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品:《芳菲记

    阿黎扑下去后,傻眼了。


    她立即爬起来查看:“容辞哥哥,我碰着哪了?伤口疼不疼?”


    容辞摇头,单手扶她起来。


    “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流血了。”


    “并未,我没事。”


    容辞此刻希望她快些下去,这丫头还未开窍,殊不知趴在男人身上乱动有多么考验人。


    尤其,她还跪在他腿中央......


    “我没事。”容辞再次拦住她:“你快去叫人摆膳吧,我饿了。”


    听他这么说,阿黎才停下来,然后赶忙小心地翻下床出门。


    容辞撑坐起,低头看了看伤处,还好只洇出了点血。


    他无奈轻哂,视线一转,却停在旁边的枕头上。


    玉色的云锦软织枕,上头落了根青丝。青丝缠绕在绣花鸟雀上,些许微妙。


    这是他的卧室,还从未出现过女人,此刻落了根女人的头发怎么看都怎么旖旎。


    阿黎身上的香气还萦绕在床幔内,像是一种蛊药,越闻越令人上瘾。


    容辞苦笑地往后一靠。


    前两世不曾发觉,他的阿黎竟是如此勾人!


    .


    十月中旬过后,朝堂上突然发生件大事。


    一封弹劾镇国大将军造反的折子悄悄递上龙案,次日内阁姚大学士当庭宣读,顿时令文武百官们震惊。


    有的震惊贺柏舟居然会造反,有的则早已心知肚明皇帝容不下功高盖主的贺柏舟,只是震惊于皇帝下手会这么快。


    这封折子上弹劾内容有两点,一是细数了这些年贺柏舟在北疆打仗不听皇命不敬君主之事。二是贺柏舟的属下亲口作证曾听见贺柏舟梦言想当皇帝。


    第一桩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全看皇帝怎么认为。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从前贺柏舟还有用时,这些事在皇帝眼里不算什么,可眼下贺柏舟已无用还手握兵权,那这些事便能往“不敬君主”上说。


    至于第二桩,乃贺柏舟属下自述,到底是不是真的全凭他一张口。但皇帝信不信,也全凭皇帝一人。


    不过众人清楚,皇帝有心让贺柏舟死,当下求情不仅没用,反而让自己惹一身骚。


    是以,朝上无一人为贺柏舟辩驳。


    于是当即,皇帝下了道圣旨——将贺柏舟押入大牢,命大理寺彻查。


    事情一出,京城像炸开了锅似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半年前众人还在为贺大将军凯旋而欢呼而半年后众人唏嘘、愤慨。


    此时镇国将军府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没想到贺将军狼子野心居然想造反。”


    “我看贺将军不像啊。”


    “你懂什么?他大将军当久了想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十万贺家军想造反易如反掌。”


    “连他的属下都出来指证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啧......风风光光的贺家说倒就倒。”


    容辞乘马车经过时顺道听了一耳朵他掀帘看去。


    往日赫赫威风的镇国将军府大门已被重重禁卫军把守贺府女眷仆人一例不准外出。


    少顷容辞吩咐车夫:“回吧。”


    .


    回到御马巷容辞一进门就见阿黎匆匆过来走近了还气鼓鼓瞪他。


    “容辞哥哥去哪了?怎么我才进书房不久出来就不见你人影?”


    “大夫说让你好生歇息的伤口才好点你就出门万一又裂开了呢。”


    “你出去也不说一声害我......”


    她碎碎念见容辞从身后拿出个纸包。


    阿黎已经闻到香气了


    容辞莞尔:“我伤势好转也不必天天躺着。见你近日学业辛苦索性出门给你买杨记点心。”


    阿黎压着唇娇俏地“哼”了声接过纸包凶巴巴道:“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好。”容辞好脾气地应声。


    容辞前脚刚回来孟子维后脚上门。


    “哎巧了在这遇上。”孟子维两步过来说:“正好我找你有事走咱们去书房说。”


    他话落空气些许安静容辞和阿黎皆没说话。


    “怎么了?”孟子维不解。


    容辞转向阿黎暗暗询问她的意思:“你看......”


    孟子维也看了看阿黎这才明白过来。


    他打趣道:“小阿黎你还没嫁进睿王府就开始当管家婆了?我寻容辞说话都说不得?”


    阿黎脸颊滚烫:“你才是管家婆我有说过不让你们说话了?”


