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被双手捧着接连不断地扑到脸上，明川的心情终于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她把双手撑在洗脸池边，抬起头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就这么顿了一会儿，静静地喘了几口气。


    比起主教说出口的话，给明川更大震惊的是她“听”到的那一句话。


    在圣山脚下的那片树林里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明川眨了眨眼，水珠从她的睫毛上面掉落，砸在了水池里。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吗？明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然后沿着脸部轮廓慢慢地在脸上滑动着手指。


    俞明异变的情形最近总是频繁的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那个黑漆漆的暗狱里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重演。


    等到推门出去的时候，明川已经擦干净了脸，除了额角的头发上沾了一点水渍，几乎看不出她刚才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盛峥一见明川出来就立刻走过来牵起了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明川摇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闻言，盛峥视线在明川身上溜了一遭，然后抬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轻声问道，“你生我的气了吗？”


    “……”明川有些无语地抬眼看向了盛峥的脸，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刚才这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突然就大喇喇地宣布了婚礼，还一副正经样子真邀请了主教来当圣师。


    “我不是在逼你，”盛峥一边观察着明川脸色，一边有些理亏地央求道，“你不要生气好吗？”


    授礼会刚才已经结束了，明川的心神全部被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给吸引住了，对于后面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精力去留意。


    “你是为了加强和六城的联络吗？”明川抬头盯着盛峥，“艾兰家和莫南屿的联姻让你有了危机感？”


    明川的眼神很冷静，在面对着盛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冷酷的一面，之前要不就是嫌恶，要不就是示弱，甚至也有过缠绵，但无论如何，都是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的。


    可是这时候的她，第一次在盛峥面前抛开了自己的情绪，冷酷且理智地问出了对方提出结婚的原因。


    “什么？”盛峥给她理着头发的动作一顿，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听清楚明川的话似的，又或者是听到了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六城的异种资源很适合特别处理处的研究，这是你来六城的主要原因吧，”明川一边开口，一边抬手把对方的手给拂开了，她的神情冷淡，就这么看着盛峥，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现在艾兰家抢先一步和莫南屿搭上了线，你需要一个和六城的联络口，所以选中了我。”


    明川的话都是肯定句，她看着眼前的盛峥，心想，果然自己猜的没错，就像之前景星羽那条信息里提到过的那样，毕竟盛峥可是重启异种实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呢。


    盛峥来到六城这里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异种，他对她的关注，对她的帮助，包括对她表现出的喜爱，统统都是为了异种。


    之前在七城的时候，反对军那边就和盛峥有合作，而原因就是反对军内部有通过饲养异种来提高战斗力的项目，盛峥对这个很有兴趣。


    这些事情，明川在这几天里一点点地串了起来，在“听”到主教那句话之后更加验证了这个想法。


    盛峥这样的人，看来是很善于引用感情链接来让人为他们效力，确实，这样的手段比起物质利益有时候更有奇效。


    只要看一看盛峥手下的那些人就可以看出来了。


    “结婚这个主意确实挺好，毕竟一般情况下，主教可不是那么好请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明川有些无奈，又有些佩服地耸了耸肩，没有注意到盛峥眼里翻涌奔腾的复杂情绪。


    弥尔家和五城教会一直有联系，但盛峥那次在五城却出了意外，而且当时的盛峥明显对那些人防备心很重。


    从那次之后明川就怀疑盛峥和教会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再加上后来她还听了徐桉讲的事情。


    教会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对教会出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单看教会对各个基地的影响有多大就知道了。


    可这样的一家独大，不会是任何一个基地想要看到的局面，通过这次的联合审判会上面的表现，明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本是必死的人，就因为和主教有些纠葛，就可以免于一死，这样的影响力，恐怕没有人不为之动心。


    “你们的计划是在婚礼上动手吗？”明川干脆直接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傅云冰打算怎么做？”


    此时明川和盛峥待着的地方是六城为盛峥独留的休憩场所，一座精致典雅的三层石楼，这里基本全都是盛峥带来的人。


    明川是刚才授礼会结束后被盛峥给带到这里来的，这地方离着授礼会所在的百木联场不远，正好可以用来休息。


    刚才盛峥对主教提出邀请之后，傅云冰的表现引起了明川的注意，当时他和盛峥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在主教接受邀请之后，明川更是注意到傅云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盛峥。


