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前


    【星际盗贼团“黑鼠”大本营，入口】


    盗贼团的老大AM·库伦站在入口处迎接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


    对方迟到了整整十分钟，但AM·库伦完全不介意，甚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AM·库伦一反既往地兴奋起来。


    “就是他！能够拯救我的飞船的人！”AM·库伦搓着手，神情/欲哭又止，激动的心难以言表。


    “呃，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老大。”他的左右手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大对敌人之外的人表露出兴奋的情绪。


    “你们两个人给我闭嘴！”


    AM·库伦狠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这艘飞船有多贵吗？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性命，就算把你们所有人抓进监狱里，换成悬赏金，都只不过是飞船的一个零头而已……”


    “零头！懂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大！”左右手肃然起敬。


    “明白了还不快点给我乖乖站好！”


    他们瞬间立正，背手站好：“是！”


    “哦？他们好像还挺……正常的？”肖格尔放下观测镜，对身旁的人说道，“不过看人也不能看表面，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盗贼团肯定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家伙。”


    他不满地撅起嘴：“你知道当你说自己接了一个盗贼团的飞船维修项目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吗？”


    “为什么？”


    “什么？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肖格尔惊讶道，他的双手在空中慌张失措比划，“我们可是多年的好朋友啊，作为朋友，难道我不应该担心你吗？”


    淡淡的橘黄色火光萦绕在他的身侧。


    “哦。”达里恩点燃了一根香烟，把玩着灰色煤油打火器。他还是喜欢旧时代的产物，新时代的水烟电子烟遗梦香等等，那些他都不喜欢。


    他吸了一口，蓦地轻笑道：“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啊是啊。”肖格尔点头道。


    “我是不是该担心点别的，比如，你的尾巴有没有藏好？”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银河系高级军官都不敢随意招惹的存在。


    达里恩是被“保卫者计划”所选中的后人类，作为“天生的战士”被强制征用进了兵营，入伍后一路晋升，最高级别到了副将。


    后来，达里恩因某些个人原因迅速非正式退役，转去后勤部当了机械师，但他在后勤部的贡献也是相当亮眼。后人类历史上第一艘移民去银河系的宇宙战舰，就是经过他手建造的。


    不过，现在他的履历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维修工人而已。


    总之，盗贼团敢和他翻脸，他就敢让他们有来无回。达里恩做得到。但他绝不能够让他们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不然会落下许多隐患。


    肖格尔之所以知道他的“尾巴”，是因为他是达里恩在后勤部的同僚。


    “不说了。”达里恩低头看了看手腕，“我该走了，就光是被你缠着不放这么一会儿，我已经迟到很长一段时间了。”


    “到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啊。”


    “……肉麻。”


    ***


    “阿达，高级飞船维修工，对吧？”


    见面后，AM·库伦与达里恩简单握了个手，便主动担任起导游的职责，带领他参观盗贼团的飞船。“这艘飞船的型号是Z10069，最近我发现它的发动机引擎声音很大，偶尔有爆音，感觉像是要坏了。”


    “一代飞船，这种古早型号什么时候坏掉都不奇怪。”达里恩沉吟道，“但光是听你这么说，我还不能确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飞船的驾驶室在哪？”


    “慢着！”左右手站出来，拦住了达里恩的去路，“你去驾驶室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准备偷偷把我们的飞船开走吧？”


    “不是。”达里恩皱眉，叹了一口气：我偷这破飞船干什么，沟通困难。不过也不奇怪，这帮强盗满脑子都是烧杀抢掠的事情，第一反应自然会是这个。


    他耐心解释了一遍，“驾驶室里有控制面板，那里能看到飞船的各种运行参数。虽然一代飞船很落后，很多参数都没有更新，但是，基本的耗损值还是有的。”


    “呃？”左右手面面相觑。


    他们背过身窃窃私语，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你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吗？”


    *“不知道。”


