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凡人

作品:《这无情道你不修了?

    溟市主被带走,南问舟捧着白花低着头在原地静默了几息,将花往清休澜怀中一塞,急匆匆说了声“欠你个人情”便转身追去了。


    沈灵准备留下来善后,顺便给徒弟上上课,补补常识。清休澜将花收到了乾坤戒中,本想留下来带应听声凑个热闹,被沈灵态度强硬地送走了,让他没事儿就回天机宗待着。


    清休澜只能略显遗憾地带着应听声离开了。


    路上,应听声问要去哪儿,清休澜说带他回天机宗,找个地方把这花埋了。


    “白前辈现在是魂魄吗?”应听声坐在琉璃灯盏上,摇晃着腿问道。


    清休澜垂眸思考着些什么,闻言随口答道:“嗯,她很特殊。一是阳寿未尽的生魂,二没喝孟婆汤,三没有转世一说。所以在经过轮回井后,她没有失去记忆,也没有获得新的人生。”


    说着,清休澜叹道:“她变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轮回井扭曲了她一部分心智,可能是在世上蹉跎太久。初见时,我都没能认出她来。”


    “可是她没有失去记忆的话,怎么像是根本不认识您和南阁主一样呢?”应听声问道。


    “她只是一缕魂魄啊。”清休澜轻声道。


    神志不清的女孩从轮回井落入人间后,浑浑噩噩。或许那时她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所有执念,通过记忆拿到了“欲壑镜”。但随着时间推移,魂魄的记忆开始散去,直到她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


    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心底最深的执念。


    “要实现人们的愿望。”


    南问舟临走时把溟市主强塞到他怀中的欲壑镜一同给了清休澜,拿了块烫手山芋,清休澜也是无奈。


    “欲壑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对自己手中的欲壑镜一脸好奇的应听声,清休澜介绍道:“欲壑镜能够创造出任何真实存在的东西不假,但它创造出的东西会不断吸食人的精气,直到将人吸成一具空壳才罢休。”


    应听声惊讶道:“可精气流失是很明显的呀,为什么他们不及时止损呢。”


    清休澜笑道:“谁在乎呢——只要梦想成真。”


    只要……梦想成真。


    ——


    清休澜将这朵花埋在了天机宗一处人烟稀少,但阳光充足的地方。触碰到泥土和阳光的瞬间,原本半死不活的花瓣都伸展开来,就像被注入了生机一般。


    应听声蹲在这朵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花旁边,看着清休澜引了道水浇灌它。


    白花随着风摇了摇,竟落下两片完好的花瓣来,花瓣飘飘摇摇,落在清休澜的手心。


    皮尔卡娅不知什么时候从栖灵瓶中出来了,溟市覆灭后,恨意从她身上散去,而她则变得愈发透明,几乎要和阳光融为一体。


    应听声已经看不见她了,反倒是清休澜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有话想问我?”


    应听声奇怪地抬头看向清休澜,左右看了看,问:“前辈?你在和谁说话。”


    皮尔卡娅低头看着应听声,轻声道:“明明大仇已报,我怎么还是开心不起来呢。”


    清休澜半蹲着将花旁边的杂草清了清,随口道:“可能是因为恨和执念是两种东西吧。”


    “被溟市所擒是你的恨。”清休澜抬眸看向飘在空中的皮尔卡娅,道:“那你的执念是什么呢。”


    “我的……执念?”皮尔卡娅重复道,不自觉陷入回忆中,任由思绪飘远。


    ——


    那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因为皮尔卡娅记忆中的海面波光粼粼,像是海中的星河。


    皮尔卡娅记不清自己游了多久,应该很久吧。


    她厌倦故乡一成不变的风景,想去外面——很远的东方看看。她的父母虽然万般不舍,却也拿性烈的女儿没办法,只得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


    于是,皮尔卡娅出发了。


    几天几夜之后,她看到了来自陆地的光。皮尔卡娅兴奋地浮出水面,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皮尔卡娅见过的第一个人——和她不一样的,拥有“双腿”的人。


    男人在岸边的小船上清点今天捕到的鱼,误将皮尔卡娅当成意外溺水的人类女孩,没有一丝犹豫地跳了下去,想将她救起。


    皮尔卡娅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匆匆忙忙将自己漂亮耀眼的璨金色鱼尾藏起,依葫芦画瓢地变出一双人类的腿来。


    男人十分英俊,裸露的上半身结实而有力,就像她的国度国王身边的侍卫一样强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救起皮尔卡娅时他移过了目光,小心避开她的腰腹,只托着皮尔卡娅的双臂,将她带上了岸,然后将自己放在一边的干净衣服递了过去。


    “你还好吗?”男人问道。


    皮尔卡娅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观察着这个与她不一样的生灵。


    “你不会说话吗。”男人恍然,然后朝海边的一座小木屋喊道:“娘——”


    “诶——”一个蹲着洗衣服的妇女应了一声,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朝男人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咦,你是?”


    皮尔卡娅又好奇地看向和男人一样,只是身高稍矮的女人,偏了偏头,浅绿色的眼眸亮亮的。


    “是一位落水的女孩,我将她救了上来,但她好像不会说话。”男人道。


    妇女“啊呀”了一声,道:“可怜的孩子,天要黑了,今晚就先住在我们家吧。明儿我上村里问问,看看是哪家的孩子。”


    于是,皮尔卡娅在这处靠近大海的小渔村里住了下来。


    然后……然后呢?


