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员战战兢兢的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同步给了万赋雪。


    在冥网论坛“三十六宫”上，卫逆司正和黄票衙打得火热。


    三十六宫幽青的页面上赫然上书一行猩红：黄票衙亲鉴！！！！［导员］就是灭门案凶手本人！！！！！！！


    发帖鬼：佳佳


    足足七个猩红的惊叹号，登时便叫鬼惊奇地点了进去。维修员和万赋雪也不例外。


    万赋雪瞟了一眼右下角的浏览量，呦呵，惊鬼的20万。


    “就、就是这里了，卫逆司和黄票衙在这里面吵起来了。”维修员弱弱道。


    一楼里，佳佳怒斥［导员］的自述形式就是个幌子。大家都不是蠢鬼，看完全部直播自然而然就知道［导员］是在以“凌鹤寻自述”的形式来引导大家进入案件背后，他只是在案件中成为了林鹤玄的视角，但它并不是林浩雄本鬼。


    倘若有鬼直指她是凌鹤寻本鬼，难免显得断章取义又愚蠢不堪。


    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导员等于零喝水。


    佳佳悲痛怒吼，这就是她的目的啊！！！


    他就是利用了大家这一点，堂而皇之污蔑受害人，还给自己洗白白！家鬼们！不要再被骗了，你们在这儿真情实感的哭天喊地，只会叫他在背地里笑的花枝乱颤，家鬼们！我们不能被她当枪使啊！！不能因此冤枉了真心为民的好鬼臣凌大人啊！


    佳佳悲痛欲绝，仿佛他亲身经历了这事似的。


    下面不出意料地冒出了吐槽的声音。


    “……”


    “证据呢？”


    “笑死，我看别有用心的鬼是你吧。”


    “多少功德一条啊？凌千迟亲自结功德吗？”


    “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隔壁帖子是凌～大～人～走后门实录诶。”


    “我也我也，我也看见了，黄票衙的鬼差亲自认证凌千迟贪污受贿，傲慢至极，和优秀鬼民见面时他都是躺着的。”


    “我嘞个玉帝啊，这么狂的吗，就连十府阎君都是板板正正见鬼的好吧。”


    “可不是吗，比阎君还狂，真不知道哪来的脸。”


    “那必然是功德给的脸啊～他可是黄票衙的头头诶！超能赚功德的好吧。”


    “楼上说的赚功德是正经渠道吗。”


    “必然不是啦。”


    ……


    一切的一切完全和标题跑偏，佳佳欲哭无泪，撕心裂肺道：家鬼们！谁说咱没证据的，咱一没功德二没命，咱有的就是个证据啊！！！


    说罢，佳佳贴出了一段留影符资料。


    万赋雪点开，里面出现的鬼正是她本鬼。


    画面中的“万赋雪”对着一个没入镜的神秘人大言不惭得说着自己的造谣计划，把起因、目的、计划通通交代了干净。


    根本用不着看完，这才是妥妥的造谣！彻彻底底的留影符造谣、留影符造假！


    她说过这番话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万赋雪第一反应倒不是生气，她无语的想笑。


    假留影符里的她为了交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说话极其刻意，非常人机，还有这留影符的造假的工艺也很差，鬼物眨眼不对称，背景的菱花窗木制纹理周期性抖动，音频呼吸声缺失的同时口型也和音频有微小延迟。


    即使不用频域分析也能轻松辨认出这是一个假留影符。


    几乎不可能有鬼会被骗......吧？


    但显然，她失算了。


    在佳佳放出了留影符之后，整栋楼的画风一改之前。


    “妈妈我被[导员]骗了。”


    “我鬼，我......我再也不相信直播了，都是骗子。”


    “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凌大人，我误会你了，我真的信了[导员]的鬼话。”


    “我想知道这段留影符是哪里来的......我看了完整直播，我不记得有这段。”


    佳佳连忙回复：“这是直播前的内容，具体获取方式无法透露，请放心，这可是留影符，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留影符。”


    “眼见为实，这下不得不信了。”


    “我是鬼差，留影符确实无法造假。”


    ......


    心凉，心寒，心碎。万赋雪完全忘了这个时间段的地府还没有相关技术！没有FaceSwap、Ae、DeepFaceLab、Au、VALL-E。


    对这时候的鬼民而言，留影符就他鬼的不可能有假。


    维修员虚弱地继续下翻，下面是卫逆司同样软弱无力的反击：“瞎说，诸位，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佳佳怒斥：“眼见都不为实还有什么能为实？[导员]的瞎编吗？”


    不知名鬼民震惊跟帖：“他鬼的，我瞧瞧用鬼差铃查了一下，这个‘佳佳’是黄票衙的诶！”


