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街巷亮如白昼，青州州牧黄农正躺在床榻之上酣睡，“吱呀”一声，仆从从门外冲了进来。


    “使君！使君！不好了！不好了！”尖锐惊慌的喊声将黄农从睡梦中惊醒。


    他年岁已高，睡眠向来不大好，如今好不容易安睡，却被对方搅醒。黄农靠在床榻边，心中不免有些火气，斥道：“聒噪！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你这副样子，我还当是匈奴人打进了青城了！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黄农治下不严？”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仆从连忙跪在地上告饶。


    见对方求饶，他才眯着眼睛按着额角懒懒道：“这次就先饶了你，说吧，何事如此慌张？”


    “使君，不好了！马别驾带着城中军马尽数出城了！”


    “什么！”黄农的哈欠打到一半，听到这话，眼睛迅速睁大，困意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黄农脑中仿佛被雷震了一下，半晌竟然空白一片。


    “使君，马维马别驾带着城中军马夜中出城了！半路被城中百姓发现，误以为是蛮族发生了内斗了，方才将消息传到我们这里。”


    黄农脑中嗡鸣着乱成一团。城外匈奴正在虎视眈眈，马维这个时候带着军马出门什么意思！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问道：“马维族人是否还在城中？”


    仆从摇摇头，“小人不知！”


    “那还不快去看看！”黄农怒极攻心，一脚踢在对方身上。


    “诺！”仆从被踹得一趔趄，吃痛了也不敢出声，连忙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


    “等等！”黄农又喊了一声，仆从立刻顿在原地手足无措。


    黄农赤脚在地上踱步，他虽为青城州牧，可实际上城中大小事件皆由马家掌权，如今马维离城，青城如何还能守得住？不行，得把他们拦下来！


    “他们走多远了？”


    “应该还在城东城门。”


    黄农点头，“快，传信给潘良，让他赶紧把人追回来！”


    “诺。”


    “让开！都给我让开！”束忠策马向城门方向疾奔着，道路被士兵与车马堵住，他的佩剑又早已丢失在人群中，此时只能依靠大喊让士兵避让。


    “狗贼！哪里跑！”秦兆玉几人一边大喊，一边跟随在束忠身后疾驰。整条街都被军队堵住，有了对方的帮助，他们才得以行得这么快。


    眼见城门就在眼前，听见身后声响，束忠心中暗恨，如果不是他们，今夜根本不可能如此狼狈！出城后恐怕再难以报仇，他冷哼一声，连忙高声喊道：“他们乃是反贼，杀死反贼者，赏千钱！”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啊！”有人挥剑向几人身上砍去，秦兆玉连忙策马躲避，士兵冷哼一声，冲在前方，急切着想要建立功绩。下一秒手上传来剧痛，手中剑柄被对方夺去，他连忙想逃，奈何身边被自己的同伴围住，转瞬脖颈传来凉意。


    杀了一人，又有两人迎去。看着秦兆玉几人被士兵们围住，束忠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城外跑去。还未出城，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束忠，你们要往哪里去？！”


    不好！束忠心中陡然惊了一下，连忙以更快的速度向城外跑去。


    潘良看见这一幕，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方才州牧黄农身边有人来报，马维一族带着城中大半军队要离开青城，现在听见他喊话又如此心虚的模样，定是临阵脱逃！


    马家乃是青州当地士族，控制着青城大半兵马，如此轻易离开，剩余兵马粮草如何抵抗匈奴万人，岂不是陷青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潘良愈想愈生气，高声喊道：“射箭！”说罢举箭便向对方身上射去，箭如飞蝗，蔽空而至。吃痛声从前方传来，有士兵冲上前，被潘良冷喝一声，“大胆！我乃青州校尉潘良，你们是要造反吗？！”


    顿时不少人踌躇着不敢动手了，众人面面相觑，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潘良趁机高声喊道：“现在放下武器者，赦他无罪！”


    “乒乓”的声音传来，很快大多数士兵都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毕竟他们也搞不清楚为何今天会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没有什么必须厮杀的理由。


    说话间眼看着束忠就要跑出城门了，潘良心中一惊，连忙就要策马向前追去。


    “嘶——”，前方一道棕色马匹扬蹄向前踏去，瞬间周围一圈士兵都被掀翻在地。只见一道青色身影左手牵着马向前追去，右手持剑向前一投，寒光一闪，瞬间刺入束忠背上。


    束忠只觉背后一痛，下一秒从马上颠了下去。


    潘良看得有些呆，下一秒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擒住他！不要把他放跑了！”说着就要向城外继续追去，他不信他如果把马维母亲绑了回来对方还能放心离开！


