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染说完，转头走下高台，背影清冷而疏离。


    言慕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身后传来一阵阵弟子的议论声，皆是羡慕和祝贺，与他们的高涨热情相反，林寂染情绪淡漠，甚至罗堂主都比她更兴奋，仿佛自己弟子夺得第一一样。


    他垂头，不知在想什么，等他再次抬头时，林寂染已经走出很远。


    他快步追了上去。林寂染始终没有回头，仿佛并未察觉到他的跟随。


    言慕袖子中的手缓缓握紧，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师尊是不是更想让季珩当第一？”


    林寂染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完全没想到言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然而，宗主刚刚派人传话，让她立刻前往议事殿，她没有时间与言慕多作解释，便道：“你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原来这是不要紧的事……”言慕垂眸，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道，“弟子不想再与季珩同住了。”


    林寂染没有察觉出言慕情绪的微妙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你得了大比第一，宗门会更重视你的要求，我会去同宗主说，多调些人手，尽快完工，让季珩搬走。”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林寂染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议事厅内，各长老齐聚，气氛肃穆。


    宗主道：“首座弟子之位空缺多年，如今是时候该选出一位新的首座弟子了。”


    林寂染对此并不意外。


    无上剑宗一向有这样的传统，首座弟子不仅是宗门年轻一代的领袖，更是未来宗主的候选人。


    上一任首座弟子谢九辞晋升长老后，后辈弟子中便再无人能担此重任，以至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至今。


    而现今，这一辈弟子中，终于出现几位资质极佳的人选。


    宗主目光落在林寂染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询问：“前几次大比，皆是季珩取胜。而这一次，言慕打败了季珩。林长老，他们皆是你青崖峰之人，你最为熟悉，依你看，该选谁做首座弟子？”


    林寂染垂眸，沉思片刻。


    首座弟子权力很大，不仅要负责平日带弟子们出去历练，还可以插手各堂之事，行监管之责，万众瞩目。


    更重要的是，首座弟子通常是作为下一任宗主培养的，这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受到全宗上下的关注，如同赤身行走于阳光下，毫无秘密可言。


    若选了言慕，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会受到十分严重的惩戒。且堂堂剑宗的首座弟子，竟是个魔族，宗门会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她缓缓抬头，语气坚定：“季珩更适合。”


    丹药堂罗堂主忽地抬起头，语气犀利地质问道：“这次大比明明是言慕得了第一，季珩凭什么当首座弟子？”


    林寂染道：“多次大比中，言慕只取胜了这一次，在我看来，二人修为不分上下。更何况，首座弟子更需考验心性，我认为季珩心性更佳。”


    罗堂主又道：“林长老未免太偏心了吧？季珩赢那么多次是实力使然？言慕赢这一次便是侥幸？”


    “罗堂主如此激动做什么？”林寂染转过头，目光淡漠地落在他身上，“我与二位小辈朝夕相处，自然是我更了解。”


    罗堂主还要说什么，却被宗主抬手打断。


    “林长老，我再问你一遍，确认让季珩做首座弟子？”


    林寂染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郑重：“是。”


    林寂染还没从议事厅走出去，罗堂主的消息却已传了出去。


    言慕认出来找他的是罗堂主门下犯了事的那位弟子。他寻了个无人僻静处，才对言慕说道：“各长老如今正在议事厅议事，挑选首座弟子。”


    这个关节挑选首座弟子，自然是与刚结束的大比有关。按理来说，大比第一名成为首座弟子理所应当。


    但这弟子面上神情显然不是。


    言慕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平：“林长老非要选季珩当首座弟子，说季珩心性更好。我师尊与她争辩了几句，却也无用。”


    言慕眼神黯了黯，沉默了许久，才道：“在师尊心里，自然季珩更好。”


    “林长老这不是明摆着偏心吗？”说到这里，弟子脸上添了几分不快，“要不然你做我师尊的徒弟算了，我师尊愿意收你，虽然他剑道上比不过林长老，但炼丹配药上总能比得过。”


    言慕摇了摇头，语气却很坚定：“不必了，多谢罗堂主好意。”


    那弟子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言慕回到房间内，坐在床边，目光低垂，心中思绪纷乱。


