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东宫(下)

作品:《绿茶太师豢虎记

    鸿宇大街附近搜捕的巡防兵退得差不多,剩下都是每日照常例行巡查的。楚琮瞻没有放松心神,愈靠近轩天门,愈是紧张。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楚琮瞻嘴硬道:“你懂什么。”脚下却步履生风。


    “你再怎么急如星火也没用,那人莫不是诓你的,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马车。”


    再往前就是轩天门了,常理说来早就该看到乔广陵一行的身影。“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大摇大摆走进去?”楚琮瞻心中正纠结着,忽而被男孩扯到一旁,原来是一队巡防兵走了过来。


    “我带你走吧。”


    男孩带楚琮瞻从一茶楼后厨暗巷寻了个矮窗翻进去,竟一路走到屋脊顶层。楚琮瞻哪里走过这样的地方,觉得十分新奇。更新奇的是,爬到顶,自屋脊背后探头望一望,能看清鸿宇大街的大半风貌。


    “马车!”楚琮瞻惊喜往外,刚喊出声,嘴巴就被捂住,拽回隐身之处。


    “你看!”


    楚琮瞻顺着男孩指引,发现陆陆续续有很多巡防兵,整齐划一一队接着一队走过。“要等一刻钟,现在正是换防的时候,每次换防,他们还会巡查一圈,没有什么异常才会直接回兵马属司。”


    “你对巡防之事很了解。”


    楚琮瞻像被点了一下,看向男孩,对方一直盯着走过的属兵,像是不经意的发问。


    楚琮瞻盯着对方的表情,答:“自然了解。”


    “那只好在这里躲上一躲了。”男孩转过面来,“你现在这么如履薄冰,看来家法颇为严格,为何还要偷瞒着家里出来闹事?”


    楚琮瞻冷哼一声,“你家法不严?这满大街抓的可不止我一个。”


    男孩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恰恰相反,我想巡防兵闹出这么大动静,恰恰就是因为你一个人。”


    “……”楚琮瞻无法反驳。如果一开始他对这个猜想还持怀疑态度,那么当小阁楼内沈溟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确定了。所以现在他必须马上赶回东宫。“我父,父亲很严格,我的老师,也就是我的舅舅,对我期望很高,还有我的母亲……”


    楚琮瞻一只手握着檐顶已经看不清形状的角兽,拇指的指甲陷进木屑里。


    看他满腹惆怅,男孩用力在楚琮瞻肩上拍了拍,安抚道:“那就别去想他们的期望,努力做好手头的事情。”


    听罢,楚琮瞻忽然长吸一口凉气,继而把脸埋进掌心。“君子当以仁,君子不当以仁。”


    “……什么?”


    “君子当以仁,君子不当以仁。”男孩抬起头清楚的重复道,“这是前日的窗课,我写不出,也辩不明。”


    很显然,在男孩的安慰下,楚琮瞻更痛苦了,“君子心怀以仁,是为人处世之本,君子不为仁义所支配,以大局和结果为准绳,此时仁义只是立身世间的利器。君子当善假于物。仁义也是物之其一而已。”


    日影渐斜,冬日寒风扫过屋脊,楚琮瞻身处高处,又静坐了许久,他感觉到明显的冷意。听男孩说完,他唇齿翕动,良久,问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快!”男孩拍了拍楚琮瞻,“趁现在。”


    楚琮瞻一看巡防的人马散去,二人立即朝着那绀青色马车奔去。


    ******


    绀青色马车近在眼前,男孩忍不住冷笑:“这垂髫小儿就是对你怀抱期望的舅舅?不知贵庚啊。”


    楚琮瞻急得脸都绿了,“谁说他是我舅舅了。”作势恶狠狠推搡睡在车轼上的小阿辰,“怎么就你守着车,不是说我舅舅在等我吗?”


    小阿辰迷蒙双眼,仰头仔细看了眼前这平民打扮的太子楚琮瞻,晃悠悠坐起来,吭吭唧唧答:“老爷进宫了。”


    “那你府上大官司呢?”


