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相逢不相识(二)
作品:《山月落》 闻知秋一路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将白马送回马棚。
离开前她摸了摸它的鬃毛,白马依恋地在她手心蹭了蹭。
马倌有几分惊奇:“看来它真的与姑娘很有缘。”
闻知秋又与白马消磨了会时光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云林苑不愧是皇家园林,修建得十分华贵,便说这夜路就亮如白昼。
闻知秋快到浮光阁时被人从身后叫住了脚步:“知秋!”
她循声回望,原来是萧妤。
只是,她身边的人似乎是……贺归渚。
闻知秋垂下眸向二人行礼:“民女见过明阳公主、贺大人。”
萧妤老大不乐意地跑到她身边挽上她手臂将她拖了起来:“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有外人在不好失了礼,”闻知秋冲她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晚宴如何?”
贺归渚几日没有见过闻知秋了,因为那日二人最终的交谈不欢而散。
闻知秋被他揽在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他没有骗闻知秋,他此生最痛恨欺骗。
这一切都要从他的父亲,曾经的永安侯世子贺南悟说起。
整个京都都知晓,贺南悟宠妾灭妻,他与夫人林仪梦之间感情淡薄。
不过,整个永安侯府都把持在林仪梦手中想要处理一个妾室易如反掌,令众人惊奇的是,林仪梦并未为难那妾室。
林仪梦是聪明人,她知晓这一切的错都出在贺南悟身上。
所以在事情发生后,她迅速地冷静下来想到了解决对策。
她虽是庶女却也是世家大族的庶女,对这妾室的想法和手段了如指掌。
这妾室在她手中翻不出花来,又何必为他们毁了自己的名声。
其实在贺归渚还年幼时,父母之间的感情虽谈不上恩爱却也算得上举案齐眉。
他还记得幼时一家三口坐在火红的凤凰花树下的场景。
父亲喜好茶艺,为母亲斟茶,母亲则听他背书。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温和,母亲总是严厉。
他们二人之间的争吵都来自母亲不满父亲总流连秦楼楚馆,父亲却说那都是官场上的逢场作戏,不过吃酒而已让母亲不要太过计较。
贺归渚那时还小,他只以为父亲喜欢外面的美酒,便照着书上的方子酿酒,他希望父亲会喜欢这样父亲就能时常回家陪伴母亲和他了。
为显虔诚,他还专门将它埋在了永乐寺的后院,年幼的他站在高大辉煌的佛像前双手合十诚心祈愿:“希望父亲早日归家,希望我能酿出父亲喜欢的美酒。”
他还记得变故发生那日是他八岁的生辰。
他从小嗜甜,可母亲从不让他吃甜食。
母亲说为人者不可有癖,否则来日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只有生辰除外。
那一日父亲早早就出门了,母亲说父亲是为他去京都最有名的铺子买绿豆糕了。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父亲回来。
他等到了。
可他不止等到了父亲,还等到了父亲带回来的一对母子。
父亲身后的少年比他年岁还要大些,眉眼间很像父亲。
他记忆中的母亲从来端庄优雅,此生唯有一次失态便是那日。
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将他护在身后,他紧紧扯着她的衣衫,试图获取一点力量。
他偷偷探出头打量着前方混乱的一切。
母亲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父亲,贺归渚听不懂母亲的话,却能感受到母亲的痛彻心扉。
父亲一脸愧疚却始终将那对母子小心护在身后。
很快,祖父便来了。
祖父什么也没说,拿着手中的拐杖就往父亲身上抽,父亲身后的女子惊呼出声要为父亲阻挡这抽打。
在他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温润儒雅的,在坚毅的祖父映衬下有时甚至有些软弱。
可是那一刻的父亲却坚毅无比,他牢牢将那对母子护在怀中,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丝毫不顾自己已经遍体鳞伤。
母亲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停止了哭泣,抬手拂去了泪水,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冷笑了一声后随即放声大笑。
“原是我痴心妄想,本以为我会是幸运的,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母亲转身牵过他的手,离开这污浊混乱的大厅。
只是他始终惦念着那绿豆糕,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停在了浑身都是斑驳血迹的父亲身边:“父亲,你还会为我买绿豆糕吗?”
那位被他称作父亲的人,脸上只有茫然。
他知晓,此后他再也没有父亲了。
年幼的贺归渚垂下了眼眸随母亲离开了这个大厅。
只是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只看到父亲在低声安慰着他怀中被吓到的孩子。
后来这对母子还是留下了,成为了贺南悟的妾室,代价是贺南悟带伤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又自请去了世子之位。
年仅八岁的贺归渚成为了永安侯世子。
再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位妾室是贺南悟曾经的一桩风流往事,一直被贺南悟养在城外。
她在贺南悟面前哭诉,自己一辈子没有名分没关系,可是他们的孩子不该承受这些。
贺南悟便接着为他买绿豆糕的名义将他们母子二人接回了永安侯府。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为什么贺南悟偏偏选在自己的生辰这日呢?