    没过多久，季珩也推门而入。


    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隔着一道布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季珩缓慢擦拭剑身的声音。


    季珩动作缓慢，心中似乎在想什么，直到剑面擦得锃亮，才将剑轻轻一抖，化作一把精致的折扇。


    他不停摇动扇子，微凉的风扑在他脸上，却好像怎么都扑不灭他心中的烦躁。


    他从小金尊玉贵，天赋异禀，向来是想得到什么便能得到什么。过去几次大比，他都轻轻松松得了第一，没想到这次却被言慕抢走了属于他的第一。


    尽管他没有说过，但他其实并没有将言慕当成对手。言慕才修行多久，此前又一直败给他。就算他承认，言慕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确实是有些拼命，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弱者的挣扎，未放在心上。


    最终，他却败给了这样一个人。


    他从小吃着滋养灵脉的贵重丹药，享受着最好的修炼资源，却输给了一个草根出身的平民。


    这种落差，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比试场上，言慕因他几句话，剑势陡然凌厉，季珩一颗玲珑心，自是能猜到些什么。


    这太好猜了。因为大家都一样。


    季珩轻摇手中折扇，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有没有觉得，师叔真的很美？”


    身为弟子，不该如此议论长老。


    听见这大胆的话，言慕微怔了一下，看向声音来处。


    言慕微微皱眉，道：“你逾距了。”


    “就算我不说，难道你心里不这么想么？难道别人心里不这么想么？”季珩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师叔就是很美，美得很有风味，整个仙门中，都没有能与她相比的人，但她自己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就像山顶终年不化的雪，谁都有一种冲动，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将她捂热。”


    帘子那头，言慕的目光骤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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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仿佛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却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季珩，慎言。”


    季珩却仿佛没察觉到言慕的怒意，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师叔那样的女子，谁不想靠近？只可惜，她眼中似乎只有修炼和宗门事务，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真不知，以后谁会这么有福气，成为将她捂热的那个人。”


    言慕猛地站起身，布帘被他带起的风掀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盯着季珩的方向，声音冰冷如霜：“季珩，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冒犯我师尊，休怪我不客气。”


    季珩摇扇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哦？你也知道她是你师尊，是我的师叔啊。”


    “你这是何意？”言慕语气中皆是压抑着的怒意。


    “师尊与徒弟有私，是败坏伦常。但，”季珩顿了顿，“我是她的师侄啊。宗门可没说，不允许长老与师侄有私。”


    言慕怒气几乎压制不住：“季珩，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清楚么？”季珩轻笑几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师叔一直都不收我为弟子，说不准便是——”


    他话音还没落下，言慕的身影已如疾风般冲过布帘，一把揪住季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床榻上提了起来。


    “砰！”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季珩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季珩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嘴角瞬间渗出一丝血迹。


    季珩抬手抹去唇边血迹，他不甘示弱，反手抓住言慕的手臂，猛地一扭，将他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翻身压上，拳头又快又狠地落在他身上。


    二人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皆用了十足的蛮力，默契地没用灵力。


    房间内的桌椅被撞得碎了几个，不时伴有花瓶、古琴摔在地上的声音。


    好像都要把这段时间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


    忽然，一道冰冷严厉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瞬间让二人僵在原地。他们同时停住动作，松开彼此，缓缓地站起来。


    林寂染眉头皱得极深，目光扫过眼前二人。


    他们站成一排，垂着头，极为狼狈，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尽管没有用灵力，但却都下了死手，伤势不轻。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气死了。


    “言慕，为师便是这样教导你的？你看看你自己都做出了些什么事？！”


    言慕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不甘和委屈：“师尊为何不问缘由，便认定是弟子的错？师尊为何不问问季珩？”


    他的顶嘴却让她更生气，她语气愈发严厉：“我教过你和师兄打架吗？我说过的话，你都不听，不服气，是不是？既然如此，又何必认我这个师尊？”


    言慕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师尊若不想收我这个弟子，又何必强留。”


    林寂染指向门外，语气不容反驳：“你，现在就去悬川跪着。”


    言慕倔强地抿起唇，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却并未再争辩。


    她继续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