    *“他奶奶的！他刚刚说的‘耗损值’又是什么东西啊？你知道吗？”


    *“你奶奶的！别问我啊，你问他啊！”


    *“不想问，丢人。”


    “够了！”AM·库伦制止了他们没完没了的交谈，“你们有什么问题，等飞船修好了再讨论，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他转过身，变脸像翻书一样，对达里恩微笑道，“来吧阿达，我带你去驾驶室。”


    四人穿过狭长的走廊，停在一扇大自动门前，AM·库伦站在门旁停留了片刻，自动门缓缓开启。


    居然是虹膜识别密码器？达里恩略微惊讶。


    现在的科技已经进化掉密码器这种冗余的东西了，自动门的二型感应器完美代替了它的功能，录入信息早不仅仅是虹膜，任何体征譬如：身高、体重、步态……都能转化成电信号进行生物加密。


    至于虹膜识别密码器，这可是通过正规渠道都很难购买到的“老古董”。


    “真想拆了带回家收藏啊……”达里恩捂住嘴，喃喃自语，“算了，我这样做和这伙盗贼又有什么区别。”


    “驾驶室在走廊的尽头，那里有点远。”


    达里恩眼皮一抬，面前尽头的那个房间就是驾驶室，紧挨着驾驶室的是睡眠区域。他能从睡眠舱的数量轻松推断出盗贼团的规模，小型，人数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这里还有维修间？”他看向左边。


    漆黑的舱门紧锁着，只有“维修间”三个字能看出来这片区域的用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达里恩在去驾驶室前，准备先进这里面看一看。


    但AM·库伦迟迟没有动作，甚至连左右手都僵住了动作。


    察觉到他们的迟疑，达里恩催促道：“怎么了？不开门吗？感觉你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飞船上有什么东西，这里面应该会有维修用的小机器人。”


    “不必了吧，我觉得我们应该用不上？”


    AM·库伦轻轻拍了拍达里恩的肩膀，但他只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违和感。


    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但达里恩担任过副官的直觉告诉他：维修间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欢迎你来到云端之城——！】


    电视声音从门内传来，原来这里已经有其他人在使用了。达里恩停下了脚步：“走吧。”


    最终他没有进入维修间，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向驾驶室走去。


    ***


    控制面板在驾驶副座的正上方，貌似从没被人使用过，连塑封薄膜都没拆。达里恩摇了摇头，撑住手臂，坐到副座椅背上鼓捣起来。


    他快速调出自己所需要的参数信息：这艘飞船的情况不容乐观。


    “压力调节系统的管道老化了，超出正常耗损值范围，老化的凹槽会造成局部燃料堵塞，当增压气流通过的时候，就会发出你们所听到的爆音。”


    “还有，飞船引擎的核心部件——燃烧喷注器，这个耗损值过半，状态是“严重磨损”，这个部分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还有，一代飞船除了基本的燃料发动机外，会有一套备用的涡轮发动机，这个涡轮叶片的耗损值很奇怪，估计是电路接口不良了……”


    “总之，管道老化、喷注器磨损以及电路接口不良，都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达里恩逐字逐句仔细说完，一扭头，发现底下三个人用像在听天书一样的迷茫表情看着他。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他们三个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


    唉，头疼。我是不是不该接下这个烂摊子，达里恩心想。


    “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们现在最好找一个宇宙维修站点，把飞船停进去，让他们仔细检查一下。”


    AM·库伦的脸色有些阴沉：“阿达，我是真的非常相信你的修理水平，才会这么热情招待你的。如果我一开始能去什么宇宙维修站点的话，就不会叫你来了。”


    刚刚还好声好气说话的人立马变了一副嘴脸，恶狠狠的，像要将他当场拔皮去骨一样。这种既视感是什么呢……？


    达里恩仰起头：嗯，是“上了贼船”的感觉。


    “容我抽一根烟。”


