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伸手，逮住了眼前那一只正与自己无声对视的大蚕蛾的翅膀，将它拎到了另一旁。


    “还请黍粟公再说一遍，时才走了神抱歉。”姒月顿足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再走了过去，叫唤住了面前的老者一声，吴粟便有停下了一步转过了身领着她再下去了今年刚开不久的另一片新试田，与她详尽的再讲了一遍。


    姒月听到一些地方时有停了下来，与一旁早半月过来的鲁崈公有商议了几句。


    “怕是不妥。”鲁崈公斟酌。


    “总归要试上一试，去做一做后再说。”姒月道。


    “统管粮田，分而授之，殿下的这个法子太过于理想化，天象不可预测，若有万一盈田亏损全由国库垫付，怕是……”等那边的人忙开了后，鲁崈公走在后头跟姒月商议着，几经斟酌用词，“国库原已空损，如此做的话殿下会需要承受太多非议，风险甚大，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对赌天意？”


    姒月没有再说话，只是敛目之下似有思忖。


    晌午的天，久久照在身上哪怕是在春日里也已经有了几分的炎热之意。


    去几方试田里转几圈，又走访了几处的农家，吴粟在几方村子里都颇有名望，很受百姓的喜爱，几乎每到一处便有农家热情的与他拉上几句家里长短叨上几句田里的长势。


    姒月跟在了身后走着，一路有看了许多也有听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已是饭点，看着仲藻雪正坐在茅舍前与吴夫人相谈着，两人很是融洽的模样，也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引得对方开怀大笑了起来。


    “六娘，饭都做好了吗？”吴粟问道。


    “好哩，好了哩，贵客远到而来我哪里敢怠慢，可是都备上了哩。”吴夫人心情大好的站起了身来，眼睛笑得眯作了一条缝，见他们忙活了走了个白日回来，便赶着和小丫头一起进去了厨房将温着的饭菜一一的端来。


    鲁崈公拱手，“劳动吴夫人忙碌，实在是愧疚。”


    吴粟笑了笑，说，“鲁崈公哪里的话，只是这乡野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能端上来，实在是委屈公主了。”


    姒月正在想着什么事，听到他说的这一番话只道，“我来是客，东道主盛情不敢相却。”


    吴夫人和小丫头端上了一桌子的饭菜，说着招待不周，但却已经是走访了几处村里，将丰水镇里最好的东西给借讨了过来，烹得满满一桌子佳肴，姒月一直在沉思，筷子有动上过几次，时有应答上了几句，不过更多的是仲藻雪坐在一旁陪答着东道主。


    魏珩默默地坐在一旁的篱笆处擦拭剑，时有的闭上了眼睛，硬抗着腹中的饥饿。


    不饿。


    魏珩默默地对自己说。


    只是他实在饿的有些两眼昏花，架不住那桌上的饭菜香飘十里，勾引着他的五脏六附躁动不已。


    佘淑云是知道他皮糙肉厚最不怕体罚，抽他二三十鞭子，打他二三十板子对他来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只是壮身硕体的莽汉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扛饿，饿上一顿就跟霜打的茄子，瞬间萎成了八十岁的老头。


    吴夫人的手艺绝佳，挑食的小公主尝了几口夸了她几句，随后就放下了筷子。


    魏珩叹了一声，闭了闭一双眼。


    “不敢当不敢当，能得公主喜欢是老妇人莫大的荣幸。”吴夫人笑开了花，见她放了筷子还是热情的给她推荐了几碗热腾的大菜，“公主您只管吃，若是喜欢我再做上一些给你带回去吃。”


    盛情难却，姒月便颌首谢过。


    魏珩只觉得这地方实在是难以再坐下去，揽着饥肠收剑站起了身，想着再走远一些走一处地方晒上一会太阳躺下偷闲睡上一睡。


    睡着了就不饿了。


    窝在茅舍的另一面抱剑靠了过去，一闭眼，一睁眼，魏珩却是意外的看见了姒月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上还拿着吴夫人刚不久就用食盒包盛好的乌鸡煲和仙禽羹。


