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是来抓我的吧？”


    她摸不清这人的身份，根据赵阳他们当时的反应，卫宗扬似乎和组织没有勾连。


    但万一他认识的是组织的高层呢？


    或者他背后又有什么势力？


    “你这么问，能问出实话？”


    卫宗扬抱臂往门旁一靠，脚尖顶起无聊地磨地板。


    应春侧身从他旁边出去，门口位置窄，毛绒玩偶服不可避免地蹭过他手臂。


    和几年前的触感一模一样，卫宗扬在她身后淡下表情。


    “问问又不亏。”她坦然道：“比起我，你已经称得上有问必答了吧？”


    虽然回答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他轻笑一声，收紧背上斜挎包搭扣，跟她一块走出去，“啊——老板懂我——好感动啊——”


    “感动就说实话……”别再打马虎眼。


    “呜——”


    警报乍然响起。


    防空警报似的鸣笛响彻聚集地，在环形建筑内反复扩散回荡，应春皱起眉头环顾四周，“这是？”


    “还会响两声。”卫宗扬眯起眼，视线向外投向上方，“有人急了。”


    如他所言，短暂一静，又两声鸣笛接连响起。


    这一区的人昨天都买过食物，恢复了点精力，尤其是吃过猪肝瘦肉粥的那些。


    此时有几户人搬开门往外探头，见应春在外面，先是一惊。


    “老板？”


    “老板，快进来。”


    好几个人叫她的名字，连声招呼她进来，一脸心神不宁。


    其中有一对夫妻引起了应春的注意，她快步走过去，“你们？”


    “对，我们之前见过。”丈夫神色紧张，一直探头注意着入口处，“快先进来。”


    他让应春进屋，发现身材高大的卫宗扬居然也跟了过来，不敢拦他，只能当没看见。


    “我叫鲁真，老板坐。”把门一关，他给应春搬来一张小巧却意外结实的矮凳子，拐角打磨得圆润油亮，“这是我老婆，朱红语。”


    “你们好。”熊猫老板点头，耳朵一晃一晃。


    朱红语一边清理屋里的木屑，好腾出点干净位置来，一边注意着应春和鲁真的动作。


    看他俩似乎在做介绍，她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先是食指一点，后笑着冲应春比出大拇指：你好。


    “她耳朵不好，说话也不好。”紧张在鲁真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他快速道：“一长两短，刚才响的是戒严警报。”


    “戒严时期所有人不得外出，组织会增加巡逻频率，严控人员流动……之前是在发觉异兽群袭风险时开启。”


    “可现在不是异兽频繁活动的时期，老板，他们可能是——”


    “找我的？”


    应春不确定地指向自己。


    “他们怎么确定你在聚集地里？”卫宗扬没凳子，干脆盘腿坐在她旁边地上，撑着下巴发问。


    “……”


    应春和鲁真将目光投向卫宗扬，朱红语慢了半拍，连忙跟着做。


    三人一阵沉默。


    “你是组织派来的卧底。”应春一锤定音。


    “……你一来，就拉警报了。”鲁真跟紧她步伐，唯唯诺诺但坚定地补充。


    “……啊。”


    朱红语小声表示赞同。


    “哈哈哈，你们可真会开玩……”他停住嘴，发现大家一脸郑重，没人跟着笑，“真的假的？”


    “我看起来有这么掉价？”卫宗扬苦恼发问，手上噼里啪啦一阵电光，看得夫妻俩缩起身体。


    异能者……


    她得搞清楚，他到底站哪边。


    “你擅闯进来，要么就是来抓你的。”同样属于擅闯当事人的应春试图诱导，“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老板，我的理智不太允许我接受这种明显的劝诱。”


    “噢。”


    熊猫老板很是失落地应声。


    卫宗扬试图分析她此刻的表情，但头套隔绝了一切。


    只能看到她伤心地垂下头，把泡沫箱轻轻摆在地上，手指无措地在半空划了几下。


    他斟酌语气，尝试摸清她的态度：“被他们缠上非常麻烦，还是离——”


    “你应该很久没有吃过正常东西了吧。”


    应春抬头看他，幽幽道。


    “无论是最简单的馒头白粥，还是清炒小菜，炖盅甜品……”


    她细细揣摩卫宗扬的神态，在提到“甜品”时，他的眼皮轻轻一撩。


    “……比如说，冰糖雪梨。”


    “……”


    他说不出话了。


    熊猫老板心中比耶。


    食物攻坚战，首战告捷！


    她大获全胜。


    “条件是？”


    和两夫妻约好下次见，应春让卫宗扬先带她去中心区摸清情况，“找四种人。我要看到聚集地的领导者、组织的话事人、赵阳小分队的人、贫民区的人。”


