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田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有桑若手中的酒才能让他松口。


    “那位贵人，就是杨家的大恩人，汴京第一贵女，我们当朝唯一的大长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已知时机到了，唯有杨田还是那副不知好歹的嘴脸，觉得自己有人撑腰洋洋得意。


    张盛的几个心腹自觉到了时候，已经跃跃欲试但此时周玦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再等等。”


    万一有更多有用的信息呢，反正人都在这里，跑是跑不掉的。


    桑若见屏风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随即明白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消息，便把十洲春色递了过去，又亲手喂了他一杯。


    “那奴家可不信，你说大长公主和你有渊源，可有何凭证？”


    杨田那急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确实是有通天的本事，便嚷嚷道：“那我与杨家老头可是签过契书的，他们联手助我当官，我收成分三成给他们，几年来一直如此，你不信去宁州的钱庄，那里有我们专门的票库，一拨送往杨家，一拨送往京城的！”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宇文嘉煜和陈文川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话就这么顺利就被套出来了。


    前方的周玦和林琅对视，没想到杨田嘴巴这么松，大脑如此简单。林琅心里还盘算着，早知道这么容易套话，不如她自己上，还让杨田这厮爽了这么久。祸害这么多妹子。


    张盛的手下和周玦对了个眼神，得到肯定后就从屏风后冲了出去，五个人围成四方之势，将屋内众人团团圈住。


    “都不准动！都呆在原地！”


    其余的姑娘倒是意料之外没有怎么惊惧，杨田是真的呆住了。


    借着酒劲，也可能是酒精懵着大脑了，杨田十分嚣张地举着酒壶朝他们喊道：“堂下何人，竟……竟敢在本官手底下撒野！”


    五人中首领的名唤何邵，拔出腰间佩剑震慑道：“杨贼，自然是你爷爷收你来了。”


    也许是十洲春色酒性实在是太烈，杨田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事，懵酒之间没有反手之力，轻飘飘地就被架走了。


    余下教坊司的姑娘们，都在暗笑嘲讽，高坐之上的桑若缓缓起身，见嘉煜一行人从屏风后面出来，抱着琵琶缓缓行了个礼。


    周玦微微颔首，示意还礼。


    宇文嘉煜最先跑过去，想替桑若接过琵琶。


    桑若一个避身，婉言笑道：“这琵琶你可不一定抱得动。”


    “桑若姑娘女中豪杰，有勇有谋，在下佩服。”


    桑若循声望去，是一位身着常服的女子，样式有些像男子的，声音却是女声，样貌也是很出挑，与她身边这位气度不凡的郎君甚是相配。


    “姑娘过奖了，能为国除害也是桑若的福气。”


    她环视着眼前的几位，朝周玦道：“想必这位就是周丞相。”


    周玦有些惊讶道：“你认识我？”


    桑若笑着摇了摇头，戏谑道：“妾身此前常闻周丞相探花美名，那您一定比嘉煜还要好看些，好认得很。”


    此话一出，宇文嘉煜第一个不乐意，挽着桑若的胳膊道：“阿若！我哪里长得没有他好看了，这探花也是选出来的，那大家看人的眼光都不一样的！”


    陈文川看着他俩打闹，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却无心陷入这场“无谓的争端”之中。


    周玦也是哑笑着道：“外貌一道不足挂齿，嘉煜风度翩翩风神高迈，状元之才自不必提，与桑若姑娘甚是相配。”


    林琅内心：你们都别商业互吹了好吗……


    但幸好，在姑娘们和张盛下属的见证下让杨田亲口说出了真相，众多人证，只要再去钱庄找出相应的物证，把大长公主扳倒不成难题。


    只要赵惜倒台了，后续周玦开展一系列行动将会顺畅很多。


    *


    杨田获得宫外一日游体验卡，被再次架回大理寺之时酒劲还没过，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又被抓回来。


    张盛也无法，人醉成这样他也审不出什么，心里暗暗感叹周玦他们找的姑娘下手太狠。


    不过自己手底下几个心腹能臣都耳聪目明的，把事情跟他汇报之后他就明白杨田不管再如何抵抗都无甚意义了，无非是等他醒来把事实摆在他眼前让他乖乖认罪。


    不过一直这么晕着也不是办法，张盛主理大理寺多年，对于审讯罪犯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啪——”一泼冰冷的冷水兜头而下，把醉醺醺的杨田浇了个激灵，泼水的官吏又在他身边朝地上狠狠抽了一鞭，给他吓得不轻。


    半懵半醒之间，杨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熟悉，眼前坐着的人倨傲地端着茶盏，那可不熟悉吗……


    怎么又回到大理寺刑狱了？


    “张大人，这、可是有什么误会……”


    自己明明已经被放出去了，还得了张盛亲口奉送的一处豪宅，数十美人，刚刚还在喝酒……


    难道是，梦？


    可自己分明还有醉意，唇舌之间还留着十洲春色的余香。


    这不是梦，这分明是计！


    看着杨田的眼神，张盛也知道他反应过来了，便直言道：“杨大人是聪明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这是何邵整理出来的证词，全都出自你口中，将作为呈堂证供存于我大理寺，在找出实证后正式上报，你自己看一眼。”


