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不知何时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抽走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的程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了一旁的叶灵语身上，只见皎洁如水的月光正轻轻地从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悄然滑落，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叶灵语安静地侧卧在那里，她枕着的手臂由于长时间受到压迫，已经印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粉色痕迹。


    而她那如瀑布般垂落的秀发之间，似乎还缠绕着一缕缕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


    这股香气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竟然凝结成了若有若无的实体，如同一条条灵动的小蛇，在空气中蜿蜒游走，所过之处都留下了令人心醉神迷的芬芳。


    “小语……”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来自遥远的梦境。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刚刚触及到少女耳后那如丝般柔软的碎发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悄然飘散开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缕迷人的香气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骤然碎裂成为无数细小的光斑，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叶灵语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剧烈颤抖着。身下的医用橡胶椅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似的。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四周，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不清。


    叶灵语的瞳孔在这片迷蒙的晨雾中急剧收缩，宛如两颗漆黑的露珠，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疑惑。


    “你……什么时候？”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颤抖得厉害。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救护车笛声，那凄厉的声响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将她最后的尾音绞得粉碎。


    与此同时，二十三枚银铃也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发出清脆而又诡异的叮当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欲轻轻地伸出拇指，温柔地抚摸过她眼下那淡淡的青影，仿佛想要抚平那些疲惫与忧愁留下的痕迹。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如同被揉皱了的糖纸一般的笑容，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甜蜜和宠溺。


    “当那只美丽的蝴蝶停留在第三根窗棂的时候……”


    他轻声呢喃着，声音仿佛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叶灵语的心弦。


    而此时，他的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一缕茉莉花香的余温，那股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中，让人心醉神迷。


    就在这时，叶灵语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攥住了程欲的手腕。


    她的动作有些急切，以至于那医用腕带紧紧地硌在了她的掌心肌肤之上，带来一丝细微的疼痛。


    然而，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直直地落在程欲的手腕处——那里本应该有着一道如烟花般绚烂绽放的疤痕。


    可是此刻，那道疤痕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走廊传来药瓶晃动的声响，沈玉霞的帆布包在门框投下变形的影子。


    叶灵语迅速抽回手，银铃撞出轻颤，却像被什么吞噬了声响。


    "醒了就好。"沈玉霞的指尖掠过儿子额角纱布，那里渗出的血迹不知何时变成了浅褐药渍。


    叶灵语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个突然出现的玻璃药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愕。


    她清楚地记得，就在昨天晚上睡觉前，这里摆放的应该是一个白色的搪瓷水杯啊！


    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神秘的玻璃药瓶呢？


    ……


    那一天，正是叶灵语返校的日子。


    绵绵的秋雨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湿润的气息。


    程欲背着书包走在路上，他的步伐轻盈而有节奏，书包也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摇晃着。


    叶灵语默默地跟在程欲身后，一边走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她数到第七步的时候，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她惊讶地发现，一直挂在自己胸前的护身符上竟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沾染在上边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红绳的断口处，则赫然缀着一枚崭新的银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小欲。"她扯住对方校服下摆，"去年校庆..."话音被梧桐叶坠落的轨迹截断。


    程欲转身时，碎金般的阳光正穿透他后颈的纱布，那里光滑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伤口。


    王辉的球鞋碾过满地湿叶走来，"程哥可算回来了！"他手里的热可可蒸腾着可疑的甜腻，"特意给你带的。"塑料杯沿的指印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叶灵语突然想起暴雨夜抢救室外的场景。


    当时王辉的aj球鞋踩过血泊，鞋帮沾染的暗红与此刻他递来的可可杯沿如出一辙。


    "多谢。"程欲接过纸杯的瞬间，叶灵语看见他虎口处浮现细小的血珠。


    王辉的拇指正死死压着杯底某个凸起，金属校徽在雾气中闪着冷光。


    教室门开合的刹那，消毒水的气息与茉莉香轰然相撞。


    叶灵语的课本扉页上，程欲去年写的赠言变成了陌生的字迹。她转头看向正在整理书包的少年，他后颈的纱布边缘渗出星点殷红。


    "下周的烟火晚会..."王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整个人几乎要趴在程欲课桌上，"程哥一定要来当安全员啊。"


    他的指甲刮过程欲手背尚未愈合的擦伤，暗红血珠滚落在三角函数习题集上。


    叶灵语猛地站起来，银铃在死寂中发出刺耳鸣响。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将头转向同一个方向。


    二十三枚铃铛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开始疯狂地颤动起来。


    它们彼此碰撞、摇晃，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然而这声音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明明能看到铃铛在剧烈地舞动，但耳朵里却听不到丝毫的响动，就如同一场被静音了的暴风雨，虽然气势磅礴，却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