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手电筒女生与柳莳萌说完话后就以“上洗手间”为由先行离开了。


    与她分别之后，柳莳萌独自一人来到一楼。


    穿越漆黑的廊道，月光洒向墙壁，她的人影像钢琴黑键安静地从高敲至最低阶，这里死一般寂静。


    “寝室管理员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柳莳萌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确认，一边来到了尽头的房间。即便被夜涂上浓重的深黑色，也能看得出来是扇墨绿色的大门。


    绿色往往意味着“安全”，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门上了锁，打不开。


    好在窗户没有锁，她可以越过窗台进入房间。


    她很轻松地翻过窗户，踩着椅子安全走下。


    而住校生的花名册就放在椅子前的办公桌上。


    册子不厚不薄，里面的几千个人名够她忙活的了。


    卷起边角，柳莳萌随意翻动几页，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月色太暗，凭借着昏暗的月光，她根本无法看清花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要是有光就好了，没有光，有点火也行啊……”


    “你要什么火？”


    “红的，黄的，橙的，绿的，蓝的，紫的……”


    柳莳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达里恩！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还有……你这是在干什么，报菜名呢！要红的，红的就够用了！”她想到自己的声音可能会把奇奇怪怪的人引来，最后只是让自己的左手代替达里恩，气愤地拍了一下自己。


    “唰”地一下——


    红色的小火苗出现在柳莳萌身侧，它的尾巴与普通火焰不同，蛇形的尾尖，像地狱火一样蜿蜒，火芯不断折返于顶部与底部之间，永恒地燃烧着。


    “你搞错了，我没有来。”达里恩解释道。


    “当然我也无法出现在你的身边。”


    “什么？”柳莳萌愣住了，“那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忙？”


    “因为听到了你的声音。”


    “……”


    仔细想想，她对死神知之甚少，对达里恩这位死神更是没有太多关心。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她似乎要试着……慢慢去了解他。


    柳莳萌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过不来吗？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帮你。”


    达里恩“噗嗤”一笑。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他的模样：微弯起的柳叶眼，深邃的落日余晖，会变成两只钩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平粗的眉缘却会压低，安稳地降落在附近。那会是一个危险，却又令人安心的表情。


    “现在你比我更需要接受帮助。”


    “那里的气息非常不对劲，我会尽快赶过去。”


    ......


    达里恩仰起头。


    他环视四周，这里看不见柳莳萌所说的学校，也看不见管理员的房间。一堵黑色的高墙挡住了他的去路，无论他走到哪里，高墙如影随形。


    白色的文字逐渐在墙面上浮现。


    【即便她是一个外来者，你还要帮助她？】


    【不要误会这份错位的关系，不要被卷进漩涡之中。】


    【她所遭遇的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面板’吗？”看来高阶神明的使者也只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不过如此。


    达里恩低下头，平静地抚摸着锈迹斑斑的长剑。每过一寸，业火就像被剥落的墙灰，掉在地上，燃烧殆尽。


    一直好奇的事物此刻就在面前，他还可以接着问它更多，或许，它还可以解答自己的事，还有自己心中那份长久的空虚，与漂泊不定的感情。


    “我不会被卷进去。”达里恩清楚记得，他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没有误会，但我也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因为是“她”吗？】


    他和他的剑向前一步，世界颠倒，高墙逐渐成为身后斜长的背影。临行前，达里恩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因为突然想起来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


    那些记忆组成了他的力量源泉，属于他的馈赠。


    “没有外来者，没有神明，没有奇奇怪怪的遭遇，我原本就是一个给生命带去死亡的死神。”


    ......