    狱卒将证词举到杨田面前，一字一句，如同利鞭狠狠笞在他的胸膛。


    所有不甘与慌张被束缚在大理寺刑狱遍布着鲜血的木架上，连同杨田被束缚在这里，无法宣泄。


    “张大人，这酒醉之语，如何能做证词！这些话我已经全然忘记，望您明察！”


    看着作困兽之斗的杨田，张盛倒是无所谓，将杯中茶随手泼在地上，缓缓道：“宇文大人已经亲自前往宁州钱庄寻找证据，无论你作何辩解，只要我们能拿到钱庄的账簿，你和你背后之人的罪名，一样也逃不了。”


    “这些时日，大理寺会好好招待杨大人，随时准备送你上路。”


    张盛的话比泼到他身上的水还要冷十倍，简直极寒彻骨，痛彻悔矣。


    *


    大理寺的这一泼水，不仅把杨田浇的绝望，更让祥粹宫里的那位怒火翻腾。


    “我们安插在大理寺的人是吃软饭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会想办法吗？”


    赵惜听着佩兰传来的消息，逗鸟棒“砰——”的一下就折断在手上，笼中的金丝雀都被吓了一跳，胡乱扑腾。


    “殿下……”佩兰赶紧跪在地上颤声禀道：“这正是我们的人递过来的消息，张盛有意封锁，想必是、来者不善。”


    赵惜气的几乎要爆炸，但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仍然装作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但不为人见的宽袍大袖里指甲几乎要捏进皮肤里。


    “把他叫来，本宫要知道更多消息。”


    佩兰立刻就明白了赵惜的意思，赶忙应下去请了人，很快便秘密带到了祥粹宫。


    天色已晚，此人身着宽袍夜行衣，身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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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笠挡着脸，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声音成熟低哑，似有几分熟悉。


    “我要知道具体的计划。”


    “十日之内宇文嘉煜都会在宁州收集证据，在此之前销毁尚有余地。”


    “哦？”赵惜听到这条重要的线索很是高兴，这太有用了。


    于是她继续追问道：“宇文嘉煜什么什么出发？”


    黑衣人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最早明日便会出发。”


    “耿元明，你现在即刻出发前往我们平日交易的钱庄，将东西都销毁干净。”


    黑衣人闻言想迈出的脚步一顿，进言道：“殿下，销毁证据可以，臣也只能言尽于此，但希望殿下遵守承诺，莫伤一人性命。”


    “那是自然，本宫，”赵惜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一诺千金。”


    耿元明得了令，马不停蹄往宁州赶去，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担心着宇文嘉煜行踪的，还有周府内的二人。


    “就这样让宇文大人一人只身前往宁州，真的妥当吗？”林琅对他们的决定始终有些担心，总觉得不妥。


    但周玦对此也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和他一起去，朝中现在局势不稳，官家必然不可能再让我们两个人同时前往朝堂。此事又甚是严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况且，”周玦脑中会想到宇文嘉煜那个表情，不禁笑道：“他说了此事的功劳谁都不能跟他抢，他要带着这份功去他父亲墓前磕头。”


    宇文世族乃属朝中清流，是自开朝历代以来唯一一个延续下来的大族，对于外戚以及女子干政向来是深恶痛绝。宇文嘉煜的父亲做言官时曾数次向先帝进言废除长公主势力外嫁他族，可先帝始终不忍胞妹受苦，才让这个祸害延续至今。


    朝中并不干净，祥粹宫更不干净。要想前行无阻地继续推行变法，这些势力一定要铲除。


    “所以他今天走的这么早，急着立功？”


    “他心急，跟我说了一声便走了，其他的招呼都没打一声，许是害怕到手的证据飞了。”周玦抱着林琅的双臂安慰道：“嘉煜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你也相信他。”


    “相信他？”林琅不觉有点好笑：“你忘了岳陵的事情是谁搞砸的了？”


    “他犯过一次错，就不会犯第二次。”


    看着周玦如此信任他，又想起来宇文嘉煜在学界的美名，林琅勉为其难接受了他办事靠谱这个说法，但心里还是有些许担心。


    让他一个人只身去办这么大的事，怎么看都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不像一个沉稳的臣子该有的行事风格。


    对月良久，林琅继续道：“你明天还是派个人去保护他吧，我总觉得不放心。”


    “你很关心他？”


    周玦这话一问，倒是把林琅问懵了，反应了一会戳着他的胳膊道：“你吃醋了？”


    我的天，还真的是看周玦这个样子，新鲜的很。


    周玦一瞬间红了脸，尤其是耳朵。


    “没、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以前明明不喜欢嘉煜……”


    死鸭子嘴硬，林琅心里有数，也不想继续逗他，省的闹出一番笑话来。


    “我是担心证据，而不是担心他。如果去宁州的是你，我就两个都担心。”


    周玦这下更红了，林琅则偏过头去，得逞地笑了。


    汴京今晚的月亮很圆，周府养的小鱼儿在水中交游，趁着月色朦胧，不负良宵。


    只是明天的太阳，又不知是高悬照耀，还是没入乌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