    “走了。”


    “……”楚琮瞻憋了口气,又不知该和小阿辰说什么。


    “给你闯祸兜底的人不在了吗?”男孩浅笑道。


    听到男孩说话,小阿辰问:“这位哥哥是……”


    小阿辰话没问完,楚琮瞻忽然转过身,拉起身边的男孩就往车里塞。转头对小阿辰说:“小阿辰,一会有人来,就说车里的是你的小主子。你就说他感染风寒,要送回府中,不许惊扰,听到了吗?”


    仓促间,男孩瞥见不远处停下一驾玄色马车,慢悠悠从上面走下来以为贵气十足,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孩也不再多问,缩进了车内。楚琮瞻还在对着小阿辰耳提面命,“暂时,只是暂时把他当做,不是真的认他做小主子,就当帮我了。”


    小阿辰在太子一阵疯狂啰嗦中,讷讷的点了点头,随即灿然一笑,“我知道啦!”


    “哟……”远远便看见自己侄儿一身平民打扮,低头对着车轼上的小孩说话,楚珩径直走过去。“太子今日有些风尘仆仆,这是去哪里微服私访了?”


    楚琮瞻帮小阿辰整了整衣服,将人摆正坐好,揉着小阿辰的头发答:“这不是也想学学王叔爱与民同乐吗,结果乐子没寻找,倒是寻了一堆麻烦。”他也不瞒着楚珩,笑嘻嘻的走到楚珩身边,谄媚道:“璃王叔,我舅舅在宫中我指望不上了,你带我进去吧,这里里外外都是父皇的耳报神,尤其是玄意门那边,你的车能进玄意门,你带我进去吧。”


    楚珩低头看向楚琮瞻,这孩子平时和自己并不非常亲近,但是人情礼数都是周到的。自从乾泽帝立了国本,他今年与楚琮瞻便甚少交流,这也与东宫课业繁重,太子被管教得更严脱不开关系。此时太子这般,不禁勾起往昔叔侄情谊,心道太子到底孩子心性,虽然他心里知道太子出宫所为为何,但也只是顺着太子的借口说教了两句。


    “今日我若不路过,你打算找谁兜底?那车是太师府的?”


    “啊!”楚琮瞻佯装无异,站在楚珩和车子中间,“是,我侍读,表弟,他今日身子不适,他的小侍从正准备送他回去。”


    这谎扯得乱七八糟,楚珩走过去,看了眼小阿辰,温和的问:“小乖乖,这车里是谁啊?”


    小阿辰睁着澄澈的眼直视楚珩,笑呵呵道:“我的小主子。”


    “你主子生病了,我能看看吗?”


    小阿辰看向楚琮瞻,楚琮瞻摇头,又提防楚珩看见。楚珩瞥了眼楚琮瞻,也不管他们打哑谜,长手捏着折扇撩起车帘,动作不由一滞。


    空空如也!


    楚珩看了看太子,又转头问小阿辰,“人呢?”


    小阿辰搓着手指,一本正经道:“如厕去了。”


    *****


    楚琮瞻冥思苦索,那个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究竟何时从车内溜走的。回想了当时情状,终不得解。而璃王的车驾不觉已经停在了勤泽苑前。


    里面隐隐有人声传来,楚琮瞻施施走进苑门,乾泽帝的声音沉稳有力,“太子稚气未脱,又处在顽劣的年纪,这时候的教化极易影响其一生,你作为太师,理当好好管教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养成凡事都有人替他撑腰的习惯。”


    “陛下说的是,太子虽有些顽皮,到底还是随了其母妃的性子,天真烂漫,善解人意,而又承袭陛下秉性,将来必是个有担当的,微臣今后也会竭力教导,烦请陛下放心。”乔广陵与乾泽帝说话间看到门口太子正拖着脚步,一步拆做三步朝殿中挪动。轻咳了一声,“太子殿下!”


    乾泽帝转头。看到太子的时候,眉宇微凝。


    楚琮瞻入内叩首。“父皇万安。”


    乾泽帝侧目瞥了一眼,缓缓走到殿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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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上坐下,“一天天的,正业不钻研,这又是哪出啊?”


