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焱看着她周围浮动的剑影，看着挥剑挡在自己面前的纪凛，再看向纪凛衣裳上的血渍。


    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烦躁。烦，很烦。


    为什么这样了还要挡在她的面前！


    灵焱忽然伸手握住纪凛拿剑的手，用很大力气将纪凛甩开，纪凛对她还是没有防备。


    风长老见缝插针，那神箭几乎有数千支，直冲灵焱而来。


    “焱儿！”纪凛喊道。


    “不需要你！”


    灵焱咬唇大喊。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凤凰啼鸣由远及近，响彻云霄。


    “你敢伤我妹妹试试。”


    低沉又有威慑的声音传来，凤凰舞翅，替灵焱挡掉那千支神箭，哀鸣阵阵。


    随后，凤凰化成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悬浮在风长老的对面。男子五官深邃，气质不凡，眼神透着不屑和高贵。


    于此同时，灵焱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看，是姐姐灵沙瞬移来到了她的旁边。


    “小儿岂敢放肆！这里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吗？”风长老吼道。


    灵焕瞥他，道：“我已经来了，如何呢？这神弩跟着你，属实大材小用。”


    灵焕向来动了嘴还要动手，很快便跟长老们打了起来。


    灵沙又在灵焱身边护着，灵焱暂时没有了危险。


    灵焱看了眼观察战局的纪凛，正打算上前，却被灵沙拉了回来。


    “放心，姐，没事。”


    灵焱拿出一瓶丹药，走过去递给他说：“这是可以修补丹田的丹药，一人一颗足矣。”


    里面一共两颗，纪凛和白薇墨正好合适。-=


    纪凛用那只捂着腹部的手接了过来，没等他说话，灵焱转身就要走。


    “等等！”


    纪凛往前握住她的手腕，血渍都沾到了她白皙的手上。他也不知道缘由，只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大的不安。


    “焱儿，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们要取你妖丹？你是不是恨我？”


    本来抱臂在一旁站着的灵沙观战观得好好的，听见此话，表情骤然一变，猛地扭头看过来。


    灵沙的步子如鬼魅残影一般，瞬间移动到两人之间。


    “把手给我放开，妖丹，是怎么回事？！”


    灵焱有些心虚，她和那些长老筹谋时，就是害怕哥哥姐姐不答应，所以没告诉。


    纪凛冷冷看了眼灵沙，将灵焱的手捏得更紧，灵沙便也对他怒目而视。


    砰！


    打斗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万物震荡，不知道是哪来的一击，竟然连一座殿堂都炸毁了。


    “哥！”


    灵焱挣脱纪凛的手，看着天空被迷雾笼罩的混沌一片大喊。


    待混沌散去，长老们和灵焕同时负伤，退到两边。


    正当灵焕打算再次进攻时，苍天蓦然传来一声比刚才还要惊天动地的雷声。天穹顷刻间阴暗下来，那一层层的乌云像是一堵沉默的墙，道道闪电在其中流窜。


    灵焕退到灵焱和灵沙身边来：“是天劫。”


    灵焱咬牙，道：“哥哥，姐姐，我们赶紧走！”


    纪凛也没有要拦着的意思，而是和长们一起施法稳固法场下人间的结界。


    灵焕对风长老冷哼一声，道：“我们来日再战。”


    风长老正在加强结界，也只是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着：“你们，人族的千古罪人！”


    天劫来临，长老们守护人界需要拼尽全力，就没有精力再与凰族这些妖打。但他们还是有人不死心，对着灵焱破口大骂。


    灵焕笑道：“得了吧，我们又不是人，说到底人族兴亡，与我们何干。”


    他同时握住两个妹妹的手，道：“我们走。”


    “嗯！”灵焱点头。桑七早晨就躲进了纪凛的乾坤袋里，可以一并随她走。


    灵焱最后看了眼结界下的人界。


    如那些长老所说，自私，罪恶……她认了，这是独属于她的页孽，她该被唾弃。但为了凰族，她心甘情愿。等她守护了凰族，她会独自为人族赔罪。


    人界上有纪凛这个仙界的人主守护，可凰族没有，只能靠凰族自己！她又怎么能抛下凰族！


    灵焕施动传送阵，阵法刚要生效，却被一道足以劈开地面的雷电击中。


    灵焱和灵沙的身体顿时一阵剧痛，丹田内的灵力汹涌激荡起来。施阵的灵焕承受了最大的伤害，嘴角渗出一丝血。


    ……传送法阵失效了。


    不仅是法阵，连灵力都全部无法使用了！


    “怎么回事……”


    灵焱环顾四周，发现不止是她和哥哥姐姐，法场上所有人包括弟子，甚至连长老和纪凛，都无法使用灵力了。


    “天、天天、天劫真的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弟子们几乎全都六神无主。


    “不是说天劫只是针对人界吗，为什么我们在这仙境与人族交界点也被攻击了！”