    魏珩抱剑靠在茅草堆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


    因为觉得有些不大真实，魏珩只当以为自己已经饿出了幻觉。


    姒月说，“吃不下。”


    不是幻觉？


    魏珩抖擞了一下精神，面上还有几分茫然的坐直了身子，“……公主？”


    姒月说，“东道主盛情难却不好推脱，劳请魏将军代本宫将它吃完罢。”


    魏珩有些艰难的开口，“我……”


    这一句拒绝实在是太难以开口说出来。


    简直比饿他还要他的命。


    姒月说，“本宫请托，望魏将军不要推拒。”


    魏珩接了过来。


    实际上身体有时候是真的比言语要诚实。


    姒月放下了东西便转身走了，正得仲藻雪走了过来看完了全场，两人只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姒月走过去的时候有交办了她一些事情，随即继续与鲁崈公和吴粟一同商议粮种的事宜，一旁的严方对于外采之事偶尔也会谈上几句。


    仲藻雪看了一眼魏珩。


    姒月，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很会御人，揽络人心。


    ……


    姒月决意在丰水镇上住些时日，住在了鲁崈公原先落榻的一间竹屋里。


    案上分粒放着近年优选出来的不同的粮种，借着灯烛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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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月勾着墨笔徒手画出了姒国的地形图，伏案计量着土地的分区与管种。仲藻雪第一次见到她徒手一笔到底画出姒国地图的时候，心里是有震撼的，更震撼于她不仅画得出记得住姒国的山脉分布地理环境，还标注得出来姒国的几条水流的走向。


    姒月说，“我决意赌一把，总归是要试上一试。”


    仲藻雪看着她画的草图，问，“殿下是想要统管分授，将所有的土地规划作不同的作物专管专种？”


    姒月说，“这几日与吴粟交谈时我有请教过他，借此修作了一些地方的耕作作物，飞涧岭一带是姒国水流最丰富的地方，那里水源多，原先我便有想过尝试一些易薯为稻，不过目前最适于种植在哪一块地方等到回去后我会在作考量。还有落阳郡这里，是国中气温最高的地方，我在想适时也可以改种一些棉花桑麻之类的作物，冬日里不仅需要饱腹，还需要御寒。”


    仲藻雪见她这些日子与吴粟长谈后，分划的区块与统备越发的有条理，心里也是有为她高兴的，“殿下所言甚是，冬日三十最能冻死骨。”


    说到这里，像是有突然想到了什么。


    仲藻雪道，“闻道有专攻，隔行如隔山，我对此涉足不多许是无有能帮助得到殿下的地方，殿下若是心里还有疑惑便多与黍粟公多谈上一谈，或者……我见吴夫人也有其它不凡的见解。”


    姒月低头，像是有在仔细的想上一想，“这几日你与吴夫人像是谈了不少。”


    仲藻雪笑了笑，说，“庸人无为，便只得闲来话长几句。”


    姒月抬头，问，“你向我举荐她，可是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仲藻雪想了想，说，“我不懂司农之事，所以也无法与殿下说得上个大概，只是这几日我与吴夫人坐谈闲话的时候，听闻了几句，吴夫人也是农妇出身，种过了有几十年的田，干过几十年的农活。嫁与黍粟公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一直很好这些年来也一直恩爱非常，唯独在一件事情上，两人大吵过一架。”


    姒月端盏盖茶，一副等她详细说下去的架势，“哦？”


    仲藻雪说，“黍粟公主张分田专种，熟能壮果。吴夫人主张轮田换作，煎地复种。两人在这一件事情上有过非常大的分歧，由此在几年前大吵一架，因为有如此巨大分歧的观点想法，当中对错我一个隔山的外行人一时间是无法判别，只是想殿下许是应该去听上一听，另一种不同的提议。”


    姒月用指腹缓缓地抚过茶盏的边缘，似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仲藻雪说，“殿下，世事有万千无常，不应该固缚其中只看一种看法，只听一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