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人进行一次伪装的光学变身器“变色龙”已经报废，宋初玖的外观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爬出地下通道，没有来到污水厂，而是钻出了位于一处黑巷的井道。


    矿场的负责人为丢失大量补天石，损失战斗人员有多么焦头烂额，昏迷的03号技术员被人在主机室摇醒后有多么惊恐，这些她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她戴上之前系统赠送的消防面具，缩矮脖子，压低肩部，微微驼起背部，整个人看上去矮了不少，也更加局促。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黑巷。


    外面人声鼎沸，星际和废土两种风格奇异地组合在一起，显示出一种热闹但荒颓的赛博朋克感。


    矿区深处的辐射区是冰冷美丽的补天石和麻木的奴隶。矿区外围，是高科技设备组建的采矿体系，封闭，但井井有条，人和机器机械地运作着，成为星球上流动的线粒体。


    这里，是矿区之外。


    活跃的因子布满空气，连尘埃的跃动都展示着自由的节奏。


    宋初玖扫向大街两侧悬浮招牌名称的店铺，看见街上来往的人披巾蒙纱，偶有几人露出的机械义眼闪烁着非人的冷光。


    只会执行程序的清洁机器人外壳破旧，锈痕之外是覆盖了厚厚一层的沙面，它们十分忙碌，但似乎不知所忙。


    有小孩窜动于人流间，发出快活的呼喊，不时有家长呵斥远远传来。


    除了缺少绿化，这里以为都好。


    宋初玖佝偻着流进人群，她黑色的复杂面罩一点也不显突兀。


    作为外来者，她身上有着和那些外来人同样紧绷，不自在的气质，和本地原住民被尘沙灌注的野蛮生命力区别开来。


    “很熟悉的地方。”


    羲和的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


    “你随着别人来过，或者，你见过许多这种地方？”


    “不知道，我的数据并不完整。”羲和仿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但宋初玖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一直以来，羲和只是作为脑袋里的一道声音存在。


    很奇怪，但很系统。


    宋初玖笑道，“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我的记忆也不完整。”不管是穿越前自身作为地质学者的，还是穿越后作为挖矿奴隶的。


    她有的仿佛只是一种被输入的概念，而不是一种经历，这些概念呈完整体系，但不完全，因为它们无法构筑出一个完全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脑子被人挖走了一块。


    “接下来您将做什么？”羲和等她叹完气，在她似乎抒发了一遍心中感慨后问道。


    “调查我被丢入矿场的真实原因，根据一点记忆的线索寻找我的来历。等弄清这些后，或许我会一边看看完整的世界，一边探索你身上的秘密。”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是苏格拉底给出的哲学三问。


    宋初玖无意挖掘哲学的深度，毕竟她只是个挖矿的。但她不会放弃弄清真相。


    “我以为您会安排上将敌人消灭的计划。”


    “这是必需的，我会找出我的敌人，将其消灭。”


    就算她的敌人是整个联邦，她也会想尽办法。


    羲和如同浮出海面的巨鲸，没过一会就又沉入寂静的海底，不再言语。


    她们的默契就在这，点到为止。


    宋初玖今天还没有进入山海界挖矿，她手上已经没有山海石了，也只剩下千克左右的黄金。


    她知道星际仍然流通着这种稀少的贵金属，只是不清楚物价。她需要找到不需要身份证明的黑市，将它们兑成可用资源。


    除了黄金，宋初玖手里还有大量能让黑市抖三抖的补天石，但她并不想在矿区刚出事就撞钢板上自投罗网。


    我又不是头铁，现在就和联邦硬碰硬。


    “这附近有一个黑市。”羲和如同会读心术一般说道，“也许您保留黄金至今，需要一个交易的地方。”


    宋初玖脑内的光屏出现，上面呈现着当地黑市的标志：一个被荆棘攀延住展开双翼的猫头鹰。棕羽斑驳的猫头鹰扭转脑袋，以正面和背部示人。


    她对羲和知道这些并不困惑，“谢谢。”接着，她从袖口放出最后一批昆虫监控器，让它们作为探索城市的先锋军，前往各处。


    “我会帮您留意。”羲和主动配合地接管这些小东西的控制权。


    一个不矮的跛子来到了一家维修店门口。老板是个人到中年，慈眉善目的圆润女士，她见有人驻足，高兴地从摇椅上跳起来。


    “客人，你需要修理什么？”


    宋初玖指了指店铺招牌上半只裹着荆棘的翅膀，粗着声线，言简意赅，“我来找猫头鹰。”


    女人看见了她手里的黄金，笑容更甚，改装的机械左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善意提醒道，“交易前这种东西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谢谢。”又是一次道谢，但低哑的嗓音颇为遗憾。


    分的清好人坏人的宋初玖落寞传统黑吃黑剧情没了！


    女人关上店门，挂上休息的牌子，然后带着她绕进店铺的后巷，打开一面暗道，率先跳了进去，“下来吧！”


