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句话，两人后来一句话都没说。


    沈槐是单方面不想搭理他，柏德温则是乐得清净。


    就这样，省去刺探的时间，两人很快便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人鱼的群居地。


    到达后，沈槐将身形隐匿于树丛后，不动声色观察着自己面前这一片从未接触过的物种。


    她看得认真，所以经过对比，她一眼就从鱼群中揪出了首领的所在。


    那是一只成年的雄性人鱼，他有着一头墨蓝色的利落短发，近乎透明的耳鳍从发间探出，仿佛在接受周遭传回的信息，时不时轻轻抖动，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除此之外，他也不例外，拥有十分健美的上半身，但与他健硕体魄不符的是，雄性人鱼脸部线条极其柔和，眉眼并不像其他雄性人鱼一般锋利，笑起来的时候，朝向沈槐一侧的腮边甚至会向下微微凹陷，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沈槐看着，都会不自觉想要弯下唇角。


    还是柏德温出声打断了她，“学姐，你现在傻笑的样子，会让我以为你被他吸引了。”


    虽说，这样对他更有利。


    可沈槐也只是被那一抹笑容暂时晃了神，回过神后，听了他的话，当即没了好脸色。


    她敛去笑意，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对男人说：“你有说瞎话的时间，不如出去帮我探探他的底，这样我会更有把握，才能更快完成任务，你也能早点回去复命。”


    “学姐，”柏德温嘴里叼着树叶，双手叠在脑后，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吐出的言语有些模糊，“你刚才看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真的瞧出了什么门道，现在听了你说的话，原来你是没看见他水中的鱼尾啊！”


    鱼尾？


    沈槐再次将视线放回到那条人鱼身上，不过，这次，她关注的重点放在了他的尾巴上。


    清澈见底的蓝色湖泊中，男人的鱼尾放松垂下，与其他人鱼的尾巴混在一起，一时难以分辨出具体的颜色。


    沈槐之前没接触过真实的人鱼，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鱼尾的特殊性。


    只能去问柏德温：“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有是有，但是，具体的区别需要你亲自去感受一下了，学姐。”


    说着，柏德温一反常态，嚯得坐起身，竟是真如他口中所说，没给沈槐半分考虑的时间，手掌一推，把她暴露在人鱼的眼下。


    树叶晃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响起，堪比电视播放途中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本在水中嬉戏的人鱼，一瞬间停止了动作，它们静在原地，统一将视线投注到沈槐的身上。


    然后，绷直身体，张开嘴亮出了它们尖锐的牙齿。


    看样子，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沈槐的身体撕碎。


    沈槐心里暗道不妙，她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鱼。


    于是，打算后退，撤到林间再做打算。


    然后，她一动，湖里聚集的人鱼也像说好了一样，摆动鱼尾向她靠近。


    两方就保持着一进一退，她再退，它们再进一步的节奏，延续到了有人鱼按捺不住从湖中跃起跳上了岸。


    艹。


    沈槐骂了句脏话，也不慢慢后撤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的速度很快，可经过躲藏的那片树丛时，也不忘瞄一眼，盼望着自己那位监视者能好心留在原地，关键时刻能帮上她一把。


    可是，柏德温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那里哪还能瞧见男人的身影，他早就跑没影了。


    该死，下次再遇见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沈槐气得咬紧牙关，继续加快脚底的速度，在林间兜起了圈子。


    刚开始，那些人鱼还会锲而不舍地追在她身后，偶尔拿手边的碎石砸她，试图阻止她逃离的脚步。


    时间长了，她身后的动静却渐渐小了，再往后，几近于无。


    沈槐停下脚步，再往后看，哪还有什么人鱼，她的背后只剩下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耳边微不可察的风。


    她才能喘口气，缓一缓过高的心率。


    谁能料到，在她未曾留意的暗处，正有一双眼睛正闪着恶意的光，长久地停滞在她身上。


    -


    诡异的平静持续到了晚上。


    沈槐一天奔波下来，饿得不轻，她不得不找了个避风的树洞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储存体力。


    为了警戒，她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凤凰早在体内待腻了，一出来就要张嘴叫两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幸亏沈槐反应快，一把捏住它的鸟喙，警告它：“别叫，别暴露了我们藏身的位置。”


    凤凰黑豆般的眼睛眨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槐才放开手，翻动手上烤到一半的禽肉，让燃烧的火焰均匀舔舐□□表面，油脂滋滋作响，不多时，食物表面成功转化为焦糖色，逐渐散发出肉类熟透时的香味。


    她撕下一块塞到嘴里，嚼了嚼，确认没有腥味，可以正常食用后，也不顾沾得满手油，放开手脚啃了起来。


    没一会儿，脚边多了一堆碎骨头。


    凤凰旁观了她进食的全程，当面不说，心里却颇为无奈。


    小槐出了白塔，算是回归了本色，倒是把塔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礼仪忘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再回去，她得被教训成什么样。


