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罡出去近一个时辰才回来，此时他们已经在客栈安顿下来。


    “娘娘，听说甘将军失踪了。”


    “怎么会？”


    万罡将打探到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甘将军才到，便带五万大军收复了潮州，我军士气大增，原本想一鼓作气向漳州行进时，途中遭遇沼地受瘴气影响，病倒近一半的人。”


    “若此时休整不贪功冒进也不会出事，可甘将军觉得蛮夷人不过是心狠手辣一辈，其实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根本不懂作战兵法。”


    “加之两军军力相差甚多，便想一鼓作气将漳州收复。”


    可这些人之所以能将榆林侯一家七将全部打败，并非蠢货。


    他们打不过就回到海上，休整后再下船就近骚扰。


    甘将军调动榆林侯水军与之开展海战，却赶上了海啸，二十五艘军船，二千人皆遇难了。


    凤南茵：“……”


    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心疼这些出海为国而战的儿郎，他们都是怀揣着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想打走外强的入侵，可就这样消失在海中。


    “何时发生的事，可有生还归来的人？”


    “五日前，海啸发生后，附近的海岛都受了波及，至今还无人生还。”


    凤南茵的心都揪了起来，原来打杖不是英勇就够了，还要面对未知与不可战胜的天灾。


    “皇上呢，皇上如今在哪？”


    “皇上带五万大军，在离咱们六百里外的金华，甘将军收复潮州后，蛮夷人沿海向北入侵，福州泉州多地被屠戮，皇上在北处与奚将军做前后夹击，准备将他们全部逼至泉州，做最后歼灭。”


    凤南茵以为，一路颠簸心下惴惴不安，等离皇上近了心就能定下来。


    可是她发现，真的到了汀州，这种不安更重了。


    凤南茵努力让自己平复心静，担心只会让人失去理智，焦躁不利于胎儿成长。


    休整期间，凤南茵听说榆林侯府的老宅在汀州外的德化县。


    想到朱家一府七儿郎在等不来大军救援，满门战死的忠烈壮举，她觉得自己该去拜会一下朱老夫人与侯夫人。


    “叶荭，通知万罡等人，明日咱们去一趟德化。”


    万罡听说娘娘要出城，等不到翌日，当即求见。


    “娘娘，汀州城有重军把守，进出城严查路引，出了城便不敢保证附近没有蛮夷人，若是遇到蛮夷人，咱们怕您有危险。”


    凤南茵手掌攥成拳，眼中有果决。


    “朱家满门忠烈，本宫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要祭拜一下英雄，至少给朱家人一些安慰。”


    万罡想到朱家的惨烈，心中何尝不生一种敬重之心。


    他要做的不该是阻止娘娘出行，而是做好一切防护举措。


    “属下这就将全部人召集，做好防范，定确保娘娘安然回城。”


    凤南茵颔首，“明日巳时出发，不用提前给侯府打招呼，本宫不想给他们沉重的心境上再添负担。”


    一夜休息无话，翌日，一辆轻便马车出城，带着十名家丁，一名丫鬟跟随，看上去就像城中大户人家夫人出行，丝毫不引起人注意。


    一路向南，离汀州城的村庄还好，农户依旧安居种着地。


    可再向南百里，便发觉得这里的不对。


    田地里几乎看不到有百姓在耕种，但农田的长势依旧，越向德化走，百姓的身影越少，甚至在官道之上，隐隐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臭气。


    就像河沟里的鱼虾臭了一样，一股一股的恶气熏天。


    凤南茵的妊娠反应一直很弱，除了脸上零星爆几颗痘，根本感觉不到是在孕期。


    可是途经这里，那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臭气令她胃里越发不适，作呕的感觉怎么都抑制不下来。


    叶荭见状，忙端来一个铜盆到近前。


    “娘娘，可还撑得住？”


    凤南茵这时连话都说不出来，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随即张开口哇地一下呕出来。


    早上喝的肉粥合着胃酸，将反胃的痛苦加大，没一刻脸色就白了。


    “娘娘？”


    凤南茵摆手，“无碍的，只是这里腐臭气味为何这样重？”


    万岳打马上前，道：“娘娘，属下前去查探一下情况。”


    凤南茵反问：“咱们离德化还有多远？”


    “不足五里，前方已经能看到县城边界房舍。”


    “好，你去看看吧！”


    马车继续前行，停在原地的臭气太重，他们只以为是离河道太近，飘过来的腥臭。


    直到万岳白着一张脸回来。


    “娘娘，这里……”


    他停顿许久，吞吞吐吐道，“这里该是被蛮夷人抢掠过，属下将后方经过的村庄都转了一遍，无一活口，百姓……”


    凤南茵的脸色已经极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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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听到无一活口时，就知百姓经历了什么。


    “百姓如何？”


    “大部分百姓都呈现死前熟睡的状态，部分人逃到村外，依旧没躲开被**，到处都是**的尸身。”


    “整个村庄被抢夺一空。”


    什么？


    凤南茵的心往下坠，这里离德化如此近，整个村庄被屠戮，尸体腐臭都没有被发觉吗？


    德化县的衙差呢？他们就没有发现这里出事了吗？


    叶荭担忧，扶住凤南茵的身子，“娘娘，还要继续前行吗？”


    “前行，顺便知会当地官府，将此地尸首掩埋。”


    暴尸荒野，百姓死后无所依，也会对活着的人健康受到影响。


    “该死的蛮夷人，这群畜牲。”


    侍卫们脸上都带着哀色，眼中带着仇恨。


    即便两国交战，也没有祸害百姓的道理，**就是灭绝人性。


    “若让老子见到蛮夷人，一定要斩他们每人十刀，不二十刀，一定要将他们全部**万段。”


    他们满心想入了德化，再随当地官府出来寻蛮夷人，先出一口心中恶气，为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


    然而，真正走到德化城下，发现这里的城门大开，竟无士兵把守，城中到处弥漫着血腥气，街道之上甚至还能看到被人追杀**的尸体。


    “啊！”


    饶是叶荭，见到城中景象都忍不住惊喊出声。


    “姑姑，怎么了？”


    叶荭死死扯着窗帘，眼底带着害怕，不是害怕**，而是害怕自己想到的结果。


    “娘娘，不要看了，我们立即回城吧！”


    凤南茵见她都失了以往的稳重，轻轻扯过车帘，强行打开。


    繁荣富庶的德化，如今倒处都能看到血迹，远处有浓烟向上空飘着，正当上午时分，除了他们一行人，四下无半点人声。


    “停车。”


    凤南茵走出车外，看到整座县城被屠戮过后的惨烈，泪水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她一步步向前走着，每走过一个商铺，就会推开门。


    无一家不充满血腥，无一户不是惨绝人寰！


    她的人在向前走，心已坠入谷底。


    她以为，那场旱灾，已经是她所面对最残酷的炼狱。


    而这里，就是炼狱的深渊。


    直到，她看到一户高门，她的步子再也走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