    卫宗扬选的路和方不暇截然不同。


    他不前往黑墙外侧的矮小通道，而是往内部继续钻。


    “你的前两项可以合并了。”卫宗扬开口就是一句惊天大料，“这聚集地的官方早被组织干掉了，但底下的人不知道。”


    应春瞳孔地震。


    他到底是谁的人啊！？


    蹲她一蹲一个准，在这儿还跟回家似的，什么都知道。


    “如果带你进来的人没走这条路，就是不信任你。”他一句眼药糊上去，“这是14号聚集地最快速的隐蔽通路。”


    应春视线扫过头顶突兀断开的天花板，再往外居然是空的。


    “聚集地总体呈圆柱形，共9层，外圈住着普通人，由下至上圈越来越窄。”


    “所以这里每层还能看见太阳……”她借卫宗扬的力，攀上落点间隔不一的石砖墙壁。


    卫宗扬带着虚浮笑意的声音响在身前：“也意味着大门敞开，露天即食。”


    她和他一起爬上最高层，越往上，人类聚居的痕迹就越少。


    所有民居都没有窗户，戒严令一出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世界寂静，只有门缝间偶尔漏出的眼在偷看。


    头上再无天花板，距地面十几米处，呈“米”字形的漆黑金属轨道扣在顶上，与最高层地块错开，避免底层人节外生枝。


    “看中间，线条交汇处的柱形大楼，就是中心区。”


    “……单向玻璃？”应春瞥一眼那透亮澄澈的外墙，“不怕变异鸟类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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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卫宗扬耸肩，从背包里掏出一副勾索，“很遗憾这块区域没有异鸟，威胁主要来自地下……所以如果不能时刻欣赏景色，他们就感到惋惜。”


    “我们到金属轨道上去。”


    “你可能行，但我……”


    应春正要表明自己的柔弱摊主身份，就听他漫不经心道：“我是确定可以，所以你也可以。”


    她胆战心惊地伸手，卫宗扬弯腰帮她套上束带，腰带与胸带扣上拉紧，腿带从两腿间扯出，从后向前，绕过大腿一圈扣在腰上。


    理由正当地被突破社交距离，恐怖。


    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提问：“你不用这个？”


    “只有一套，老板优先。”


    “我要用一只手抱箱子，没法帮你，你——”


    最后调整完毕，卫宗扬眯眼看向半空中的轨道，拎起钩爪转了两圈：“不用照顾我。”


    他带着应春后退两步，瞄准方向，一手散开绳索抡起钩爪。


    在钩爪画圈舞出的猎猎风声中，应春沉痛闭上眼：愿天堂没有极限运动。


    “准备——”


    卫宗扬看准机会甩出钩爪，爪头丝滑绕过前方轨道一圈勾住。他手臂绕着她背后的束带抓紧，凭着这根本不算防护的防护，助跑几步，环着她凌空跃向楼外：“跳！”


    起跳瞬间他按下装置按钮，绳索“滋”一声迅速缩短，两人乘势被一下子拉出地面外。


    浑身一坠，失重感传遍全身，脚下是万丈深渊，应春心咚咚跳得快蹦出来。


    卫宗扬以她为依靠，凭借人力强行将自己固定在她身上，腰腹力量收紧一荡，二人在空中一划，成功搭上了金属轨道的边。


    卫宗扬只靠手扒着平台悬在空中，应春挂在他旁边。


    在他的示意和帮助下，她先勉力把泡沫箱顶上去，而后脚蹬着他腰，艰辛且很有求生欲地往上爬，把他裤腰蹬得乱七八糟：“嘶……你安全带绑着呢，别急。”


    她气喘吁吁爬上平台，心跳还没平息，见他轻易一个撑手跳上来，心情复杂问道：“你不怕我把你踹下去？”


    卫宗扬回收钩爪，边解她身上的搭扣边扮无辜：“我相信老板的为人。”


    “说实话？”


    应春随口一问，但他俩都没想到，实话真就异常顺嘴地被他说出来：“我电你更快。”


    “……”


    “……快走吧。”


    她贴心带过这茬，深感自己已经成为了社交老手。


    应春来时很早，经历这么些事情，朝阳也才将将露头。


    两人行走的金属平台内里中空，脚步一踏，泛出空茫而沉重的回音。


    背后是即将升起的、光芒万丈的太阳，一整片晕红的天幕，和一高一矮渐渐走近的影子，映在玻璃幕墙内老太太浑浊的眼珠上。


    这位衣着不再干练齐整，精神不再矍铄有力的魏奶奶，往一旁挪几步路，正好把两人挡住了。


    她背后，满脸是血的赵阳开门踉跄进来，半边脸高高肿起，歪头呸出一颗裹着血丝的牙齿。


    赵阳表情狰狞，几经变换，最终强行定格在一种夹杂着恨意的哀求上，猛扑过去攥住老人双臂：


    “魏桂兰！你说啊，你说不说！？我求你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