    凭借着达里恩送的地狱火，柳莳萌将花名册翻看了一遍，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有从这份名单上找到“伍子寒”这个人。


    “难道她并不是学生？而是老师，或者是其他的人！”


    【返校日第一节：“你”睁开眼睛，因为感到口干舌燥，“你”走下床喝水。】


    【很快，“你”发现寝室里的同学有些不太对劲。她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体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失去了呼吸。“你”哑着嗓子开口，小声叫了她们的名字，她们没有回话，反而是肩膀先诡异地动弹了一下……】


    活动面板出现，柳莳萌所处的时间随之而流动。


    首席寝室楼尚在睡梦中的同学都变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她庆幸自己提前来到了一楼。在这里，能够逃跑的方向比较多。


    “但是现在要逃去哪里才比较安全呢？”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柳莳萌踩着椅子，准备沿窗台原路折返，这时，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脚踝。


    那只手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体温，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体征便是粗粝且厚实的老茧，是经常写字才会留下的。


    “你是……寝室管理员？！”柳莳萌扭头，对上了一双昏黄浑浊的眼睛。


    寝室管理员的眼睛无神，扩大的眼白挤压着眼瞳，将它挤扁至眼眶，整只眼睛都像是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触发活动日常事件，事件成功与失败需通过抽卡系统获得。】


    “啊？”


    【请抽取“成功”与“失败”。正面效果触发，理智＞50，“成功”概率大幅度提升。判定成功，可以对话。】


    柳莳萌闭眼哀嚎：“等等等一下！这个日常事件太不合理了吧！”


    “谁要和没有理智的丧尸怪物对话啊！！！”


    【死神代理请知悉，与活动主要角色初次对话为强制日常事件，必定触发。】


    “主要角色？呵呵，这倒是……”


    “这里除了这些角色，就没别人了吧。”


    毕竟为了让与里弗在玩家面前出尽风头，寝室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他一出场，就是抱着玩家从汹涌的尸潮中杀出生路，战神之姿，好不威风。


    虽然那张坚毅的脸庞并不是她的理想型。


    柳莳萌意识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调侃角色，看来，理智大于50的作用不止正面效果加成，还可以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保持冷静。


    以人类之姿与丧尸管理员沟通，不妨一试。她张口问道：“你好，请问，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拜托松一下手哈，抓的我脚踝骨有点疼……”


    “吼——”丧尸管理员扯动皲裂的嘴唇，她尖锐的牙齿撕掉了嘴角的死皮，“这位同学，夜深了，乖乖回寝室睡觉吧……”


    “睡不着，可以，来找我谈心啊。代价是，一根美味的脚骨头……”


    说完，她就要一口啃上去。


    “！”作为一个在校学生，柳莳萌在她说到“谈心”的时候，还真想和她畅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哪个不能说一宿，说完了，她就能存活下来了。


    听完后半句，算了，还是想想就好。


    “动哪里都不可以动脚！”


    “我还要靠这双脚来逃命呢！”


    柳莳萌自知自己身体羸弱，但她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照着管理员凑上来的脸就是临门一脚，借着后劲，顺势出了房间。


    【闯出门，“你”站在走廊上，看见楼底下那蜂蛹般的人潮，汹涌窜动着，四处游荡。“你”被吓的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板之后，正是那蜂蛹般的人潮。


    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一楼。


    “不是！”


    当时玩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柳莳萌是真的感到恐惧了，“这个剧情是真的不考虑别人的死活啊！”她深吸一口气，准备从游荡的人潮中穿过去。


    他们只是按照面板中的文字在默默游荡，似乎还不具备什么攻击性，纯粹就是一个吓死人的“氛围感”。如果真被咬了，应该也不会死。


    “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冲就冲！”


    柳莳萌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向前飞奔，她决定在这段路上把所有的体力值都消耗完。此刻的她已经死了一次，无论之后遇到什么，她都决不害怕。


    “你真是不要命了。”


    奇怪，她怎么会听见达里恩的声音？


    他不是说自己‘无法过来’吗？这个活动里也没有达里恩，柳莳萌有想过：作为一个主线剧情最后才出现的死神，他可能是碍于设定，因此受到了限/制。


    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突破限/制赶过来。


    心里惊讶于他的执着，嘴上却忍不住责怪他两句，柳莳萌不满地向他抱怨，“没错！我是不要命了，还不都怪你，来的这么晚！”


    达里恩站在大槐树树冠，显得有些委屈。


    “我只是感觉你不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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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他的能力没有太多值得夸耀的地方，没有绝对的压制力，也没有华丽的招式，透露着一股未完成的潦草感。