    不知是否错觉,楚琮瞻觉得父皇今日并没有十分不悦,即使是看到他这身打扮。


    乔广陵先开了口:“太子殿下,乔矜生病了,也不必你亲自送出去,君臣有别,虽然他是你表弟,以后别做这样事了,不然乔矜也会被罚,你好心办不成好事。身为太子侍读,只有你课业有成,乔矜才算尽到本分。”


    乾泽帝冷哼,“乔矜十分聪颖,年岁还比你小,行事却要稳重得多,反观你这个当表哥的,成天想一出是一出。乔矜虽为你的侍读,你却要有兄长的担当,做出点好的表率。”


    “儿臣明白,儿臣记下了。”楚琮瞻垂首,并无异色。


    乾泽帝把儿子观察了一番,心中所想无从知晓,只见他两指间夹着一页墨迹斑斑的纸,“太子,你来说说前日太师留下的窗课。”


    “说?说……”


    乾泽帝不爱看太子吞吞吐吐,微揾道:“策论不一定提笔才能写就,口中讲述,更能看出你的水平。”


    原来不是追究窗课没写,而是口头陈述。太子内心暗松一口气,脑中浮现的,是斜阳寒风里,高楼屋脊上,不假思索淡然谈“君子”“仁义”的男孩。


    “仁义礼智信,君子处世,当以仁为先,可若君子胸怀报国治世之志,仁义有当取之时,也有不当取之时,当今‘仁’政治国,世人对‘仁’这一字有多样的理解,‘仁’者之见,泛也,说到底,‘仁’本身就没有唯一和不可改性。君子报国治世,即不可为一个泛泛而谈的字所束缚。”


    乾泽帝听完,眉宇凝结,那团疑云中或有喜,或有惊,但乔广陵分明可见,亦有思考。


    “若只谈为国之君时,如何看待‘仁’这个字?莫要掉书袋,一言蔽之。”


    楚琮瞻暗暗咽了口口水,坚定道:“大局为重,所谓‘仁’只是立身世间的利器。君子当善假于物。仁也只是物之其一而已。”


    乔广陵默默了看太子,乾泽帝亦瞧着儿子的颅顶,抬手拈开那张薄纸,隽秀的墨字一笔一画,将方才太子口中所述用练达斐然的文采挥然纸上。在窗课的十分满意情感中,又生出来几分别的情感。


    “好一个‘仁’为治国利器之说。”楚珩声音和人一同闯入殿中,没心没肺的赞叹道。


    乾泽帝折起手中的纸,“璃王,你也来凑热闹了。”


    “陛下查问太子课业,我也来沾一沾这书卷气,毕竟这种每天紧张窗课,满脑子诗书的日子,我已经太久没有回味过了。”


    “你清闲自在就行了,不要说出来馋瞻儿了。”乾泽帝在心中挥去那几分复杂之意,对楚琮瞻道,“起来吧。”


    楚琮瞻礼毕起身,乾泽帝这会子又注意起他这身行头,终究忍不住,“你这身衣服……”


    “陛下,太子,是跟着我的马车进来的。与太子同行的时候,臣弟竟觉得,这身和我平日里的装扮十分搭配。”


    太子将出宫的事对楚珩和盘托出,楚珩反倒要替他遮掩了。


    乾泽帝终于笑了,骂道:“罢了,市井里的风俗人情,等太子大了倒是可以让他多多了解一些,现下还是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吧,你想打着这个幌子给他塞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今日朕就替你说了,你索性再等他大些,那个时候你要是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朕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是,谨遵皇兄口谕,呃……”楚珩看了一眼乔广陵,话锋一转,道:“我还在外遇到了乔侍读,说是病了。”


    楚珩看着乔广陵的眼睛,乔广陵神情自然,“孩子家,三灾六痛的,没个消停,一年总有那么几次。”


    楚珩没寻出端倪,只能去看太子,这孩子渡完劫般,肉眼可见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窗课,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