为什么他偏偏要在他最期待的生辰欺骗他?
自此以后他再未吃过绿豆糕,直到他遇到了闻知秋。
可惜,两年前她离去后,他也再未吃过绿豆糕了。
“阿露,”贺归渚的气息包裹了闻知秋,他的声音低沉得像蛊惑,“你明知我父亲做过什么,偏偏要用同样的理由骗我。”
“因为是你,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将怀中人转到自己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躬身看向她的眼眸:“今日为何来这里?”
闻知秋冷笑一声:“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他比你更像阿昀。”
闻知秋的肩膀传来一阵阵痛,贺归渚克制着情绪:“阿露,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闻知秋看向他,她的眼眸明明充满笑意,可是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是真的,你其实一点也不像阿昀。”
“阿昀厨艺非常了得,你光那汤面便学了三月,比不上阿昀分毫。
“阿昀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长久,可是你甚至想在昆西了次残生。
“阿昀很喜欢笑,阿昀笑起来就像天光破晓般灿烂,可你总是皱着眉头。”
闻知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充满着审视:“你真的一点也不像阿昀。”
贺归渚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在这两年他曾无数次想过,若闻知秋愿意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与阿昀相像,那也没什么不行。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可是如今,他若是失去这唯一的依仗,他该怎么办?
闻知秋仿佛没有看到他面上的痛苦,仍旧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阿昀是沙漠中长出的荆棘花,温柔又坚韧,你是京都富贵乡中长出的牡丹,富贵不知人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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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吗,秦筠倒是和阿昀有些像呢。”
贺归渚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她,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今日月圆,你心情不好,我不与你计较。”
“月圆”二字仿佛触动到了她情绪的开关,原本还笑意盈盈的面庞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就像是夏日突然而来的一场骤雨。
“贺归渚,你到底凭什么啊?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今日就告诉你,你我此生绝无可能!”
闻知秋不待贺归渚反应转身离开这里。
贺归渚直到如今也不知道为何她在月圆之夜的情绪会如此不稳定。
没事的没事的,她只是心情不好,她不会不要自己的,贺归渚安慰着自己。
闻知秋一路跑到无人的后巷,仰头靠在墙边大口喘着气,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像珍珠般明亮。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贺归渚太好了,无可挑剔的好。
他比她自己还能捕捉到她的情绪。
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难割舍他。
可是她却必须割舍。
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感受到了无边寒意。
闻知秋说给萧妤的话就是故意的,此处只有他们三人,她口中得到外人是谁不言而喻。
贺归渚垂下了眼眸,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他之所以跟着萧妤不过是为了见她一面。
“公主,”谢清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还请借一步说话。”
萧妤太熟悉他了,他看着面上没有神色,但其实已经气急,就等着和她算账。
萧妤挽紧了闻知秋的手臂,打了个哈欠:“好累啊知秋,我们快回去歇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清塘一把扯走,不过转瞬两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闻知秋向贺归渚行了个礼:“公主随谢小将军一起不会有事的,大人不必担心,民女便先回去了。”
贺归渚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闻知秋的耐心耗尽,不待他开口起身便打算准备离开。
一位看起来品级较高的宫女从不远处行来,对这贺归渚行了个礼。
她又看向闻知秋笑着道:“原来闻姑娘在这,奴婢还在浮光阁好找呢。”
闻知秋疑惑地看着她,她这才轻抚额头道:“瞧瞧,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姑娘可唤我一声听雪姑姑。
“皇后娘娘常听明阳公主提起姑娘,娘娘对姑娘好奇得紧,本想着今夜晚宴见一见姑娘,谁知姑娘却未出席晚宴。
“姑娘若是没事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闻知秋不知为何沈皇后为何要见她,她慌乱中看向了贺归渚,他始终波澜不惊,可却轻轻向她颔了颔首,闻知秋那慌乱的心霎时就安定了下来。
“听雪姑姑,晚辈也许久没见皇后娘娘了,不知皇后娘娘身体可好?
“来游猎前母亲还挂念着皇后娘娘呢,让晚辈一定要去看看皇后娘娘。”
听雪显然与贺归渚十分熟稔,笑得和善:“皇后娘娘前几日还挂念着林夫人呢,本想着趁游猎与夫人叙叙旧,谁知夫人竟没有来。”
“母亲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没有前来,”贺归渚浅浅笑了笑。
听雪闻言却皱了皱眉头:“林夫人的身子可严重?可否需要皇后娘娘派太医去瞧瞧?”
贺归渚:“多谢姑姑挂心,母亲只是有些乏累,府医瞧过了,说静养几日便好了。”
“那便好,”听雪点点头,抬手示意二人:“夜已深了,二位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