    宋初玖跟着跳了下去。


    黑市盘踞着整片地下世界。她跟着老板东拐西绕，来到和地上世界格局几乎如出一辙的镜像里世界，只是这里的空气里没有大量黄沙尘埃。


    “我的店铺还在原处，但无法从我外面的铺子直接下来。”女人指着百米外的维修店。


    “艾姆！有客人了！”女人走进自家店铺，叫唤她的女儿。


    摘下头戴环式镜的艾姆从阁楼上下来，露出冰冷可爱的脸庞，“是维修还是买卖，快一点，我时间有限。”


    “卖。”宋初玖一股脑地从拖着的蛇皮口袋里掏出或半旧或报废的机械。


    艾姆捡出一块残缺的碎片，“你从哪弄来的？”


    宋初玖定睛看去，那是从系统商城兑换出的电磁紊乱器，用来干扰敌方监控后已经在战斗中损毁了。


    “火拼战场上捡来的。”


    “运气真好。”艾姆意外地说道，“这种材料被联邦管制，很少流出市场。这些东西……”艾姆挨个看去，对宋初玖肃然起敬，“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些一共换你50000联邦币。”


    一堆残骸换五万联邦币。要么是联邦货币贬值，要么是系统出品的东西过于硬核。


    这些武器原件宋初玖统计过，一共用了她16枚山海石。


    那就是山海石购买力太强。


    “账户多少？我转你。”


    宋初玖没有智脑，也没有账户，她孑然一身，光秃秃地闯进社会。


    羲和报了一串数字，“这是一个虚拟账户，连接着我的数据库。我可以帮您存储货币，督管交易，理财投资。”


    “您可以将我视作您的内置智脑。相信我，我比联邦现存的中枢人工智能还要先进。”


    她将那串数字报了出去。


    “转你了。”艾姆在手腕智脑投放的光屏上操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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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说道。


    【宿主个人账户已到账五万联邦币。】


    【余额：50000联邦币。】


    “之后捡到好东西还来找我，我给你优惠价。”艾姆伸出手，“交个朋友，幸运的家伙？我是艾姆。”


    “黄金矿工。”宋初玖说出代号。


    “好吧，真是个奇怪的称号。”


    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宋初玖接着问了金属兑换处，艾姆愣了一下，“我这里就可以兑换。你有什么金属？”


    “黄金。”宋初玖这下没掏口袋，而是直接从伪装成量子折叠袋的腰包里，取出系统空间的黄金。


    遗憾的是它们没有被做成金条，而是不规整的球状体。


    艾姆拿出自制改装的矿物检测仪，对着它们进行扫描，“24K……”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你……黄金矿工是吧。”艾姆神色复杂，她刚刚真的差点起歪念了，“百分百纯度的黄金，你怎么弄来的？”


    哪怕是现在的技术也无法完全剔除矿物中的杂质，百分百纯矿依旧存在于设想的理想状况中。


    她一下观察不出来宋初玖的来头，只能从身形判断她是一个女性。不仅她脸上那副融合高科技的面具是从来没见过的新型号，而且那条具有量子折叠空间技术的腰带，也不是常人能有的。


    你的那些武器残骸根本不是你捡的的吧，那就是你的吧！


    意识到眼前女人身份不简单的艾姆在心里叫道。


    “下次不要轻易拿出这些东西，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她们真是好人呢。”羲和说。


    宋初玖赞同。


    “这种黄金你有多少？我全要了，单价是今日市价的两倍。”


    要多少有多少。


    宋初玖才解锁了南山经前十座山，目前只在挖金矿，还没挖到第二座山。


    “一千克。”


    宋初玖根据艾姆的反应大大保留。


    艾姆松了一口气，两百多万，这个数值的价格她勉强能全部吃下。


    【宿主个人账户已到账两百六十七点八万联邦币。】


    【余额：2728000联邦币。】


    宋初玖拿出剩下的黄金团，艾姆谨慎地全部扫描后收下。


    黄金的价格和前世一样，会略有浮动，很少暴动，是比较稳定的金属。两克黄金兑一枚山海石，一克黄金换一千左右的联邦币，那么一枚山海石约等于两千联邦币。


    以之前艾姆收购武器碎片的价格，宋初玖只要坚持挖矿，获得山海石倒卖系统商城的东西就可以暴富！


    ……她傻了才这样做。


    系统是她的秘密，系统商城里的东西不仅出处不明，似乎还来历不凡。大量流通和随意暴露只会招致危机。


    宋初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挖矿，通过系统商城实现自给自足，偶尔可以披着马甲分散售卖高纯度矿石。


    但是凡是走过，必留痕迹。她不可能成为游离世外的无根浮萍，也需要在世界中投下自己的锚点。


    还是先办几份假证吧。


    艾姆面对黄金矿工的需求十分了然，她推荐了一家口碑十分好的证件处。


    最终，宋初玖拿着一张三等中城区公民，和一张四等下城区贫民的证件离开。二等及以上等级的公民数据库由联邦中枢系统直接接管，搞假证的侵入不了。


    回到地面，她租了一个小宾馆，在周围布下监控眼。有羲和在，很快便陷入深睡眠。


    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