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雪，气氛闹的很是不愉快。因为我来到这里。我躲在房间里面听着门外的嘶吼。感觉是要吃人。愤怒的叫骂声，摔东西的声音，还是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好可怕！我当时蹲在角落里，我害怕…害怕他们冲进来。我的手死死的抓着衣服。我听到他们骂我，骂我没父没母。还有更难听的。我不在意。”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了什么？也许活着就是错的。我当年应该死在路边。那天晚上，我…我被奶奶送进了房间。然后…然后就听到了砸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震动。”


    “爷爷似乎生气了，他怒骂自己的儿子。骂着所有人，包括我。我感觉遭到了所有人的厌恶。”


    “门外传来吼声，让我开门。我害怕，开门的话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如果不开会不会更加严重。”


    “于是我鼓足勇气打开门，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我很着急，也很害怕。”


    “身体也似乎随着心情慢慢软了下来。可…可是他们砸门的声音没有停止。似乎…似乎我不出来就要抗争到底。我不明白，我当时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呼呼的。”


    “破败的窗户吹着风，以及碎的玻璃渣子。他们砸碎了窗户，威胁着我开门。玻璃划破了我的脸…胳膊…大腿和好多地方。”


    “我没有感觉到疼。我…感觉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当时不知道，而现在知道那叫迷茫。窗子边框上有防盗的东西。他们进不来。”


    “我听到了不停的咒骂声，兴许是不够解气。我…我感觉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我松开了门把手缓缓坐在了地上。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过身，迎接我的便是木棒。这一下砸到了我的头。我感到很痛，脑海中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然后我就闭上了眼睛。”


    “起来时我发现我躺在床上，周围站满了人。我很害怕，我只认识爷爷奶奶。其他的我都没有见过。刚想说话，我的嘴巴传来刺痛，硬生生将在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他们见我醒来，朝着我嘘寒问暖。我以为他们开始认可我了，当时的我虽然疼，但是笑得很开心。”


    “他们看到我笑，都跟着我笑，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其乐融融。”


    “真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幸福’，感到别人对我的关心。我记得他们对我很好，曾来没有的好。”


    “那几日因为他们经常来的缘故，我恢复的很快。”


    “可是，程欲哥哥，你知道吗？他们…他们只是想把我卖了。”


    “他们将我送上了车，说带我过好日子。我信了。他们当时对我好，我相信他们。很是信任。”


    说到这里，叶灵语顿住了。几乎全程都带着泪。


    “好了，哥哥知道你不相信别人，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个机会，给我一个让你信任的机会。”


    “我知道你曾信任过他人，也知道你被骗过，但请你相信，请你相信我！”


    程欲说话时没有犹豫，眼神中透着无比的神情。


    叶灵语没有看他，自己低着头看着床沿。程欲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此时的沉默更胜一筹。


    程欲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站在窗台望着外面的一切。


    “她会没事吗？”程欲的几乎无声的低语。


    突然门口驶过一辆出租车猛地“滴”了一声。


    “会的，对吧？”


    程欲望着天空中落下一半的太阳，他感觉太阳的光线不是那么刺眼。


    “这么惨的孩子还对生活抱有希望呢！”


    “你是谁？”程欲身形后跳了一步，很是害怕的问着。


    那道声音消失了。


    程欲背对着阳台的边的玻璃，环视着四周。家里的家具以及其他东西没有任何异常，平平无奇。


    程欲愣神了好一会，才走出阳台。


    好半晌，他走进了房屋，抬手，落下，抬手，敲门。


    “什么事？”声音很冷不带着任何一丝感情。


    “你想吃什么？”


    叶灵语：……


    “那就照你以前喜好做了。”


    “没胃口！”


    “还是要吃…一点的吧！”程欲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听到了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程欲在门口站了一会，看了眼眼前的房门，好像在透过门缝看清里面的人，其实他知道她会很难受，但是发生这样的事，程欲不难受吗？


    我是哥哥，我就应该履行责任，不是吗？程欲心里暗暗想着，眼眶带着湿润。


    “可…可是……”


    “可是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程欲边说着，便低下了身体，呈现出一种半蹲的姿态。他正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泪水。


    夕阳西下，只可惜它能照在人们的身上，却无法照进他们的心里，此时人们的心冷冰冰的。


    “好了，”程欲站起身，“生活还要继续的。”


    程欲走向叶灵语房间门口，他想问问自己的妹妹想要吃什么，但是还是无法撼动内心，使自己去敲这扇门。


    程欲斟酌了许久，便走开了，他走进了厨房，望着空荡荡的厨房不免有些无奈，他打开冰箱，里面仅仅躺着一包挂面和几个鸡蛋。


    “哎！吃的也没有多少了，没事，往好的方面想，总之没有房租对吧？”


    “这个房子，”程欲不急不慢的拿出面，“她说是爷爷买的。可我确实没有印象。”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人走了出来，拖鞋拖地的声音很大，它的主人感觉没有力气了。整个房子只剩下了这种声音。


    厨房的门被拉开，一个头发散乱，脸上明显挂着泪的人走进来。


    看见程欲手拿面站在原地，她看了一眼，转身就走，随后径直坐在餐桌前。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


    程欲看着她走了进来又出去，并没有管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明天周一，我还要去吗？”程欲自言自语道，“不去了吧，家里怎么办？”


