“我都——放下面子主动邀请她了！特地挑女孩子喜欢的店。咋想的啊？怀疑我找她A钱还把我往你这推！”宫侑言。


    “算了，不和她计较！见面再和她碰一碰。卧槽，她怎么不理我，啥意思啊？不喜欢这些表情包吗？”宫侑还言。


    “服气了，她让我去看精神科。”宫侑最后崩溃抱头言。


    宫治慢悠悠咽下裹着海苔的米饭，眼睛始终盯着屏幕里的餐厅探店视频：“……你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委实说，宫治一点都不想搭理陷入某种情感秩序紊乱状态的侑，不过他实在太烦了，午休听思春期狐狸吱哇乱叫简直遭遇精神攻击。


    “说到底星野已经喜欢别人了吧？”


    宫侑猛得支棱起身，食指咻得划到宫治鼻子前：“哈！猪治你个自恋狂不会要说她喜欢你吧！那她怎么两周没来了？”


    “女孩子赌气的话你都当真，啧啧啧。当然是我的魅力更大更受欢迎。”


    自恋狂说谁。


    到底突然在比啥莫名其妙的东西。


    宫治面无表情抬眼看他，心道，自己和侑一切生活那么多年，吐槽阈值都变高了不少。


    “我同意星野的看法，你去配点药吧，阿侑。”


    宫侑撩袖子：“想打架吗？刚好我有点烦，来啊！”


    宫治语气淡漠：“现在是你更想见星野。”


    “好歹收收那副恩赐施舍的态度，”宫治扯着嗓子丑化模仿，“我都——放下面子主动邀请她了！鬼答应你啊。”


    “啧。”宫侑咋舌，不屑道，“本来就是放下面子啊，我纠结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开口，实话实说怎么了？猪治你这种注孤生冷脾气是不会懂我内心挣扎纠葛的。”


    ……实话实说怎么了。


    宫治目光挪回手机，重新播放起被暂停的视频：“我也没有很想懂你那些挣扎纠葛。”


    实话实说伤人心。


    吃进嘴里的饭会化为基石构成强而有力的身躯。


    自小学与排球结缘起便日复一日、几乎可以说是填满宫侑迄今为止生命线的练习是他获得成绩的前提。


    可现实永远残酷。


    努力家不一定能得到对应份量的回报。


    存在着从小憧憬打主攻副攻位置但因为先天身高体格不足被教练建议更适合自由人的年轻选手。


    还存在着生不逢时，学生时期的比赛地区强者云集，六年七年甚至更久都被压着一头。因为没有积累到好看的赛事成绩，成年后为了追逐打职业的梦想必须浑身泥泞摸打滚爬，报着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心去豪赌人生的选手。


    存在着更多种种。


    对比起来，宫侑大路平坦走得一帆风顺。


    先是就读稻荷崎旗下的野狐中学。参加联合集训的时候被黑须教练和球探发掘，这是宫侑第一次被名为世界的庞然巨物所短暂注视。


    对排球接近执念的热情，不留余力地熟练技巧，加之得到专业指导托举、身体综合素质优秀的小幸运，让宫侑在初三那年赢得他排球生涯的第一个奖项。


    最佳发球手。


    顺利升学加入自己想进的队伍，高一就和弟弟作为“令对手闻风丧胆的那对双胞胎”加盟正选，IH和春高都取得全国第三位的成绩。


    宫侑当然可以自信。


    宫侑当然可以骄傲。


    宫侑当然可以违背日本普遍内敛谦虚的主流思想，活得自由嚣张意气风发。


    因为他的爱已经满溢了。


    说话粗鲁直白，全然不顾听者的感受，自己手感发挥满分时搭档没能配合打出满分乘以二的球得分就会不爽，被提醒过许多回“阿侑你这样说会伤别人心”。


    双胞胎弟弟更是把品行恶劣、完全是个混蛋、我绝对不要变得你一样的评判挂在嘴边。


    宫侑情商没有短板，故意挑衅讲扎心窝子的话时又准又狠，被提醒当然听得懂言下之意。


    那又怎样呢。


    状态好的时候希望被称赞夸奖，发挥失常比起安慰更想听自家拉拉队喝倒彩。


    关于赞扬和怒喷，宫侑始终一视同仁。


    他选择，他接受，他推崇。


    又因为他极致的自信，故而不理解寻常人被怒喷或者被过于直白的话打击后的受挫和失落。


    实话实说不好吗？我发挥状态顶格如果你也发挥满分，我判断会赢的话，当然会遗憾落败，那被骂几句不是应该的吗？净听些安慰或者委婉违心的屁话有什么用啊？


    ——“现在是你更想见星野。“


    但宫侑有了新选择。


    优先级暂时未知。


    尽管宫治本意并非提点，但这句话就像鼓风机，呼呼地吹动着宫侑的行动神经，心跳随之砰砰砰直跳。


    “今天训练结束我要去找她！”


