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的苏韵，放下锥幔，幔中尽是她浴后的桂花香。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又看看身旁空荡荡的位置。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总在半梦半醒间。睡梦间，想起了很多前世的事。


    天还未亮时，她被小腹处的疼痛彻底扰醒，她心中一惊，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月事来了。


    她唤了彩儿，给她拿需要用的东西，又让彩儿更换了褥单。


    忙活过一通后，苏韵重新坐回干净的床褥间，用被子盖好自己。


    廊下传来脚步声，而后沈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怎么了？”


    门外的彩儿小声地支支吾吾道：“世子，少夫人有些……不大舒服。”


    “哪里不舒服？”


    彩儿还在支支吾吾。


    沈铎一脚跨进了屋。


    苏韵看着一身绯色朝服的沈铎，走向自己。


    “你哪里不舒服？”，沈铎蹲在床边问。


    他本是要上朝去了，却见房间这边彩儿一直进进出出，苏韵平日不会醒的这么早，便感觉有些不大对。


    “我月事来了。”


    沈铎看了她片刻，视线又往下移，“现在哪里不舒服？”


    苏韵的手覆在小腹上，“肚子有些疼。”


    “找个郎中来瞧一瞧。”


    苏韵摇头，她以往只是会有些轻微的不舒服，这次的感觉比之前要强烈一些，许是和她喝的那药有关系，找郎中来，估计也无济于事。


    沈铎看着她坐在床上，纤薄的身子微微弓着，右手支着床，左手捂在小腹处，脸色也不似平时那般粉嫩，有些虚弱。


    “我今日告假，在家中陪你。”


    “……不用。”


    苏韵抬眸看了沈铎一眼，四目相对时，俩人的眼神都有着对对方的探究。


    苏韵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它背后那个成熟的男子，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二十出头的男孩儿。


    “那我今日早些回来。”，沈铎道。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铎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不太放心地道：“若还是不适，记得让春桃去找母亲，找个郎中来。”


    苏韵点头。


    “那我走了？”，沈铎问。


    直到苏韵轻声‘嗯’了一下，他才犹豫着离开。


    沈铎离开后，她又听到门外，沈铎对彩儿叮嘱了几句，彩儿一一应下。


    这一日，苏韵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只有温暖的被窝能缓解她的不适。


    午后，她还在睡觉时，迷迷糊糊中，感觉锥幔被拉开，有人挨近了她。


    她缓缓睁开眼，已换上便服的沈铎坐在床边。


    苏韵双颊睡得红通通的，锥幔中满是暖香的气息。


    “你可有好些了？”，沈铎问。


    “嗯。”，苏韵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懒。


    沈铎的视线，移到她腹部，“还疼吗？”


    “不疼。”


    他拉过被子，把苏韵露在外的肩部盖好，“彩儿说你没有胃口。现在可有想吃的东西？”


    苏韵摇头。


    沈铎抬手，把苏韵散在脸侧的头发，顺到一旁。苏韵微微转头，别过了脸。


    沈铎沉吟片刻，“还是不想看见我？”


    苏韵轻轻抿着嘴，没有说话。


    “……那我先出去。”，沈铎道。


    苏韵依旧别着脸，没有看他。


    直到晚饭时，沈铎才再次出现在她视线里。


    苏韵看着桌子上小厨房做的各色各样的汤品，有些吃惊。有鱼汤、乌鸡汤、排骨汤……


    自己是有些不舒服，但也不用这么补啊，这要全吃下去，怕不是要流鼻血？


    吃饭的时候，沈铎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给苏韵盛汤，看着她的脸色已不是早上那样苍白，也不似午后睡醒时那样通红，有些恢复了往日的颜色。


    喝着汤的时候，苏韵突然看着沈铎，道：“你一直叫我‘小’韵，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也回来了，觉得我比你小很多，才这么叫的？”


    苏韵问的突然，沈铎先是一愣，又点了点头。


    苏韵舀了一勺鸡汤，她吹吹热气，喝进肚子里，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


    “那现在呢？你想叫我‘老’韵了吗？”


    同样在喝汤的沈铎，差一点把汤从嘴里喷出来，幸是忍住了，只轻轻咳了几声。他拿过一旁的巾子，擦了擦嘴，难掩眼中的震惊。


    沉默良久后，沈铎道：“你若喜欢，我也可以这样叫你。”