    她瞪了孟子维一眼又严肃地对容辞道:“不准谈太久啊大夫说你得多歇息呢。”


    容辞温声道“好”。


    他这话应得老实乖巧令孟子维目瞪口呆。


    待阿黎离去后孟子


    维打趣道:“还没成亲就开始惧内,若是成亲了还得了?


    容辞懒得理他,抬脚率先往书房走。


    .


    贺柏舟出事,不止容辞忙,似乎整个京城都开始忙了起来。


    朝堂上有人趁机铲除异己,将政敌往贺柏舟的案子里推,能牵扯一个是一个。一时间,朝堂上弹劾的折子满天飞,百官们争吵如菜市场般热闹。


    容辞白日才与人谈完事,夜里的时候,尹绍歆又来了。


    两人在书房聊了许久,三更方停歇。


    容辞走出书房时,揉了揉眉头:“阿黎歇下了?


    侍卫回道:“阿黎姑娘等世子等了许久,见还在谈事就先歇下了。


    容辞点:“以后不必让她等。


    侍卫领命“是,可心里苦,阿黎姑娘看着性子温和,可在世子的事上坚决得很,谁人敢劝?


    这边阿黎歇得也不是很踏实,她睡了会,迷迷糊糊听见动静,出声问:“凝霜?


    凝霜在外间守夜,忙应:“姑娘,奴婢出恭,吵醒你了?


    阿黎问:“容辞哥哥他们谈完了吗?


    凝霜笑道:“早结束了,适才容世子还派人来看姑娘睡了没。


    “哦。阿黎这才又阖眼睡去。


    .


    容辞受伤一直在御马巷静养,阿黎索性也从静香书院请了半个月的假,将别院的书都搬回了御马巷,又在她住的小院里辟了个书房。


    所幸现阶段夫子讲学内容不多,基本是学子们自己复习课业,若遇不懂的还可请教容辞,阿黎便也安心在御马巷住下来。


    只不过,容辞这些日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好几次他才换完药,就又去书房跟人谈事。他谈事时,阿黎不好打扰,自顾回自己的小书房看书。


    如此这般,两人一天下来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只有早膳、午膳和晚膳的空档。


    这日,两人用过晚膳后,阿黎问:“容辞哥哥今晚还要忙吗?


    “阿黎有事?


    “没事,阿黎抿了抿唇,说:“就是不想你这般辛苦,你伤还没好呢。


    少女着了身家常便袍,连髻用一根素簪松松挽起。面庞稚嫩白皙,眸子里含着关切。


    暮色下,有种娴静柔和的美。


    容辞原本是想继续去书房忙的,可瞧见她这模样,突然想起前两世。


    前两世,他总是忙,忙于朝堂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却忽视了他的阿黎。好几


    次她也是用这样关切的目光问他:“夫君你还要忙吗?”


    她说:“我不想夫君这般辛苦。”


    彼时他只是莞尔一笑说不妨事。可后来她病入膏肓去世他才恍然明白——她那般问是渴望他能多陪她一些。


    默了默容辞温声道:“不忙我们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如何?”


    闻言阿黎果真高兴起来。


    .


    两人散了会步然后回到书房看书。


    阿黎将这些日积攒的问题一一向他请教。


    他坐在椅子上而阿黎傍在桌边听他讲题。两人的影子在灯下重合


    讲解完题两人又各自寻喜欢的书看只不过最后阿黎不小心睡着了。


    容辞抬眼瞧见阿黎脑袋一啄一啄地垂下。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会正要起身喊她回去睡那厢侍卫来到门口。


    “嘘——”容辞抬手示意侍卫安静。


    他走出门低声问:“什么事?”


    侍卫禀报:“世子爷贺将军之子贺玉卿来访。”


    容辞顿了顿转头看向阿黎她还在熟睡。


    “请他过来。”


    容辞转身进门将阿黎轻轻抱起然后往旁边隔间去。隔间是他平日歇息的屋子里头床榻用具齐全。


    只是在经过回廊时远远地见有人朝这里走来。那人许是发现了这边脚步顿住。


    容辞瞥了眼见贺玉卿站在不远处。


    他淡淡地对贺玉卿颔首抱着阿黎径直进了隔壁屋子。


    “贺公子请。”侍卫对贺玉卿道。


    贺玉卿收回视线继续抬脚。


    过了会容辞进书房兀自缓缓走到座位上。然后道:“贺公子请坐。”


    他语气平静、淡然似乎对于贺玉卿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又似乎......像是猜到他会来般。