    “笨啊师弟！没看是被弹过来的吗？咱们快躲！”


    “完了，我们今天不会被雷劈死在这里吧！我不要！”


    ——轰！轰！轰！


    闪电漫无目的地攻击着人界的结界，结界太过强大，所以很多道闪电都反弹到了人主殿和法场。


    弟子们纷纷躲闪。连灵焱也在躲闪过程中与灵焕和灵沙隔开了。殿堂和楼阁只要被劈中就一个个的倒塌，扬起漫天弥漫的尘雾。


    长老们只顾着用法器加固结界，抽不出身，纪凛本身丹田就被捅穿了，更是艰难，整个人主殿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化为岌岌可危的废墟危地。


    桑七从乾坤袋里给甩了出来，倒在地上晕头转向的，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就一道闪电劈了过来。


    桑七闭眼大喊：“啊！公主救命！！”


    “阿七！”


    灵焱顾不上别的，冲上去将桑七抱住收进乾坤袋里。


    在那闪电即将劈中她的刹那，纪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抱住灵焱的腰，迅速压倒往旁边滚去。


    灵焱想问问他伤到没，可两人对视之时，复杂的情绪流转，连带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杂糅起来。她已经做不到和以前那样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了。


    纪凛一直护着她。好在灵力被压制着不能用了，但也有人有不使用灵力就能使用的法器，以及弟子们随身携带的提前就注入过灵力的各种符箓。


    一阵地崩山摧，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终于停下。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灵焱也是，她拉下纪凛抱着她的手，四顾着去寻哥哥姐姐。


    无法使用灵力对修士来说可不习惯，幸好修士的体魄不可与凡人同日而语，得以躲避着道道雷电。


    周围环境忽然变得亮堂起来。


    “天劫结束了吗？”


    “怪不得师父和长老们让我们提前准备这么多符箓，原来天劫还会压制我们的灵力，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没看话本上写的吗？魔皇跟人界有仇，是来报复人界的，我们人主殿随时仙界领地，但职责是守护人界，魔皇肯定不能让我们攻击他啊！”


    弟子们以为天劫结束，说的话都变得轻松起来。


    灵焱抬头，看向天穹，眼眸顿时瞪大。


    阴云密布的天变亮，并不是因为天劫结束了，恰恰相反，天劫，此刻才真正开始。


    那天穹竟是被一双大手撕开了一个口子，灵焱从那缺口里，看见了一只眼睛。


    纪凛反应得很快，道：“这是……魔皇！”


    纪凛攥紧手中的剑，脚步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他转身，朝着灵焱走过去。


    灵焕信步挡在灵焱面前：“你想干什么？想要我妹妹的妖丹——除非我死了。”


    “我不要妖丹，”纪凛没继续往前走了，他看了眼灵焱，眼眸中似乎泛起一丝忧伤，“只是……请你们保护好她。”


    “放心吧，天劫只是降劫于人界，我们乃高阶大妖，若不是你们逼迫焱儿，我们何须此行。”


    灵沙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善：“若不是我们的灵力一同受限，方才就带着焱儿回凰族了。”


    纪凛抿唇，没有再说话，转身站到众长老面前，仰头看向撕破天穹的那只大手。


    这是魔神幻化的法身，一掌就足以碾死整个人间。


    那手掌以极缓的速度，朝着人界的结界压去。


    长老们用尽上古神器和珍品法器，皆没有撼动它一丝一毫。


    法阵另一头，灵沙探头问灵焕：“哥，我们要去帮忙吗？”


    灵焕皱眉，轻声道：“帮他们？他们可是要取焱儿妖丹。”


    “毕竟那人主和我们焱儿……”灵沙轻咳一声，看向灵焱。


    灵焱低下头，犹豫片刻，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灵焕看了眼用梵天剑劈掉那手掌一个手指的纪凛，语气散漫：“我看应该是不用了。”


    见纪凛能耐既然如此之大，灵焱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总归放下了些心。幸好梵天剑乃天地孕育的是超脱这宇宙的存在，不受天劫压制。


    她虽然经过时光镜的事情现在没办法再像平常那样对待纪凛，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不是没必要恨纪凛恨到让他去死呢……


    ……妖丹拿回来了，以后凰族也有救了。


    可是……纪凛是真的背叛了她啊！


    灵焱内心很是纠结，所以低垂着眸子深思，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一股黑色的烟雾朝自己袭来，这才从思绪中抽出来。


    灵焕替自己挡住了攻击，对来者怒目而视：“你又是谁？敢伤焱儿，找死！”


    灵焱看着喉咙被灵焕掐住的白芷，疑惑地皱眉：“你为何要攻击我？”


    为了让白芷回灵焱的话，灵焕松了手，没想到这女人又伸手想要去掐灵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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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举动直接将灵焕弄烦了，灵焕拎着她的衣裳，又将人抓了回来，这次他没那么温柔，直接将人扣在地上跪着。