    这次，轮到苏韵差点儿被呛到。


    一顿暖融融的饭吃完，苏韵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一直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和彩儿聊天。


    原本以为苏韵在饭间已经开始与自己说笑，又还彩儿聊了很久，沈铎觉得她应当是不气了。一直到了要就寝的时候，他走了进来，彩儿自然地退到了门外。


    他问了一句，“今日，我可能回房睡了？”


    原本笑嘻嘻的苏韵，却突然不说话了。


    沈铎看着她的脸色，摸不到头脑，问：“那我还睡书房？”


    苏韵又开始抿着嘴。


    沈铎了然地点点头。


    看着沈铎离开后，苏韵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


    其实沈铎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在他的立场上，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对苏韵而言，只不过是她和卫南铮私奔了，而她心悦卫南铮，与他私奔，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没有任何人左右过她。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沈铎无关。


    要说苏家在家族与她面前，放弃了她。此事也与沈铎无关，他只是利用了合理的时机，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沈铎没有逼苏家放弃她。


    那时候，他心里的人都是卫南铮，就算沈家或是苏家把她抓了回来，她也不会想要与沈铎成婚。


    昨夜到今日，苏韵一直不大舒服，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回想自己昨日情绪那般激动，直接找沈铎问个明白，定是因为这月事捣乱，影响了自己的心绪。


    苏韵一个人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睡了好几日，沈铎也在那书房窝了好几日。


    这天，听舟突然对沈铎道：“世子，要不给书房安张大一些的床？现在那张榻，太憋屈了。”


    沈铎冷着声音道：“何意？你还盼着我天天睡这儿？”


    听舟忙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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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


    世子和少夫人不知为何闹了别扭，世子这几日心情不畅，少夫人倒一反常态，安排他干了许多活儿。


    先前少夫人对他极为客气，即使世子外出当差，把自己派给少夫人那段时间，少夫人都很少使唤他，最近却接连给他安排差事。


    他每天白天跟着世子外出，晚上回来，便在院子中完成少夫人交代的任务。


    先是给少夫人安了个练武的木桩，随后又听世子吩咐，在木桩上缠了麻绳，麻绳上再包好细布。


    再是在院中给少夫人架个秋千，这秋千是个大活儿，他足足做了三晚。天色亮时，又打磨，又缠布，世子就在一旁盯着，生怕有刺扎了自己的夫人。


    奈何世子默默献了好几天殷勤，少夫人还是对他爱答不理。


    “世子，我打听了彩儿，也没问出个什么结果。要不你换个人问问？”


    沈铎斜他一眼，“问谁？”


    “要不你去问问三少夫人？她与少夫人走得近。”


    沈铎手中的书，差点飞出去，敲到听舟脑袋上，“问她？不可能。”


    连睡了四晚书房后，沈铎决定找苏韵谈一谈，据他对苏韵的了解，她是个很好沟通的人，只要找她把事情讲开，便应当无事了。


    苏韵与沈铎对坐在桌旁。


    沈铎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苏韵摇头。


    “那你为何还不愿见我？”


    “就是心中有一些不悦。”


    沈铎思忖了会儿，道：“夫人心中不悦什么？”


    苏韵没有说话。


    “你气我谋划办了诗会，撮合你和别人，又找岳父岳母谈了条件？”


    “不是，这些与你无关。又不是你逼着我看上别人的。”


    苏韵缓了缓，又道：“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样的你，我觉得很陌生。”


    沈铎：“觉得我自以为是，善于算计？”


    苏韵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沈铎又道：“会觉得对我失望吗？”


    失望？好像没有，只是觉得有些陌生。


    “那还有什么生气的吗？”


    苏韵又开始不说话。


    沈铎想了想，“还是因为那画？”


    苏韵抿着的嘴，微微嘟了起来。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画很多。”


    “我不要。”


    “那夫人如何才能消气？”


    苏韵还是不说话。


    沈铎已经一个头，好几个大。他从来没见过苏韵这样，以前他的夫人都是很好沟通的，有什么话都会直接与他说，今日这般，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他又从来没有哄过女子，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苏韵不气。


    苏韵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与沈铎闹别扭，既然他没有做错什么，自己一直这样让他吃瘪，不太应该。他现如今还愿意哄着自己，等哪天他烦了，俩人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像上一世她与卫南铮那样，最后谁也不理睬谁？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只是她现在还不想看见沈铎。


    看到他那张脸，她就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