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夏做完卷子，朝对面的人挤眉弄眼。


    对面是她的饭搭子，吴凡，两个人在单位里一向狼狈为奸，互开方便之门。


    “嚯，62分。差点不及格啊你。”吴凡四下看了看，递过去一张纸条，“答案，你看着改几个。”


    徐知夏飞一般地改到了95分。


    “行，拿去给沈局吧。”吴凡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用红色签字笔打完书面分，又在当面分那里写上“90”，然后在成绩上盖上她的个人章。


    徐知夏有点不敢去：“你帮我交呗？”


    “别害姐们哈。沈局点名让你自己交过去。”


    沈皓好像刚刚回来的样子，坐在办公室看东西，身上有很轻的药水味。


    “你受伤了？”徐知夏问。


    “评估报告。”沈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微微摊开左手。


    徐知夏将报表铺到他手上。


    沈皓看了两眼就放到一边，从手边一沓文件里抽出一张空白卷子：“坐，重填。”


    徐知夏有点发傻：“重填什么？”


    沈皓将卷子转向她，递过去一支笔。


    徐知夏很不情愿：“为什么？”


    “负责你的评估员名字是？”


    “……”短暂的沉默后，徐知夏一脸气闷地坐下了。


    好在刚刚改答案的时候记下了点，这次答得还可以。徐知夏看到沈皓在分数那栏写下：77。


    她感觉松了口气。


    “配枪令收回。”沈皓合上卷子。


    “什么？”


    “心理评估85分以上，才有资格申请配枪令……你的资格怎么审批下来的？”


    ……这种东西谁会理。


    “我觉得不行，如果今天我没带枪，那我们，还有受害者，都会有危险。”


    “按你的逻辑，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需要配枪令。”沈皓说，“这些事，自有该做的人来做。”


    徐知夏很想呛他一句：谁来，你吗？叫天天不应的巡安部吗？


    最后还是忍下了。她现在情商还可以。


    不过。


    徐知夏眼珠一转，心里都快笑开了。配枪令什么的，她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对沈皓告了白。


    沈皓这次几乎连表情都没有，只是沉默地望向她，仿佛在扮演一个合格的触发任务npc。


    这回，徐知夏干脆把答案全背了，自认考100分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沈皓这次没让她重写，只是淡淡说：


    “叫吴凡过来。”


    徐知夏心道不妙。


    吴凡果然是个不争气的，三句话都不用就全招了。


    尽管徐知夏全责，沈皓还是罚了吴凡，年终奖扣除三分之一。


    徐知夏不服气，再次回去，找吴凡对好了口供，又将答案背了一遍，绝对万无一失。


    沈皓看了眼她100分的评估报告。


    “你很优秀，明天的围剿任务，你和我一起去。”


    哎？


    徐知夏第一反应是压榨：“有加班费吗？”


    “没有。”


    “那我不去。”


    “我会收回你的配枪令。”


    “……理由呢？”


    “我有这个职权。”


    “……”


    好，演都不演了，直接以职权镇压了。丑恶嘴脸！


    沈皓现在怎么这么坏了，是被女人骗过吗？


    “啊，是什么围剿任务？今天的事情查清了吗？”


    “就是今天的事。”沈皓将电脑屏幕转向她，“窝点。”


    “这么大。”看着那一片片的类似工厂的地方，徐知夏没由来得觉得渗人，“这不是拐卖……”


    “器官。”沈皓言简意赅，似乎不准备扒开来细讲，“休整一天，明天晚上出发。”


    徐知夏感到胆寒。


    是啊，同样是卖人，卖到山里能卖几个钱，活人一身器官又值多少钱。


    这似乎是个会算数的就懂的道理。


    沈皓看她一眼，冷淡道：“怕就交回配枪令。”


    “您真小看我。”徐知夏说，“比这还难的事，我做过很多。”


    交流微微停顿。


    沈皓像是认真定住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眼神：“好，你去休息吧。”


    徐知夏以为给他说生气了，因为那眼神看起来似乎想骂她两句的意思。后来又觉得大概不是。


    那路客车的最终站，是遥远的苍耳山外围小镇，而人贩子的巢穴比徐知夏想象得更深。是的，他们主要集居在深远的地下，地面上是荒芜的废弃建筑群，想要不惊动任何关窍层层探过去，很难。好处是那些建筑都很低矮，有的墙壁徐知夏都随便可以翻过去。


    他们商议的时候，主要围绕在如何尽量隐蔽地进入地下。


    这不是徐知夏的专业，她只安静听着，不开口。


    他们一行是临时抽出来的9个特执部成员，加上徐知夏，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混进人群坐了十几小时动车。