    它越想越糟心，眼不见为净，干脆飞到外面去巡逻，顺便找个地方把垃圾处理了。


    这边，沈槐倒没想那么多，填饱了肚子，她才有精力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关于白塔交给她的任务，估计是完不成了。


    她得计划一下，把监视者处理掉，否则，别说回塔了，这片林子就是她的坟墓。


    然而，想得容易执行难。


    首先，想要找出柏德温的所在地，难度系数就很高。


    毕竟，从来都是监视者跟随目标行动。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向导有一天也会反向追踪监视者的行踪。


    “噗嗤——”沈槐笑出了声。


    为自己，也为接下来成功几率渺茫的行动。


    头靠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她歪头看向树洞外的星空，放缓了心跳，心绪也由最初的紧张不安，转变为一片轻松释然。


    她已经快忘记了，有多久没有在自由的环境里，一个人静静眺望头顶这片无边夜空，只是发呆，什么也不想。


    没有白塔，没有任务，没有杀不完的污染物。


    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是向导，不是所谓的优等生。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沈槐。


    可就连这久违的独处时刻，也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树洞外的不速之客，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恶毒心思，对她动手了。


    尤其她使用的还是下三滥的手段。


    一瓶从白塔出来就随身携带的昏迷药水，在此刻，以猝不及防的刁钻角度被丢进了沈槐藏身的树洞。


    玻璃瓶身脆弱易碎，刚接触到地面的下一秒，就炸开了。


    霎时，水汽弥漫，松木香气将独自置身于树洞内的沈槐团团包围住，尽管她反应及时捂住口鼻，努力抵抗，奈何这药效太强，不速之客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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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三个数后，她还是扑通一声倒在原地昏了过去。


    待沈槐彻底不再动弹，不速之客才露出真容。


    皎皎月色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女生扶起沈槐，伸出手试探她的呼吸，见怀中人呼气频率始终舒缓，随后才放下心，将人背在背上，打算拿她回去交差。


    因为心放得太早，她错过了沈槐陡然睁开的眼睛。


    沈槐眼底一片清明，半分昏迷导致的迷离都不存在。


    她昏迷的假象只是做出来给女生看的，实际上，沈槐及时收到凤凰返回的预警信息，早就对女生的靠近有所防备。


    沈槐只是好奇，是谁企图谋害自己。


    这个人给她的惊喜也没有让她失望，居然是之前自己走失的队员之一，那个女性哨兵。


    而她现在前进的方向……


    沈槐眸色深沉，正是今天她费劲逃离的那片湖的朝向。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队里的人与人鱼有牵扯？


    再加上监视者异常的举动，沈槐越想越觉得此次的任务不对劲，神情愈发严肃。


    思考归思考，那片湖她是断然不能被带回去的。


    沈槐出手如闪电，趁她赶路分神的间隙，肘弯内侧箍住女生毫无防备的脖颈，向上发力，同时，两条腿则改合为分，分别牵制住她的两条腿，将人绊倒在地压制住。


    女生既然是哨兵，不看性别，她先天就注定拥有不同于向导的身体优势。


    反应过来自己被偷袭，女生没有挣扎，反倒顺着沈槐绊腿的力度倒下，再寻找机会翻身为王，重新用技术把沈槐压在身下。


    她坐在沈槐身上，用腿抵住沈槐挣扎的肩膀，冷笑着说：“跑啊，怎么不跑了？”


    她还真是小看了沈槐，差点忘记了，这位可是白塔里有名的实战第一名，肚子里鬼点子多的是。


    “我为什么要跑？”沈槐气定神闲的样子更刺眼。


    “不跑也行啊，”女生手下的力气也越大，“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看你还有力气嘴硬，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说着，她掐住沈槐的脖子兀地注入更大的劲儿，势必要置人于死地。


    如此危急时刻，一声鸟鸣清啼由远及近拉开了帷幕，凤凰闪亮登场。


    本来占据优势的女生被身后防不胜防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脱离禁锢的沈槐终于能从即将窒息的死亡之地重返光明，咳嗽着坐起身。


    “还好有你，谢谢。”她向自己的精神体道谢。


    凤凰挥挥翅膀，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应该的，不过，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也太惨了点吧。】


    被自己精神体的直言不讳击中，沈槐的生命值掉了一半，心里险些吐血，“拜托，我才好一点，你能不能不戳我伤口。”


    凤凰：【也行，但是下次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你做好心理准备。】


    有了这次的事件，沈槐不得不妥协：“行，我知道了。”


    嘴上答应得好好地，其实沈槐心里想的却是，反正，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把凤凰收回体内。


    凤凰对她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再三强调：【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要嫌烦，也不要动歪心思，知道了吗？】


    “是是是，遵命。”沈槐忙不迭点头。


    对着面前炽热的火焰，她不答应也不行啊。


    而就在她们以为，今夜所有的危机都解除了的时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槐再次被人放倒了。


    晕倒前，沈槐脑子里鬼使神差冒出六个字。


    她可真抢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