    就在那一瞬间，明川也有些明白了主教“说”给她的那一句话里的意思。


    盛峥和傅云冰已经达成了合作，而这合作的内容关乎教会，关乎主教。


    没有永远的对手，哪怕这两个人在对待反对军的事情上曾经是完全相反的态度，但只要他们在这一件关于主教的事情上具有一样的目标，那他们自然就可以成为暂时的合作者。


    明川还清楚地记得傅云冰当初在圣山里的表现，也记得盛峥对待教会人员的防备，而之前二队队员们的闲聊也提醒了她。


    傅云冰和盛峥之间对于她的那些争抢，现在这么看，应该也是用来迷惑那位主教的手段而已。


    明川想到这些后，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这个靶子的作用，不过她转念一想，有用总比没用要好。


    幸好，她没有真的对这些人抱有什么不必要的期待。明川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同一时间，在听到明川说到傅云冰的名字之后，盛峥的眉头先是微微动了下，紧接着明川眼里的恍然让他的心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


    在这一刻，盛峥忽然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明川其实是一直不相信别人对她的感情的。


    比起感情，她对于权衡利弊下的选择明显有着更高的接受度，甚至还从中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盛峥整个人突然就被一种巨大的悲哀给包围住了，他的目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明川，感觉到心脏都被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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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揪住揉成了一团，疼得厉害。


    “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我也有要求，”明川现在已经被推到了一个这样的一个位置上，与其被动的当炮灰，她更想去主动参与到其中获利。


    这么说着，明川就重新掀起眼皮看向了盛峥，但在对上对方的目光之后，明川却久违地愣怔了一下。


    见状，明川的嘴动了动，刚要开口，突然就被盛峥一个大力给抱进了怀里，整个人都被对方给深深地搂紧了。


    盛峥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明川，脑袋低下去埋在了明川的颈窝，是个完全把明川嵌进自己身体的深深的拥抱。


    这个拥抱的力道很大，明川抬手试了一下没挣脱开便先不管了，只随便任由对方这么抱着自己。


    不过明川被抱住的时候脸上是深深的困惑，她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盛峥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没必要了吧？她不是都已经把事情给说的够清楚了吗？还要再装下去吗？


    但这个拥抱太紧，紧的让明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虚虚地握了几下。


    “对不起，”盛峥终于慢慢地开了口，“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是我的错。”


    “什么？”明川这么想着，便也顺嘴问了出来，但盛峥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重复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明川疑惑着，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大，接着便猛地用力推开了抱着自己的盛峥。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该不会要杀了我吧？现在这是提前跟我道歉？”明川急急地质问了几句，脸上是全然的防备。


    而被推开的盛峥则是一脸颓然，整个人都跟泄了力气似的，在听到明川这话后更是塌下了肩膀，微一低头，阖眼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明川，”盛峥的声音很轻，开口时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自嘲，“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哪怕有那么一刻？”


    “啊？”明川疑惑不解的神情不似作假，而她也是真搞不明白这人又想干什么？打感情牌吗？


    见明川这样，盛峥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


    “莫南屿和伽澜的联姻礼邀请了主教做圣师，时间就在六天后，六城城主第一次主事会的第二天。”


    “所以呢？”明川不理解他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这和他们正在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傅云冰和莫南屿达成了合议，他们会在莫南屿的联姻礼上动手，在场的那几个基地的人也都是参与者。”盛峥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放的很轻，比起被明川质问的痛苦，这一刻，他对明川的心疼竟然更多。


    他自己对这一切也很惊讶，他的这种情绪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在他悲哀地意识到明川可能并不喜欢他之前，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心疼明川。


    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新奇。


    听到这里的时候，明川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突然觉得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似的，“你也是参与者？你们的计划是一起对付主教？”


    盛峥嗯了一声，解释说，“这是早就定好了的计划，和咱们的婚礼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人破坏咱们的婚礼的。”


    “那你还请主教来当圣师？”明川歪了下脑袋，恍然大悟，“这是你用来迷惑的幌子？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对付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