    当地巡安部在接待他们的时候，也表达了惊讶——一般这种人口拐卖的案子，不会一开始就派遣特执部来。


    沈皓看起来没什么聊天的意愿，他跳过了接待流程，点了人，带上装备，立刻就出发。


    于是一群人在靠近罪犯巢穴的野外扎驻下来。如果不是当地作战员要求，寒江这群人似乎都没有扎帐篷的准备。不过最后为了隐蔽，只扎了两顶帐篷，一顶可以睡两个人，轮流休息。


    徐知夏精神还好，拒绝了其他人让她先休息的提议。她带了个周文静送的折叠望远镜，放在口袋里小小的一个不到巴掌大，还带夜视和热成像功能。


    今天太阳很好，能见度相当高，她找了棵高点的树，趴在上面朝那片厂区看。


    特执员那边初步决定了计划，第一天先由寒江来的几人分批次从三个方位往里探寻，目的是找到入口，当地作战员堵住几个必经路段，再留两人在营地哨望，看守车辆物资，以及接应补给。


    按众人投票结果，徐知夏就是留守之一。


    沈皓抬眼，发现少了个徐知夏。


    身旁有人点了几次人头，喃喃道：“不对啊，是不是少一个……”


    “下来。”


    视线从远方移到下方。徐知夏伏在树干上，看树下抬着头的沈皓，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徐知夏按了下贴在耳后的对讲机：“收到收到，有事请吩咐。over。”


    说完，她继续举着望远镜，朝东南方向远眺。她在那个方向发现了疑似瞭望站的地方，不过里面没有人，大概是利用机器。整片厂区应该有不少这样的瞭望监控。


    过了几秒，耳机里才传出沈皓的声音：“下来，有安排。”


    “哦。”


    徐知夏记下方位，然后收起望远镜，慢慢侧坐在树干上。


    她两只手撑在身侧，上身朝下倾，却没有急着往下跳。她有种奇怪的念头，很想知道沈皓会不会接她。


    沈皓只是看了她一眼，见她准备动身，当即就离开了。


    “……”


    徐知夏瘪瘪嘴，利落地往下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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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皓他们商议的结果竟然是让徐知夏留守。


    “你们带上我就是让我来看大门的？”徐知夏提议，“最少也给我个近点的狙击位，我可以帮你们狙人啊。”


    “这……”特执员看向沈皓。


    沈皓很顺从地接受了徐知夏的反抗，说：“带上她。”


    那样子仿佛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徐知夏留守。也是，他根本就没参与投票。


    也许他亲自去叫徐知夏过来商讨，只是为了等她一句“我反对”。


    9名特执员分了3个小队，徐知夏理所当然进了沈皓的一队。


    立刻有人乐呵呵地接替了她的留守岗位。


    徐知夏却觉得有点反常，按她对沈皓的理解，他不是那种会积极带……朋友前去冒险的人。


    也许现在他心里她都不算朋友。


    徐知夏给他们报了自己探寻到的几个监控坐标。


    一队里有精通电子信息安全的，在小臂上的操作面板上敲了两下，赞道：“嚯，比我找到的还多两处，那么远你怎么找的？”


    “呃……看到的。”徐知夏补充说，“我眼神比一般人好。”


    听到这句，沈皓瞄了她一眼。


    徐知夏猜他心里大概在嘲讽——眼神好？好到这么久都认不出我？


    同时顺便脑补了沈皓的语气，嘲讽值更加拉满。


    其实有好几次她差点就必须面临认出他的场面了，只是都被她用高超的演技化险为夷。比如开集体会议，比如表彰会，比如有文件需要找他签名，这些场合——她统统不在。


    这其实很考验随机应变的能力。


    徐知夏突然发觉自己很有当间谍的天分。


    几分钟后，那些监控画面都被篡改替换，如非相当专业的人仔细分辨，至少可以保证三个小时的安全行动时间。


    就这样，三个小队从三个方位，隐蔽地进入这片宽阔的水泥建筑。


    刚搜到第二座楼，徐知夏就发现，这里是有行动痕迹的。新鲜丢弃的食品包装，坏掉的用具，相当随意地掉落在地上，似乎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警觉。


    可按照前天抓获的那批人的供词，现在离交货时间已经超过12小时，且没有任何催货消息发过来。


    越是恶人，越是谨慎，越是敏感，但凡他们不敏感不细致哪怕一次，早就被逮了，因此不能轻视他们。


    现在特执员已做好两个准备：


    1.对方正全副武装，预备了最大的火力，最狠毒的阴招在等待他们。


    这是比较好的一个预设。


    2.对方已收拾细软，人去楼空，从此人海茫茫，如鼠群流入田间。


    这是最坏的打算。


    1虽然凶险，可只要多逮一个活口，就有多一份线索。


    在经过一座堆了不少废锈杂物堆的大堂后，徐知夏立在一个半米高的烂墙根处，带着怀疑轻轻叩了叩。她觉得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致。


    沈皓抓住她的手臂：“别动，墙体传声。”


    “刘艳，你来。”


    那名背着作战包的特执员快步走过来，从里面取出两个小小方盒，分别贴在墙壁两侧，然后按住其中一个，顺着墙壁移动，而抢另一侧的竟然也跟着移动，快速地探寻整座墙连同两边地面。


    小臂上的手掌隔着衣服和手套，还是有冒犯人的热意不断透进来。


    徐知夏原本就不怎么高兴，又见沈皓一直抓着她不松手，简直像防着她捣乱似的，顿时用了点力气甩开他。


    讨厌鬼。反派4号。


    排在人贩子后面，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