    回忆到这,皮尔卡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像是被蝴蝶塞满了胸腔。在她的国家,这是遇到了“真爱”的象征。


    皮尔卡娅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


    她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男人。皮尔卡娅皱眉回忆着。


    ……但是男人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只惊讶地看着她,随后严肃地告诉皮尔卡娅这很危险,她不该告诉任何人,包括男人自己。男人希望皮尔卡娅能够守护好这个秘密,并请她用法术删除自己的记忆。


    但皮尔卡娅拒绝了,她愿意相信这个善良的男人,并答应他自己会守好这个秘密。


    ——但是男人食言了。


    想到这,皮尔卡娅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就像被月色笼罩的大海。


    男人将她约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皮尔卡娅毫无防备,被男人迷晕。再次睁眼时,她已被打上了禁阵,戴上了镣铐,成了被明码标价的“货物”。


    可是……皮尔卡娅伤心地想道,那些山盟海誓、承诺、和每个晚上听着对方的心跳入眠就都是假的么?


    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将那些假话当真,她也肯定,爱存在过,只是像潮汐一样,消退了。


    于是,她哀哀地请求清休澜:“我想回去……最初的地方,那个小渔村。请带我回去看看吧。”


    秉持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清休澜答应了。


    他拉过应听声,从乾坤戒中拿出一条发带,帮应听声重新梳理了凌乱的长发,道:“皮尔卡娅想去一个地方。”


    应听声乖乖地任由清休澜动作,问道:“哪里?”


    清休澜看向远方,回答道:“一个离她的故乡最近的地方。”


    ——


    皮尔卡娅记忆中的小渔村并不怎么繁华,只住着五六户人家,大多都是些老人,毕竟年轻人正是闯荡的时候,怎会甘愿在小小渔村中蹉跎。


    对于这个给了她幸福,也毁灭了她的小渔村,皮尔卡娅本以为自己会觉得“不甘”。但当她真真切切落在这片略有潮湿的土地上时,她却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渔村中,处处挂满了白帷,妇人和年幼些的孩子也都身着素缟,聚在一起抹着泪烧纸钱。


    皮尔卡娅轻皱起眉,抬手抹去了眼角的眼泪——失去了眼睛之后,她的泪水再也凝不成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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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点点带着海风的潮湿。


    她就像感受到什么一样,急切地请求清休澜帮忙问问她们在为谁哀悼。


    清休澜走过去,一位捧着遗像的妇女缓缓转过身,清休澜静静看了看,然后转头看向皮尔卡娅。


    他又细细地问了几句,那妇女突然痛哭起来,走进小木屋中拿了两样东西出来,递给了清休澜。


    清休澜走了回来,就听见皮尔卡娅悲痛地问他:“……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了?”


    “……”清休澜点了点头,问他:“你恨他吗。”


    “……什么?”


    清休澜重复道:“他背叛你,你恨他吗。”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来自深海的鲛人,她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


    皮尔卡娅看着距离自己咫尺的大海,道:“在不知道我是鲛人时,他是爱我的。我们真真切切地相爱过。”


    “我只‘遗憾’。如果……”皮尔卡娅的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滴落,她问:“如果我不是鲛人,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普普通通的女孩,我们是否能够共度一生?”


    “很幸运。”清休澜却是轻轻笑了,“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


    他伸手,将手中的卷轴递给皮尔卡娅。


    皮尔卡娅接过,将其展开,里面赫然是一副自己的画像,以及一封字字恳切的信。


    画像上的皮尔卡娅栩栩如生,笑容灿烂。


    清休澜道:“你的爱人不但没有背叛你,相反,就算你是一只鲛人,他也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


    “人间有种术法,名唤‘易容’。”


    男人有个心术不正的堂弟,偶然听到了关于皮尔卡娅是一条鲛人的秘密。他于修炼一道上有点天赋,但心思太“邪”,被宗门赶了出来。


    堂弟早就受够了在渔村中穷苦的生活,想要借皮尔卡娅一飞冲天。


    于是,邪念起。


    他将自己变作男人的模样,轻轻松松将皮尔卡娅骗了出来,然后以一笔巨款将她卖给了溟市的摊贩,自己拿着钱远走高飞。


    “你的丈夫回家后找不到你,心急如焚。得知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堂弟将你卖出去时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清休澜叹道:“第二天,他留下一封信,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带回来。”


    “几经辗转,他一个普通人,不知怎么竟然成功搭上前往溟市的飞舟。”


    皮尔卡娅手中的画卷坠地,她像已经知道结局一样一边往后退一边摇着头,满脸泪痕。


    清休澜顿了顿,还是轻声说了下去:“刀剑不长眼。”


    皮尔卡娅就像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痛哭了起来。


    原来他们本不用分开。


    原来他们曾经真的可以共度余生。


    原来,“我会爱你,直至我死去”,并不是一句虚无的承诺。


    皮尔卡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哭泣着问清休澜:“如果……如果我不去复仇,如果我并不想毁灭溟市,是不是……”


    清休澜缓慢地摇了摇头,答道:“溟市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你我只是将它的毁灭提前了。”


    “而你的丈夫深爱你,所以他一定会去找你,就算在溟市找不到,也会去别处找。”清休澜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权无势独自行走于世间,很脆弱的,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他迟早会死在寻找你的路上。或死于乱箭,或死于疾病,或寿终正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寻找你。”


    “他是个普通人,但他爱你。深爱。”


    清休澜递上一块手帕,道:“所以,不要责怪自己。若他知道最后你已经报了仇,能够安心离去,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以及……”


    清休澜叹了口气,无奈道:“别再哭了,若你因他哭泣,我想……他会自责的。”


    “至少他在前往轮回的路上有你相伴,便也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