    “呼——我当然可以帮你们把飞船修好，但你们知道一代飞船的零部件现在有多难找吗？”达里恩用牙尖叼住烟尾，骨指捏住烟头，一掐，烟轻飘飘地点燃了，动作浑然天成，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不是技术能够解决的问题。”


    他两手一摊：“我是个维修工，不是能凭空造出零部件的加工厂。换句话说，只要你能给我提供所需要的‘替换零部件’，我就能帮你修好。”


    AM·库伦微眯双眼：“阿达，你之前没和我说过这种事情啊，我还以为这种事情是你自己看着办的呢。”


    他笑得狡诈多端，“只要能把飞船修好，我不会管你用的什么方法。但是，如果你不把飞船修好的话，是没办法离开的。”


    有什么冰冷的物体，抵住了达里恩的后背。


    ——真是令人作呕。


    “好啊。”


    达里恩微微一笑，他跳下座椅：“我自己看着办。”


    ***


    【星际盗贼团“黑鼠”大本营，维修间】


    “我觉得这里可能会有我所需要的东西。”


    达里恩之前就在好奇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秘密，现在，他找到了可以肆无忌惮探索的理由。


    虹膜识别密码器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破解办法：只要拥有生产商授予的“最高通行代码”，就可以畅通无阻。


    所有的密码器从一代开始，都是由军方生产。这也是此类技术能够快速迭代的原因之一。


    「最高通行代码输入完毕。」


    舱门大开，寒气四溢，不难从凌乱不堪的电线看出来：维修间被废弃很久了。


    空气中飘散着白色的灰尘颗粒，在隐约可见的光线折射下，形同一场细雪，密密地铺在货架之上。舱内被各种杂物堆满，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达里恩捡起被扔在一旁的维修用小机器人，虽然从表面看是老化了，但工作指示灯能亮，就代表还可以正常工作。


    “先用这个把他们的飞船检查一遍，把必须换的换了，还能勉强用的就留着吧，认真负责的工作精神不该是用在他们这种败类身上的。”


    这时，他听见了急促的咳嗽声，从里面一个很不起眼的隔间传来。


    八成是电视吧？达里恩心想。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可他的腿却不听使唤地往那处迈。明明知道不能在贼船上轻举妄动，可为什么……达里恩在隔间门口站定。理智无法为他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唯一不合理的理由便是：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身体必须要行动起来了，这个人好像是他认识的人。


    推开门，达里恩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发女人。


    他想错了，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女人正被一个强盗推入水中，决然的眼神里满是悔恨，但是，那双眼中没有任何面对强盗时会有的惊讶，或是恐惧的成分。脑海中瞬间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她是一个强势的人，达里恩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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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身体即将落到水平面下的那一瞬间，女人笑了。


    她的表情轻松而又释然，就像是在无声地吐露出两个字——“解脱”。但又不仅仅于此，解脱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诉说着另一重意思：我死后将下至地狱，到那时，我会把你们一起拽入进这片死地，你们终将无处可逃。


    “这是什么感觉？”达里恩皱眉。


    光是简单想象，就足够让他心悸。


    ***


    前所未有的安静。


    除了安静之外，胸/口久不退却的闷闷钝痛让柳莳萌喘不过气。


    “任务失败重来一次……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她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记得，重新开始才对。可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落入水后的数秒内。


    当柳莳萌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用双手夺取谁的性命时，心不可抑制地焦虑起来。


    不能再软弱下去。


    把一切当成是游戏任务，把身边的人当成是游戏n/pc就好了，反正他们都是虚构的存在，又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回家，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但我……”


    眼角发酸，她还是有点想哭。


    如同陷入长眠，柳莳萌走在朦胧意识深处的边缘时，情绪如潮涌至，拍打着她的双踝。除了厌恶、后悔与恨意，还有一份浅薄的不甘，像白色的浪花泡沫，随着浪潮翻涌，被缓缓推上表面。


    她蹲下/身去触摸：原来最不甘的那个瞬间，是终于意识到了“这次没有人会来拯救我”。


    ......