    在鬼差铃上可以使用鬼网账号编码来查询该鬼民是否为鬼差，准确率百分之百，绝对没有出错的可能性。


    后续，便是玄参和佳佳的激烈对骂了，万赋雪大致扫了一眼，小学鸡斗嘴，毫无攻击力。


    万赋雪刚一退出这个帖子，便见符龟开始疯狂震动。


    玄参的私聊窗口弹出三十二个血红感叹号。


    她刚点开论坛置顶飘红的新帖，就看到[鬼府-黄四喜]顶着十府认证的金色阎罗章，在“三十六宫”发了一组高清留影符。


    “欺人太甚！[导员]直播私占鬼府候审厅改建私人茶室！”配图里万赋雪躺在雕花软榻上四仰八叉的留影符被裁去了半截——画面边缘分明露出“鬼府第三候审厅”的鎏金牌匾。


    万赋雪扶额惊叹，天老爷，谁教的造假技术，和上面那个一样次！


    [鬼府-黄四喜]继续发着，“欺鬼太甚，我真的忍无可忍。我们鬼差一心为民几百年，兢兢业业，从不躺平，只求鬼民们能过上舒坦日子，只要鬼民们舒坦，我们委屈点也没啥，但是也不能这么欺负鬼吧！补充证据：[导员]在鬼府殴打看守鬼差实录。”


    第二张留影符箓里，万赋雪挥袖甩开拦路鬼差的画面被慢放十倍，她拳拳到肉，打得九尺鬼差狰狞扭曲、口吐鲜血。


    最绝的是[鬼府-黄四喜]还附上了一条诊疗书，上面明晃晃盖着岐隍的朱砂印，诊治结果写着“三魂震荡需静养三月”，落款医师名字却是十年前就投胎的扁鹊门徒。


    “现在连活人都能重返地府看病了？就离谱！他们这才是造谣呜呜呜。”维修员气得直哭，“万女士咱们怎么办啊，下面的鬼都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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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万赋雪喃喃道：“地府这个时间点怎么会......乖，你把留影符再放一边给我看。”


    维修员委屈巴巴地重新放了一遍，它死死闭上眼睛，不肯再多看一眼。


    连续看了好几遍，万赋雪终于在那一纸诊疗书上发现了端倪。


    这上面的朱砂印......和她让维修员用ps仿造图章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这类软件在阴间使用时，会与阳间有非常不同的效果，比如它会带有阴间特有的一圈青晕。


    起初万赋雪和维修员行事的时候是不在意这个的，这个时期的地府没有ps，大家不会注意到这个不寻常的小细节。


    可没想到当时的安心偏偏在这个时候捅向了自己。


    或许她早该想到的，地府可能没有技术，但人家有法术啊！


    法术完全可以直接copy别人的技术，copy效果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可惜这番分析终究淹没在了狂欢的声浪里。[佳佳]火速转发并置顶，原本冷清的账号粉丝数从八百暴涨至八万，头像框上的黄票司徽章在每层楼都反复闪现。当某个小号贴出“[导员]在轮回井偷插队”的合成留影符时，连奈何桥摆渡人都跟着转了功德红包。


    等万赋雪回到潦水鬼暝楼时，她今天头一次停顿了呼吸。


    鬼暝楼大门门楣上淋漓的黑鬼血还在冒着热气，朱砂画的诅咒符歪歪扭扭叠了好几层，最底下那行“伪君子下十八层地狱”的“狱”字少了个反犬旁，倒是很符合当代文盲恶鬼的文化水平。


    “师姐！”浑身黑血的旺八蛋从院子里窜了出来，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申时那会儿突然冲进来了几个蒙面大鬼，举着泡过黑鬼血的符纸就要往你屋里闯......”


    他举起焦黑的左手，“抱歉师姐，我没打过，他们还是把你屋子和鬼暝楼泼得一团糟。”


    旺八蛋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低下了头。


    万赋雪正要检查他的伤势，倏然听见内院传来招小财和进小宝的尖叫。


    他们面前一个装着断匕的桐木匣骤然落地，锋刃上附着的怨气化作黑雾蒸腾而起。进小宝左手虎口被割开了一条大口子，伤口里钻出的咒虫正扭成“造谣者死”的篆文。


    “瞬酆物流的鬼差说是加急件。”招小财抖着手展开染血的恐吓信，“落款是...是全体被蒙蔽的正义鬼民？”


    玄参的私信在后台“叮”个不停，维修员不小心误触了一下。


    符龟私信上，玄参：“[导员]泼狗血那群鬼住在潦水嘉昉门大街444号，那里是黄票司的地方，我相信对您的污蔑都是造谣，就算它不是造谣，现在也必须是造谣。”


    玄参：“这不是对您的攻击，这是黄票衙对卫逆司的攻击，简单点说是二府对八府的攻击。您放心，我们八府虽然工资低，加班多，但却从来没输过。”


    屏幕外，玄参森森鬼指键入一行邪恶的文字：“八府和二百五府以前的事一直都是死不要脸地乱泼脏水，他们泼，咱也泼，咱鬼多，谁怕谁。”


    万赋雪猛地攥紧诅咒信，纸屑从她指缝簌簌而落。


    “既然他们觉得留影符不会造假。那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以假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