    燃什么呢…这人…？


    宫治彻底无语：“星野有点可怜了，被你缠住。”


    **


    家庭餐厅。


    宫侑要被气笑了，星野凉的错愕凝固在脸上，传达出的想法显而易见——


    什么！？你难道不是喊我来当挡箭牌顺便讹我A钱吗？


    宫侑想骂她白痴。


    也确实骂了。


    “那不明显是找你玩的借口吗，咋连这都看不出来，白…”宫侑卡壳一瞬，坚定做自己的想法噗通把宫治的吐槽撞翻倒地，“白痴！”


    星野凉也不在意，眉头一挑：“白痴骂谁呢？还找我玩，我早就想说了，正常人被拒绝之后会直接杀来校门口吗！万一我早回家了怎么办？”


    宫侑瞬间哽住，心虚跃然通红的耳根：“……你别管！”


    眼看客人吵得有来有回，不像一时半会儿能分出胜负的架势，服务员姐姐手握拳贴在嘴边提醒：“咳咳。”


    星野凉战斗模式上头，懒得再翻菜单，速战速决回道：“换芭菲吧，谢谢。”


    服务员姐姐弯眼笑，答应完还朝星野凉挤了个意义不明的wink：“好的呀，稍等，施加了甜甜蜜蜜和好魔法的芭菲很快就来哦。”


    什么意思。


    女仆咖啡店打工打出工伤了吗，姐姐。


    目送服务员拿着菜单询问下一桌同样话术的星野凉：“……”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


    星野凉注意力回拢，略显困惑：“而且，要找我玩直说好了，干嘛拐弯抹角找借口。”


    宫侑被她来回打量的目光烫得紧张，喉结不禁滚动吞咽。


    “一般找借口我都会直接信的。”


    宫侑顿住。


    黑发少女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因为麻烦啊！对陌生人或者不想深入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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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需要一直树立防备心，永远留一线警惕和怀疑，这很正常。”


    “但如果是重要的朋友或者在意的人找借口，还需要辨认对方的意愿，找借口是为了什么，比如说逞强不想被看见窘迫、照顾我的心情或者好面子之类的。”


    “我辨认不出来。”


    “以前朋友生气说反话的行为我也无法理解，明明生气了说自己不生气结果背后偷偷记笔扣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更是想揍人。”


    星野凉皱眉抱怨：“坦率一点不好吗？你想找我玩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坏事。”


    噗通。


    重要的朋友……


    宫侑状态顶格如果攻手也发挥正常，他判断会得分的话，当然会遗憾落败——


    前提条件是，宫侑信任着搭档稳定发挥时的能力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自信和信任。


    家庭餐厅里顾客热闹交谈刀叉触碰盘碟的声音，宫侑统统听不见了。心跳声无限放大，震耳欲聋，盖过了一切的一切。


    在意的人。


    宫侑难得犹豫，话几乎翻滚在喉咙口，他骨子里的勇气和一往直前驱使他问了出来：“所以，坦率说我想见你，你就会来吗？”


    噗通。


    身体兴奋得微微发抖，像触电般，有电流通过他的四肢百骸。


    宫侑预测着答案。


    一般被直球提问很难拒绝吧。


    而且……重要的朋友，在意的人，想找她玩并非坏事，是星野变相鼓励他问的。


    宫侑努力压着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快乐和雀跃却从微眯的狐狸眼漏了出来。


    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发少女，生怕错漏任何——这个重要的时刻的任何细枝末节。


    星野凉默默捏着吸管搅匀西柚气泡水的果酱分层，冰块和杯壁相触。


    再喝一口。


    甜度适中，冰冰凉凉。


    星野凉冷静理智道：“看心情吧？人难免有想独自安静充电回能的时刻，而且你约我当天我也不一定有空。”


    宫侑石化了：“……”


    “像今天就很冒昧啊！中午约晚饭，我晚上要是有和家里人聚餐的安排怎么办？或者早答应和朋友出去玩了，你堵在校门口，我碰到不为难不尴尬吗？”


    宫侑：“…………”


    该死的。


    他听完居然觉得星野讲得很有道理。


    不过有道理归有道理，他的不爽也是真真切切冒了头。


    宫侑失望得昏头昏脑，凭着本能指责：“气氛啊气氛！给我看眼气氛！怎么能冷漠成这样的！”


    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无数次被评价恶劣冷漠，不读空气。


    观念自洽的处事逻辑“啵”的一声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被偷偷打破。


    宫侑没发现。


    本就迟钝的星野凉更是作出沉默思考样子，半晌，缓缓道：“你不能用气氛绑架我。”


    “那你就太坏了。”


    宫侑不停深呼吸，胸口隐隐作痛，摆手：“别说了，吃你的吧，白痴。”


    再说他要喷血了。


    无辜被骂。星野凉努努嘴，想骂回去但宫侑一副吐魂绝望样，她难以发挥，只好叼着吸管不停喝饮料降火。


    莫名其妙。


    宫侑。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