    一顿饭就在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中被做好了。


    叶灵语似乎有什么感应似的，离开餐桌走向厨房，动作看起来很是僵硬，端起碗就离开了，全程没有一句话。


    清晨，程欲晚上并没有睡着，而是一晚上在难过与沉默中度过。看到窗帘后发出的淡淡光亮，他知道早上了，然后慢慢的起床。


    你不得不承认这次是程欲起床最慢的一次。


    他想去叫自己的妹妹去上学，但他知道自己都受这件事情影响，更别提她了，于是程欲向班主任发了请假信息。


    发完后，他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连几天亦如此。


    这天，家门被敲响，迎着的便是一脸怨气的程欲，门口的人看见他，心里皆是一惊，一个少年，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请…请问你是程欲吗？”


    程欲用着沙哑的声音回答着：“是我！”


    他们听着程欲那略显不同的声音，手里和口中的动作顿住。尽管他们在来之前做过心理准备。


    作为来的里面唯一女性的沈若曦向前一步，面带怜悯的说：“那个，弟弟啊，你们家的事情我们知道了，这次前来代表政府来……”他迎面对上程欲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不敢说话。


    “进来吧！”程欲留着半开的门，自己缓步走了进去。


    三人互相看了看，随后便提着一些物品走了进去。房子面积较大，但是可以看出的整洁和美观。


    “不用换鞋。”程欲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人走着，入眼的便是一个柜子上面摆满了高档红酒，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那些红酒的价格，于是便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平常装饰。


    看到程欲这个样子，三人也是感到难过。“这孩子要承受这种痛苦啊！”


    “可不是吗，回想起我自己，什么事情都靠父母，但是他呢……”


    “好了，停，别说了。”


    沈若曦担心的往里看了看，程欲手里拿着衣服淡淡开口：“你们稍等，还有，请自便。”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坐下，只好先将一桶油和两袋米放在地上。


    “咔嚓！”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戴整齐，面若精致，皮肤白皙，不管从近处还是远处看去，都是一副美人胚子。


    只不过那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悲愤，转头看向三人，淡淡开口：“你们是？”


    “我们代表市政府来看望受害群众家属。”一个男人眼疾嘴快的说道，不给他们两人留下一丝反应空间。


    “你们见过我哥了？”


    “嗯！见过了。”


    处在三人所在的位置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句“知道了。”但是看到这俩人的动作与神态，不由感到同情。


    凭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孩子身上？


    他们有什么错呢？


    三人本想就这样离开，毕竟基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确实到了该离开了的时候。可是市长要求我们来问问家属的情况。


    这件事吗？


    那也就顺便办了吧！


    叶灵语端出三把椅子，摆到众人面前对着他们道：“请坐！”语气和眼神仍旧冰冷。不夹带任何感情。


    程欲穿戴整齐的站在原地，头发上带着一滴滴小水滴，看起来很是仓促。


    “对…对不起……我…耽误…误…你们……时间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失去了刚刚的沙哑与低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和难过。


    “没事！”三人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沈若曦望着叶灵语，又看了一下程欲，露出来一个甜甜的微笑，“把你的妹妹叫过来，我们聊聊天，可以吗？”


    “嗯！”


    程欲站起身，脚步缓慢而又坚毅，“灵语，那个姐姐想找你聊聊天。”


    “嗯，好的。”


    这么近的距离换作平常程欲不可能走过去，而是叫喊一嗓子，自己坐在原地，可是这次确是站起身走去。


    随着两人落座，桌子三边各坐一个人，剩下一边坐着两人，对面正是沈若曦。


    “目前，你们家里只有你们两人，户主是程欲，对吗？”


    程欲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且感到旁边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


    “户口本上的名字记得注销，户主现在可以改了。”


    这一次回应的是沉默。


    “我们会根据相应措施将你们送去寄养，主要是考虑到你们两个都是未成年，并且财产继承你们都是第一顺位。这一次前来只是探望，想看看各位家属的情况，毕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嗯？”


    沈若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最后慌慌张张的补了一句“请节哀！”


    “哦，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请回吧！”


    程欲双手撑着下巴，目视着前方，眼神与表情同样冰冷。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强压着某种东西似的。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先走一步了！”


    一个人推着沈若曦和另一个人走了。


    关门的声音回荡在屋子内，久久无法平息。待到声音消散，程欲和叶灵语坐在桌子边上，保持着安静与沉默。


    门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汽车成为此刻唯一的音乐，弹奏着这一天。


    正值霜降，天气变凉，空气中带着雾气，渐渐化作地上的水滴，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楼下来来往往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笑着，闹着，跑着，漫步于这［美妙］的清晨。


    “曾经，我们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我们像他们一样，只知开心，不沾尘世。”


    “现在，他们口中的孩子，却要为生活而奔波，不是很可笑吗？”程欲接着叶灵语的话说。


    他丝毫不在意，静静的望向窗外，“好些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跟过来，和我一起看。”


    叶灵语没有回答。


    “你还是这样，当初你刚来我们的家的时候也是默不作声的。”


    太阳划过一小段弧线，雾气渐渐散去。


    “她刚刚说……”


    “户主的事情吧！”程欲打断叶灵语，从始至终都没有偏过一次头。


    “是…”


    “我没和你提是因为这件事不是我决定的。”


    “嗯？”


    “我出生那年，父母和爷爷奶奶做了一笔交易。”


    程欲望了望叶灵语，发现她没有什么过多的神情，又说道：“那年冬天，爷爷奶奶给你父母最后的几万块钱，然后将他们自己的户口迁出，最后我的户口在这……你的也在！”


    程欲笑了笑又说：“说着挺有趣的，谁家好人把自己身份证带在身上，你知道吗？我今年16岁都没办。”


    “哥哥……”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着身份证吗？”


    “嗯？”


    “晚上说！”


    话落，叶灵语转身离开，然后问道：“晚饭吃啥？”


    “你想吃什么？”


    “嗯……想吃哥哥亲手做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