    “咳咳咳咳——！”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柳莳萌猛地睁开眼睛，“怎么回事？我没死？”


    “没有。”


    达里恩全身湿透，坐在水池旁边看着她，他抬起手，擦掉下巴滴落的水珠：“如果再晚发现一点，你可能就真的死了。我把你从水里抬上来的时候，你已经没什么呼吸了。”


    “但你的生命力很顽强，做了几次人工呼吸，很快就把水全部吐出来了。”


    人工呼吸？还做了几次？柳莳萌拽住他的衣服着急道：“喂！你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你明明可以直接使用收割的生命力来救我，你、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在说什么？”达里恩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他推开她的手，“不用这种方法救你，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


    “后人类星际保护法里面写得很清楚了：伤害妇孺与儿童犯法，见死不救者与伤人者同罪，是要进监狱的。”


    他耸了耸肩膀：“我不想去监狱里吃牢饭。”


    怎么回事？他好像什么都忘了。


    柳莳萌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果断靠近他。她的脸在紫色瞳孔中成倍放大，而达里恩在察觉到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这不科学！


    按照往常，她做出这种远远超出达里恩设想的动作时，他都会迅速退远，然后一脸关切地问她一句“你怎么了”才对。


    以及……她向右瞥了一眼。


    【身份信息面板已上线。】


    【姓名：达里恩·不完全体A，身份：机械师……】抛开后面那一长段无关紧要的出生年月日身高体重血型年龄和背景信息，面板上所显示的“不完全体A”让柳莳萌很是在意。


    达里恩失去记忆绝对不是偶然，而他的身份是机械师不是死神，或许，都与这次的活动任务有关。


    “你，这是在做什么？”


    达里恩启唇问道，他眼神冰冷，像淬了巫药的锐利锋刀，深深地刺向她。但柳莳萌玩多了游戏，见多了冰山毒舌腹黑攻略角色，早就对这种冷言冷语心理免疫了。


    她反手一指：“我，现在有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虽然一闪而过，但柳莳萌还是敏锐地从达里恩的沉默中觉察到了真相：好像是对的，他心里肯定在想“你是哪位”、“我有必要认识你吗”之类的事情……


    “不用回答我。”


    柳莳萌敛眉垂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而实际上，虽然达里恩很想这么说，但他无法否认。这让他有些为难，疯狂挠头：如果说完全不认识，那他一开始听到声音的时候，就会选择默默避开，而不是硬要往这边走了。


    “不，你应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达里恩顶着一头被自己挠乱的头发，别扭地偏过头。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留到后面再谈。我觉得，目前我们两个应该都没有余力去担心其他问题。”


    他说的没错。


    柳莳萌动了动手指，摸到了干涸的血迹和两具冰冷的尸体，她动作一顿，“你到底干了什么，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身份信息已刷新。】


    【姓名：HC·罗德曼（假名，真实姓名不详），身份：强盗，星际盗贼团“黑鼠”成员之一，悬赏金一万。


    刷新-负面状态：无法行动。后脑受到钝器击打，昏迷不醒，其中，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持续时间6个小时。】


    【姓名：YJ·布鲁尼（假名，真实姓名不详），身份：强盗，星际盗贼团“黑鼠”成员之一，悬赏金一万。


    刷新-负面状态：无法行动。后脑受到钝器击打，昏迷不醒，其中，肋骨、肋软骨断裂。持续时间3个小时。】


    柳莳萌看完，站起身，周围不能细看，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下手有分寸。”


    “他们没死透，我只是把这群败类胖揍了一顿而已。”达里恩举起拳头，就算不是为了救人，他也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不，你没打死他们，这才是最麻烦的。”柳莳萌将自己在面板上搜集到的信息整理了出来，“他们最快将在三小时后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