    “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灵焱听了大惊：“白薇墨？”


    可她根本没有杀白薇墨，只是将白薇墨体内妖丹拿出来了而已，白薇墨丹田虽然受损，但不像纪凛整个丹田都被自己贯穿了。


    灵焕和灵沙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她口中的女儿是谁，双双看向灵焱。


    灵焱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处地方找到了白薇墨的身影……她跑过去一探，不由大惊。


    白薇墨竟然真的死了！而且看模样，竟然是被天劫时的那阵乱雷给劈死的。


    “你个贱妇给我住手！谁准你碰我女儿！！要不是你损她丹田，她会跑不掉吗？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得好死，生生世世都被怨鬼纠缠，下十层地狱！”


    灵焕闻言怒火中烧，揪起白芷：“我妹妹岂是你能冒犯的，既然你这么想死，我这就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别，哥！”灵焱一边跑过来，一边给姐姐灵沙递眼色。


    灵焕因为太过生气，手臂肌肉勃发，徒手就能掐碎头盖骨。灵沙见状赶紧将手掌贴上灵焕的手臂。


    “哥，把她放下来。这里是仙界人主殿，我瞧她又是魔修，此地特殊，此人身份也特殊，我们应当小心为上。”


    灵焱也跑了过来，一同制止。


    就在灵焕放手松开白芷时，白芷忽然狂笑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着他们仨都听不懂的咒语，身体忽然就升腾到了半空中。


    灵沙看过几部魔族编撰的古文，依稀辨别出古文“献祭”两个字眼后大喊：“不好，哥，阻止她！”


    灵焕立即拿出法器要将白芷杀掉，但晚了一步，白芷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在那只手掌上！


    本来在凝力挥剑的纪凛见状，只能急急收了剑。


    “白夫人，你在干什么？！”


    白芷周身被黑色魔气所笼罩，她笑道：“好一个人主，好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我与薇墨答应帮你们抵抗天劫，你们竟然这么对我们！如今我女儿殒命，我要你们同她一起陪葬！！”


    纪凛瞳孔一凛，众长老也是面色惊讶。


    纪凛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当时长老们正尽全力加固结界，他丹田损坏当时又只顾护着自己身边人，竟然疏忽了……他竟然害得白薇墨白白枉死！


    “不可让她成功！”刚还和众长老打得难舍难分的灵焕来到长老们身边，仰头看向半空中的纪凛和手掌上的白芷喊道。


    “她在献祭，如若成功，这里恐怕也保不住！你们死可以，别拉着我和我妹妹她们给你们陪葬！”


    纪凛闻言迅速执剑朝白芷刺去，可那剑抵住白芷的额间时，他却犹豫着没有继续。


    白芷冷笑：“你对得起薇墨吗？你对得起我女儿吗！你敢杀我？亏你还是备受敬仰的人主啊！我女儿是为了谁才答应此事，你不会不明白吧！我女儿对你的心思，你也不会不知道吧！你竟然让她死在这里！你犯下了千古大最，你还当什么神仙!”


    “纪凛，动手！”风长老对着纪凛喊道，“她的死，责任在我们，是我们为了防备魔修起异心，给白薇墨施加法印，不仅抑制了灵力，也抑制了她的筋脉。不关你的事！况且，别说今日，如果上次不是你救下她们母女，她们那个时候就死了，还能活到今日吗！”


    白芷周身烟雾更加浓郁，可纪凛却因为白芷的话，犹豫了片刻。


    “优柔寡断的废物，”灵焕见状变回原形凤凰，自己飞身上前，“你们一起去死我没意见，别连累我妹妹！”


    纪凛只是犹豫了片刻，在他心中，自是全人族和人主殿的安危重要。在灵焕化身之时，他狠心闭眼，梵天剑跟随他的动作发出铮然一声。


    可惜，在纪凛和灵焕几乎要同时取到白芷性命的时候，白芷已经完成献祭，她的身体完全消散成了一团雾气，与那只如山般的手掌相融了。


    在这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不太敢轻举妄动，眼睛都牢牢盯着那手掌。


    “焱儿……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那个东西好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灵沙怔愣地说道。


    灵焱皱起眉，顿觉事态严重：“姐姐，恐怕不是错觉。”


    那手掌竟然不再往人界压去，反而缓缓地转了一个方向。


    灵焕和纪凛同时朝她们二人的方向俯冲过去，灵焕中途变回了人形，虽然他是凰族天骄，但依旧无法维持太久的凤凰形态。灵焕瞪了一眼纪凛，意思是让他滚。


    纪凛浑然当做没看见，在灵焱身旁落地，与灵焱对视一瞬后，拿着梵天剑转身立定。剑鸣铮铮，映衬着这位人主的不凡身姿。


    这样的背影灵焱见过很多次。


    很多次，遇见危险时，他转身对她说：“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