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意没有逃跑，反而释然的笑了笑，似是这么多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些许苦涩。


    江柒柒见她不说话，接着说道：“云声云主事是你的哥哥吧，如果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在城门外等着接应你，这两天，你负责设计案情走向，他负责引导我们往这个方向走，你们里里外外配合的真好啊。”


    “江姑娘聪慧，南意自愧不如。”她走到江柒柒面前，微微抬头看向她手中的玉锁，良久之后，她开口缓缓道：“江姑娘，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江柒柒犹豫了片刻，把那剩了一半的玉锁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江南意看着手中的小物件，眼眶微微泛红。


    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得，江柒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和慕知成相爱是真的，慕知许逼你成亲也是真的，而你在日记中写道，你要和慕知许同归于尽，也是真的，所以你提早一天就在合卺酒里下了毒，对吗？”


    江南意背过身去，身体轻轻颤抖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微微收紧。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慕知成带着江南意回将军府游玩。


    放风筝的时候，江南意的风筝线被风刮断了，于是她让慕知成在原地等自己，然后自己去找风筝。


    也恰巧在那天，慕知许同样有事来找自己的哥哥，正好路过后花园。


    一个风筝落飘到脚边，慕知许愣了一下，弯腰捡起了风筝。


    抬眼便看见一个女子提起衣裙朝自己跑过来，她微微俯身行礼。


    女孩眨动着那双清澈的杏眸望着他，他呼吸一滞，乱了心神。


    他将风筝递还给她。


    就因为那偶然间的一瞥，她便成为了他一生的执念，哪怕是……不择手段。


    不久之后，边疆就传了消息，说慕知成大将军出了意外，尸骨不明。


    江南意哭的近乎昏厥，慕知成出殡那天，她梳理好自己的心情，强忍着悲痛来府上送慕知成最后一程，却被慕知许带人半路拦下，带回了自己府上，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或许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她开始一心求死。


    得知她整整两天没有进食，慕知许一脚踢开房门，带着一丝怒气走到她面前。


    “江南意!他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爱你!你听见没有，我爱你!你这样伤害自己，是要把我逼疯吗？！”


    见她没有答话，只是眼神空洞，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慕知许的心里狠狠一疼，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红着眼眶，高大的身躯缓缓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抬手想轻抚她的脸庞，又怕惹她厌烦，只好停在半空中。


    “意儿，算我求你了，忘了他，好吗？”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跪下求人。


    江南意满眼恨意的看着他，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慕知许被打的头偏到一边去，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旁的粥缓缓递到江南意的嘴边。


    “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恨我。”


    她再次打掉他手里的粥，浑身颤抖的看着他：


    “我问你，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慕知许低下头，眼里满是失望和悲伤，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去。


    你唯一愿意和我说的一句话……还是关于他吗？


    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吩咐下去，看好夫人，一个月之后，喜宴……如期举行。”


    ……


    江南意眸光渐冷，她转过身来，看向江柒柒，


    “是，我恨他，他这种人，本就死不足惜！是他设计害死了知成，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要给知成报仇，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说到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可是……我不能跟他一起死，因为，我……”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怀孕了。”江柒柒帮她说了出来，“孩子，是慕知成的。”


    江南意低下头，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长命锁，是孩童之物。那半枚长命锁，是我在现场捡到的，当时，所有碎掉的配饰都能找到相匹配的另一半，而唯独这枚长命锁，我没有找到它的另一半，所以我想，你一定会回来找它。”


    她神情温柔的看着那半块长命锁，随后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它包了起来。


    “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江柒柒走到她面前，继续分析道：


    “新婚之夜，你本想借合卺酒与慕知许同归于尽，可就在前一晚，你发现自己怀孕了，而慕知许在大婚之前从未同你同过房，你知道，这个孩子是慕知成的，也是他生前唯一的骨肉，这也使你不得不改变原有的计划。你知道如果在新婚之夜公然杀死慕知许，最大的嫌疑肯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你想到了假死，于是你找了另一个所谓的“新娘”，让所有人以为你是因为报仇和慕知许鱼死网破，这也是你刮花了新娘的脸的原因，因为你要隐藏她的身份。”


    江南意默认了她的推测，“你是怎么知道……那晚死的人不是我的？”


    “你计划好了一切，可你没有算到，姜姜会在那天……正好撞上你找的那个替死鬼。”江柒柒顿了顿，“我想了很久，姜姜一整个下午都跟我们在一起，她的玉牌，又怎么会出现在杀人案的现场，直到我那天晚上偶然想起了姜姜告诉我的一句话，她说她下午玩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一个手流血的姐姐。我这才想明白，玉牌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那个人再想还给她的时候，姜姜已经跑远了，所以，她就把玉牌暂时留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在你强制给她换婚服的时候，那个玉牌掉在了现场，也成了你完美计划当中唯一的漏洞。将军府的花园里开的是月季花，正是带刺的花朵，所以我推测那天姜姜撞到的人之所以手会流血，是因为在修剪花枝的时候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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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了手，所以她的手上，应该有被月季的尖刺刺伤的新鲜痕迹，那时候你再新房，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花园，所以姜姜撞到的人不可能是你。通过比对那具尸身上的上就我发现，死者的手上恰好有相同的痕迹，由此我确认死者一定也不是你，而是那位被姜姜撞到的女子。”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白枳，是我对不住她，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江南意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需要时间来准备工具，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完成拜堂礼，我知道慕知许的性格，所以在婚礼之前，我故意大闹了一场，果不其然，他着人用红绸把我的嘴封了起来，强硬着给我盖上了红盖头。慕知许走之后，我故意苦苦哀求，白枳实在看不下去帮我解开了绳子，我趁她不备把她弄晕了，然后和她互换了衣服。”


    “这样……即使她醒来再怎么挣扎，别人也会以为是因为你不愿嫁给慕知许闹脾气，没有人会怀疑新娘已经换了人，而因为嘴上的红绸，白枳甚至连说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人推着完成了拜堂礼。”江柒柒接过了她的话，“可她到底是你的贴身侍女，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做了牺牲品?”


    江南意的眼睛看着地面，两只手不由得绞紧。


    江柒柒不得不承认，江南意想的非常周到，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每一步都建立在她能准确揣测别人的心思之上，整个过程也进行的非常顺利。


    她回想起那日慕知许脸色凝重的离开了，大抵也是因为收到了江南意在婚房大闹的消息。


    后面的事情大概就可以推知了，晚上，江南意先用药物弄晕了新娘，然后提前埋伏在了新房里，等慕知许一进来，她用同样的方法让他昏迷，然后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匕首，杀死了白枳和慕知许，趁宫女发现惊慌失措的时候，跟随着人群离开了新房。


    “可你没想到，你那一刀，并没有完全捅死慕知许，就在你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慕知许醒了，你来不及捡地上的匕首，只好打碎了铜镜进行反击，现场的狼藉也并不是你刻意制造的，而是在你反抗的时候弄乱的。这长命锁，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打碎的吧。”


    江南意微微点了点头，


    “当时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门外已经有些人围了过来，慌乱之中，我来不及找另一半玉锁，也忘记了把铜镜的碎片留在现场。”


    “所以……云声找到的碎片并不是从新娘那里找到的，而是在我提出碎片丢失的当天晚上，你给他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发现，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会被牵扯进来，所以我只能让云声引导你们尽快破案，只有案件告破，我才能放心离开。”


    至此，本案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解释。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半晌，江柒柒还是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枚长命锁……为什么会那么重要？”


    听到这话，她霎时有些失神，低垂下眼睑，眼中光影斑驳。


    “那是他……送给我们将来宝宝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