    三个字，地狱火，这在剧情中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


    柳莳萌只知道地狱火是冥河旁生长的火树的种子，被忘却滋养，能够幻化作人世业火，缠绕在剑身，增强长剑的威力。除此之外，难道达里恩还有其他的绝招？


    好像……没有。


    他维持着手握长剑的架势，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之前另一只手是自然地垂下来，现在则是更为轻松地插/进了裤兜里。


    柳莳萌：哎呀妈！服了！


    “需要！我需要你！怎么不需要？但你就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吧。我看你也根本没有其他的力量，只有一把剑，你是帮不了我的。”


    达里恩：“这把长剑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有它就足够了。”


    转瞬之间，达里恩手握长剑出现在柳莳萌身旁。他靠近了，这时候，柳莳萌才看见先前激活的战斗系统，他的某项能力值好像有很多个零，根本数不清。


    “你……”


    当她还在惊讶达里恩的强度时，一楼大厅已经被清场了，“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刚刚挥了剑。”


    “就像这样。”


    他抬起手，疯狂燃烧的火焰从脖颈一路到手臂，最后到剑尖，绽裂。剑芒生长，分不清是剑光还是被抛出的火焰的种子，以一种迅速寻找寄生宿主的方式，不偏不倚，精准地扎向目标，贯穿心脏。


    柳莳萌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剑芒直直地穿过她的肩膀上方……很快，她听见了倒地的声音。


    “不晚。”


    “那是最后一个，你安全了。”达里恩利落收剑，他将长剑用绳结简单地绑在腰间，束好。


    柳莳萌注意到，剑柄居然像缠枝那样挂着灰质珠链。正是这些优雅的象征物，才使他看上去像乙女游戏的一位可攻略角色，不然，他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莽夫而已。


    【叮——体力值耗尽。】


    这意味着：她无法再继续奔跑了。


    第一次奋力地逃命，柳莳萌这具孱弱的身体腿软了，她倒在地上大喘气。达里恩单膝跪下，将自己的一半肩膀借给了她。


    “你、你干什么？”柳莳萌红着脸。


    “我就是……跑不动了，想在原地休息一下。”


    “哦，我以为你要晕倒了。”


    达里恩见柳莳萌没有靠上来，他站起身，背过手问：“你真的要在这里休息吗？这些人的身体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就是说，他们其实都已经死了。”


    他坦言：“我无法让死人死去，他们过一会儿应该会重新站起来。”


    “我明白了。”柳莳萌扶着达里恩的手起身，“有你在，在这里存活三天三夜应该不难。”


    “不对！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在这里存活过三天三夜。”


    “不就是一群小丧尸吗？”柳莳萌不信，她惹不起，躲得起。


    “出了寝室以后，你先用能力帮我探一探路，看看有没有‘变异丧尸王’，就是有特殊能力的那种。”


    她怕再次强制触发活动日常里的对话事件。


    达里恩低头：“如果你指的是这种没有生命迹象的人，他们其实都是一个级别。”


    “一个级别相当于是……没有区别？”


    柳莳萌高兴坏了：看来这个末世不怎么危险嘛，连精英怪物和特危怪物都没有，很安全。


    “那我们先去一趟小超市，搜刮点吃的和喝的好了。”她信步闲庭地向外走，刚刚有多慌张，现在就有多悠闲。“寝室楼正前方两百米就有一家小超市，天蒙蒙亮就开灯了，看面积似乎不小啊，不愧是贵族学校。”


    【“你”与死神遇到了一伙刚睡醒要逃难的学生，他们畏畏缩缩，准备向你请求帮助。】


    【强制触发活动日常事件】


    见柳莳萌要上前搭话，达里恩拉住了她，“还敢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讲话，你是真的不打算要命了，是吗？”


    “这有什么危险的？”柳莳萌不解地眨了眨眼，“他们只不过是被卷进来的同学，看我也穿着校服，准备寻求帮助而已。”


    “这里生死颠倒，你猜他们是一伙活人，还是一伙死人？”


    “在这里活人比死人更危险。”


    “你、你说什么……？”柳莳萌吞咽了一口唾沫。


    【与活动主要角色“一群迷路的鬼同学”对话。请抽取“成功”与“失败”。负面效果触发，理智＞50，“失败”概率大幅度提升。】


    【判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