    才短短几息工夫无形的交锋中贺玉卿隐隐落了下成。


    他掀袍坐下暗暗打量这个只比他大六七岁的男人。


    按理说容辞久住京城即便出入朝堂可见识有限。


    他贺玉卿是曾追随兄长上过战场之人也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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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过敌人头颅。他在北疆壮丽广阔的黄沙中长大喝过天山冰泉雪水吃过丛林猛兽之骨见过雄伟瑰丽山河。


    论才学他自认为不差。论武功他更是有信心赢这位京城贵公子。


    可莫名地对上容辞竟是被他身上的那


    股气势震慑。


    他分明只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但三言两语间像是把握了万千生死,苍生命运。


    贺玉卿虽妒忌容辞的这般气势,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投诚,若新主连这点派头都没有,也不配他贺玉卿投奔。


    “容世子就不问问我今日为何而来?”


    “局势如此明显,何必多此一问。”


    贺玉卿怔了怔,低笑:“既如此,容世子可有把握救我贺家?”


    “你有所求,我也有所欲。”容辞问:“我救你贺家,有什么好处?”


    室内寂静,烛火啪地炸开几朵小火花。


    静默对视间,贺玉卿缓缓道:“十万贺家军分量可够?”


    他紧紧盯着容辞,试图从他脸上、眸子里找出一丝震惊或是兴奋,但他失望了。


    容辞始终平静,面上毫无波澜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贺柏舟的意思?”


    贺玉卿觉得眼前人深不可测。


    若是寻常人听到十万贺家军定不会这般平淡,哪怕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觊觎了多年。


    可这位容世子,年纪轻轻,倒像是世间什么都见过、得到过似的,又像笃定这世间什么都在他囊中般。


    宠辱不惊,气定神闲。


    忽然,贺玉卿暗暗佩服起来。


    “眼下我父亲在大理寺地牢,”他道:“我二兄人在陵都,贺家生死难料,我便是代我贺家说话。”


    容辞淡淡笑了笑:“但我想听贺柏舟的意思。”


    贺玉卿脸色闪过一丝愠怒,他这话分明是瞧不上他,跟他父亲一样认为他年轻当不得事。


    但他很快压下这种情绪,道:“我父亲在牢中,你未必能听见他的意思。”


    容辞勾唇,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呷了口:“只要我想,就能。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父亲固执,你若真想让我救你贺家,你们父子俩还是先意见一致为好。”


    闻言,贺玉卿忖了忖:“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派人来给容世子答复。”


    “静候佳音。”


    凉风徐徐,容辞站在台阶上目送贺玉卿离去。


    少年铁骨铮铮,挺拔如松,连黑夜也难掩其风华。


    “这个贺玉卿,倒是比他父亲更聪明。”须臾,容辞低语。


    .


    次日,阿黎是在容辞的屋子里醒来的。她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愣了愣。


    拔步床中,


    石青色床幔层层落下。对面一座小叶紫檀雕花屏风屏风下设了张桥台。


    整个室内布置得古朴而雅致。


    “凝霜姐姐这是.......”


    话未说完就想起昨日情况来。


    昨日她在容辞的书房里不小心睡着了而这间屋子此前也来过是容辞平日小憩的隔间。


    这时凝霜端水进来:“姑娘醒了?”


    “我昨夜怎么在这睡的?”阿黎问。


    “是容世子抱姑娘过来的昨夜姑娘在书房困觉了正好有人来寻世子谈事世子就将姑娘抱来了这。”


    阿黎不好意思也不知被旁人看去没有。她说:“好奇怪我居然一点印象也无你怎么不喊我醒来让我回自己屋子。”


    凝霜道:“容世子给姑娘焚了助眠的香说姑娘这些日读书辛苦不许奴婢们打扰。”


    “哦。”阿黎起身难怪她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她矜持地伸了个懒腰:“容辞哥哥醒了吗?”


    凝霜道:“已经醒来大夫正在给容世子换药。”


    “我去看看。”


    阿黎洗漱完又换了身衣裳径直往容辞的卧室去。


    此时容辞坐在床边许是刚换完药他上半身赤\\\\裸。


    见阿黎进来他顿了顿。


    “容辞哥哥?”阿黎笑着走过去:“今日可好些了?”


    容辞静默盯着她心情微微复杂。


    “阿黎你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


    而且他还光着上身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毫不避讳。


    阿黎脸上没一点羞臊之色还凑近打量他的伤口


    “嗯。”容辞低低应声说:“阿黎先去外间等我待我擦好身子出来。”


    “要擦身子啊我来。”阿黎瞥了眼旁边的水盆立即挽袖子:“我帮容辞哥哥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