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深夜。


    我侧躺着枕着枕头，困倦地眯起了眼睛。


    六叠的狭小公寓，除了冰箱运行时细微的嗡嗡声之外一片安静。


    窗帘在刚刚就已经被紧紧拉了起来，只有靠近最上方轨道的地方泄露出了些许暗淡的月光，并不足以照亮室内的任何东西。


    背后的黄濑凉太将手臂环过了我的肩膀······明明今夜是微凉的天气，但他胸前发烫的皮肤与我的后背距离为零厘米，依旧传递着让我感到有些昏沉的热度。


    啊，真的很喜欢从背后抱住的姿势啊，这个人。


    我倦怠而放松地心想。


    “······葵？”


    黄濑凉太很轻声地喊道。


    只是因为公寓里太安静，听起来异常清晰。


    “嗯。”


    我依旧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我们，去约会吧。”


    啊，约会吗。


    以现在的状态，我看不见黄濑凉太说出这话时候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


    “怎么了，这么突然。”


    虽然隐约感到了什么，但说实话现在并没有精力花在这种事上，不如说我做任何事情都没什么精力······


    我轻轻捏了捏黄濑凉太环过我的小臂，有些自欺欺人地温声说道。


    “我们现在，不正在约会吗。”


    “诶，不是这种~”


    黄濑凉太的手臂收紧了些，无奈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我回想了一下！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剩下的时间完全只是在葵和我住的地方度过的······”


    “啊，真的假的······异议阿里。也去过餐馆和便利店的吧。”


    我也回想了一下，提出了异议。


    “那种不算约会啦，完全不浪漫！”


    黄濑凉太驳回了我的异议。


    “是吗。”


    我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


    “确实，只是在等CD的期间回一下血而已，不，回的是蓝吗······”


    只有浪漫的才能叫约会吗，在这个小鬼的标准中。


    我神游了一瞬。


    喂喂，那我那些年度过的除了让我火大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那些算什么啊。


    “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事情了啊······虽然听不懂，但感觉绝对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


    黄濑凉太有些无奈地吐槽道，随即语气兴致勃勃地扬了起来。


    “游乐园怎么样？水族馆啊，商场啊，都可以，葵想去哪里？”


    “诶······听起来好累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推拒道。


    “那电影院呢？电影院的话，只是坐着而已，就算是葵也不会累的吧。”


    黄濑凉太并没有放弃，继续撒娇着提议道。


    “总感觉被微妙地嘲讽了······”


    我吐槽了一句，然后轻易地放弃了抵抗。


    “好啊。”


    “答应得好轻松！好可惜，我都想好要怎么做了······”


    “嘛，对你这种程度的了解我还是有的。”


    我困倦地闭上了眼，用最后两个清醒着的脑细胞低声说道。


    “毕竟你是这种【想要就要得到】的臭小鬼啊，凉太。反正最后我也拒绝不了吧。干脆一开始就答应算了。”


    “嘶，那个东西是怎么说的来着，关于想要，得到的那个······”


    ——“【Veni, vidi, vici】。”


    黄濑凉太在我的后颈处落下了一个亲吻，语气中带着些开朗的笑意。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眯起的蜜糖色眼睛，以及灿烂的笑容。


    “凯撒大帝的【我来，我见，我征服】？真亏你能记得拉丁文啊，明明完全没有在好好学习。”


    我稍微提起了些精神，有些惊讶地说道。


    “以前在上世界史的时候，因为觉得这句话很酷，所以很清楚地记下来了！虽然没想到真的会有能说出来的一天。”


    背后的黄濑凉太将脸埋在了我的颈窝处，笑着说道。嘶，有点痒。


    “诶，原来葵有在了解我的啊，除了身体之外的部分也······我好开心！”


    喂喂，语气逐渐得意起来了啊，这个家伙。


    我也笑了笑，无奈地心想道。


    啊，虽然我倒是不讨厌就是了。


    没有到正经恋爱的地步，也不是单纯的朋友。


    ······我对黄濑凉太，大概多少还是喜欢的吧。


    在脖颈被亲吻的时候，我神游了一瞬。


    究竟，可以纵容到什么地步呢······不在他面前抽烟之类的，或者让这个体力怪物做到尽兴之类的，甚至是普通的约会一两次，目前看来都还在我的直感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啊。