    正策马间，城墙上号角与鼓点声在夜空中蔓延，声传数里。


    不好！这是敌军来袭的信号！潘良表情瞬间沉了下去，连忙高声喊道：“众人听令！速速关闭城门！”


    鼓声响起，戍卒们堵在城门口，齐声呼喝，铰链在推移中发出吱呀的呻吟声。


    秦兆玉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城门关闭，却再靠近不得一步。


    “娘子，怎么办？”身后几人追上，问海悄声问道。


    秦兆玉看着不远处的黄农，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潘良正指挥着士兵们列队向城北离去。城墙旗手正晃动者黑色的旗子，这代表着敌人正从北方来袭。全部安排完他才想起来远处的束忠，他连忙让人绑住对方要带到潘良那里问话。


    转头看到一旁的秦兆玉几人，方才追击束忠时几人动作速度极快，不像是平常百姓。现在又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这么想着，他策马上前问道：“敢问几位英雄是何方人士？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乃是云州客商，途经此地罢了。”秦兆玉拱手道。


    “哦，客商？”潘良眼睛一转道：“现在青州有难，青城被围，几位英雄身姿矫健，何不来帮助一二，也好早日脱身。”


    秦兆玉轻笑道：“报效国家，自当匹夫有责，如今大人盛邀，自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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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潘良大笑道：“好！公子真是英勇非凡啊！放心，如若你们立了功，我定会请求州牧嘉奖你们的！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快出发吧！”


    几人行在队伍最后方，江文山沉沉叹了一口气，大半夜起床赶路本就烦透了，折腾半天还没跑出去，如今还莫名其妙跟着人家要去守城……他想起来了，这人原先是个公主，呵呵，怪不得这么傲气，恐怕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性命看在眼里……


    江文山不满嘟囔着：“怎么她说干什么我们就要干什么？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还要跟着他们去守城？也不嫌弃磕碜……”


    徐愁海冷声制止道：“文山，不可胡言！”


    问海嗤笑道：“如若公子不想去，尽管可以离开！”


    “你！”江文山看了眼徐愁海，也不继续说了，只是翻了一个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听着身后声响，秦兆玉看着一旁不说话的徐愁海，笑道：“师叔，你就不问我一下为何要跟随他们前去守城吗？”


    徐愁海看了她一眼，“孙子曰：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预先掌握情报是胜利的关键，而战争时最先掌握消息的便是军营，你是想要混进去探听城中消息吧。”


    秦兆玉点头道：“师叔这是文武双全啊，此番前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想要离开青州，还请师叔师兄和我一齐同心协力才好。”


    徐愁海点点头，笑着应道：“你是青罗的弟子，何必这番客气？这是自然。”说罢又叹道：“不过师叔也有一事相求……”


    秦兆玉笑道：“师叔尽管说便是。”


    “我要青罗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秦兆玉皱眉，不过很快答应道：“可以。”


    一行人很快行至城中北门，此时天色短暂露出了青灰的色调，然后又被硝烟所遮掩。周围轰隆隆的，耳畔同袍的惨叫与战鼓声绞成一团。时不时有浑身鲜血的士兵被人从城墙处抬下来。


    潘良连忙登上城墙，众人为首处便是青州州牧黄农。


    黄农看到潘良。连忙大喜，迎上前问道：“哎呀呀，子善，你可算来了，马维一行人可有拦住？”说着还向他身后望去。


    潘良拱手道：“使君，罪将办事不利，待我追过去时大部分人已经出城，我只追到罪将束忠以及他手下负责辎重士兵约五百人。”说着他招手让手下将被五花大绑的束忠拉到了几人面前。


    黄农肩膀瞬间低了半截，他声音中带上了些焦急，“只拦下了五百？这可如何是好？匈奴此次来势汹汹，恐有万人之数啊！”


    黄农的担心十分正常，青城中常驻不过五千兵马，其中一千约为老弱妇孺后勤，四千中三千归属于马家马维，剩下一千分属于各派。如今又扣留了马维五百人，可以说城中实际兵力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对方粗略数来便有上万，这仗可怎么打？


    想着他看向了一旁的束忠，心中陡然冒出一股邪火，斥道：“说！你们为何会半夜撤离！”


    束忠沉默着不说话。


    黄农更生气了，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