    不要再往上了。


    拜托了。


    因为······会很麻烦。


    “啊，想起来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刚刚指代的东西，睁了睁眼，有些愉悦地说道。


    “我刚刚想说的，不是凯撒的话来着，是那首歌啊！Ariana Grande的那首，怎么唱来着······【I want it. I got it.（我想要，我得到）】。”


    黄濑凉太的动作停住了，好像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然后语气有些迟疑地、竟然小声唱了出来。


    “I see it, I like it, I want it, I got it, yeah~（我看到，我喜欢，我想要，我得到，耶~）”


    我猛然弓起了身，捂住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哈······很适合你嘛，凉太。”


    “什么啊！不许再捉弄我了，惩罚时间——”


    “哈哈哈哈，等等，哈哈哈······”


    我怕痒的部分被无情地攻击了！只能在被子的范围内一边躲避，一边笑着求饶着。


    黄濑凉太也笑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笑得还超级灿烂的样子！呜哇，竟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个臭小鬼！


    明明体感上只是胡闹了一会儿而已，当我们两人都忍不住沉沉睡去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点了。


    ——


    两天后。


    三十页的短篇分镜已经传给了赤苇编辑。我终于从茶几前直起了身，揉着有些酸痛的腰部，嘶了一声。


    我已经很久没画过一般向漫画的分镜了。


    但真的开始画起来的时候，当我一直喜欢着的幻想系世界观在脑海中渐渐铺展开来的时候，好像大脑并不用多想什么，手已经擅自行动了。


    以前连载的时候也有过啊，这种时期。


    单凭着喜欢和开心就能画好每周的连载，读者评价也自然而然的很高······而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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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是件幸运的事情，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而已。


    【过度依赖自己的才能】，其实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靠直觉而已。所以当遭遇到不顺的时候，连最基本的抵抗也做不到啊，因为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嘛，总之只是个短篇。”


    我收回了我缓缓陷入了PTSD的思绪，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是这个点了啊，可恶······”


    今天，是约好的跟黑尾铁朗以及孤爪研磨见面的日子。


    对于该如何看待他们，我现在依旧处于一个割裂的状态之中。


    既无法以单纯的小孩子一样的好友视线看待，也无法把他们真的当成完全不一样的大人。


    我无奈地心想道。


    啊，虽然天降幼驯染这种类型在很多党争恋爱漫画中属于一个降维打击的概念，就算是我自己，在看漫画的时候也会感到很有趣······


    但这种事情发生在本人身上的时候一点都不有趣啊！真是的，到底应该怎么相处啊。


    “怎么全都是这种麻烦又复杂的事情。我的人生也很麻烦······”


    我叹息了一声，套上了高中时期运动服的外套，拿上钥匙，走出了家门。


    最近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即使夜晚还带着些春季特有的凉意，然而白天的时候，明亮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甚至会给人一种初夏的错觉。


    我最近的出门装扮基本上是黑色的吊带衫与运动短裤，以及中学的运动外套。穿起来相当舒服，虽然会透露出一种游离在正常社会外的废人感。


    算了。倒也没错就是了。


    路过了玻璃橱窗，我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


    果然还是很好看啊，青叶城西排球部的队服······白色的底色，肩膀处和侧边有青色纹路，啧，这么一看有点像初O未来配色······


    “抱歉，我来晚了。”


    我抬了抬手，懒洋洋地说道。


    “怎么约在体育馆见面，真的要打球吗。让现在的我打球的话说不定会出人命······”


    “因为是有以前的回忆的地方。”


    孤爪研磨侧过脸看着我，轻声说道。


    “打球的话，其实不······小葵？”


    “借我躲一下。”


    我瞬间闪现到了研磨的身后，瞳孔地震地说道。


    “那边跟小黑聊天的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岩泉教练吗，应该是正好遇到了。”


    孤爪研磨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道。


    “教练？岩（iwa）当教练了啊。虽然有点尴尬，但只是他在这里的话倒是还好······”


    我下意识抓住了研磨的手臂，神色凝重地说道。


    “啊，我们还是走吧。去其他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好。”


    “小黑······”


    “暂时抛弃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像以前一样。”


    我耸了耸肩，转过身看向研磨，笑着说道。


    啊。


    ——记忆里，像这样我抓着研磨随便跑去哪里的场景，骤然浮现在了我眼前。


    只是他变得半长的头发盘了起来，染过的金色发梢落在了肩膀上。


    清秀的五官也比以前显得更冷淡了一些，那双瞳孔细小的琥珀色眼睛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转过头的我。


    “嗯。走吧，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