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清晨，纪无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持昭。


    因为昨晚之事，李持昭不信任东宫里面的人，向皇后娘娘借了玉蓉姑姑。


    玉蓉姑姑便是李持昭的乳母。


    在找出那乳母的背后指使和同伙之前，玉蓉姑姑负责暂时照顾小皇孙。


    玉蓉姑姑一直抱着，见太子眼馋，道：“殿下要抱一抱吗？”


    李持昭明显有些犹豫，他道：“孤担心他又哭。”


    这小子不知是和李持昭做对还是什么，无论谁来，都让抱，就独独李持昭一抱就哭。


    其实不止昨晚。


    就刚刚，李持昭醒来时，想抱抱他，结果李持昭一抱就哭，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是玉蓉姑姑出马，这个小家伙的眼泪才止住了。


    玉蓉姑姑道：“没事的，只是殿下还不会抱，熟悉了就好了。”


    李持昭小心翼翼接过去，听着玉蓉姑姑的指示，抱着孩子，像捧着玉器一样珍惜。


    孩子没哭！


    又过了一会，孩子还是没哭！


    他成功了！


    李持昭大喜过望，见纪无思也醒了，把孩子抱到纪无思面前，道：“无思，你看，孩子多乖。”


    纪无思抚着孩子的面颊，肉嘟嘟的，粉嫩嫩的，很可爱。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同时抬眼，四目相对之间，纪无思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同样，那件事情在李持昭心里，也和一根刺一样，刺挠。


    他把孩子交给玉蓉姑姑，带去偏殿喂奶。


    此时，这里只有纪无思和李持昭两个人。


    昨晚又忙，又有姜熙柔和桓言敬在，李持昭和纪无思没机会说话。


    李持昭先开口，道：“无思，我错了。”


    纪无思略有些惊讶，问：“你错在哪了。”


    李持昭道：“我一不该收那个香包，二不该瞒你，三不该知道你不开心了，还……”


    “还什么？”


    李持昭的脸刷一下红了，吐出三个气音：“不哄你。”


    纪无思也羞，一下子就把头挪开了。


    李持昭道：“我知道你自从嫁与我后，一直不开心，心里压力特别大，总担心当不好太子妃，连累我，连累家族。


    “我也知道，我们不过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的亲，并无感情基础。不过我既已经娶你为妻，那我们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想，只要我对你好一点，你说不定会开心一点。可是这段时间，你越来越难过，我看了难受，却不知道你是哪里难受。


    “直到昨晚，你把不开心的原因放在明面上来，我才知道是香包的问题，我才知道是我一直没有同你表明我的心意。”


    李持昭把纪无思的脸扳正，道：“我之前觉得，说的都是假的，只有做，才是最实在的，因此羞于表达。但是经过昨晚我明白了，如果你想听，我每日都可以说，我喜欢你，无思。”


    “知道了。”纪无思甩开他的手，躺进被窝里，用被子捂住头。


    她面上带着笑，声音闷闷的，道：“我也是。”


    李持昭也笑了。


    外面宫女传话，“姜大夫来了。”


    姜熙柔是来辞行的，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只来说一声，便离开。


    她见李持昭和纪无思调笑，也知道二人已经重归于好了，庆幸自己没有拆散他们。


    她道：“我今日是来辞行的，我要出宫去了。”


    李持昭没有意见，只道：“好。”


    倒是纪无思，她把姜熙柔叫住了。


    李持昭也很有眼力见，道：“你们先聊，我给你们拿些点心。”


    姜熙柔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吗？”


    纪无思道：“我该和你说声谢谢的，毕竟你救了我的命。”


    可是姜熙柔却不以为意，她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脸上也看不出来喜怒，和昨晚见到桓言敬时的鲜活神色相去甚远。


    她道：“你该谢谢的是你自己。”


    “为何？”


    姜熙柔娓娓道来：“我见你第一面时就知道，你是我最害怕接到的病人，毫无生气。”


    昨夜，在纪无思临生产前，姜熙柔反复强调一句话“有我呢”，不是因为其自大狂妄。


    姜熙柔虽然自信，但是却不是万能的，她依旧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一直在说那句话，不仅仅是在宽慰纪无思，也是在给自己打强心针。


    生产前期，纪无思也很配合，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在最后，孩子依旧生出来的时候，纪无思却闭上了眼睛。


    姜熙柔见多了这一幕——病人已经没有求生意志了。


    姜熙柔不了解纪无思。


    她不敢提起有关纪无思的家人、爱情、孩子，因为姜熙柔不知道这里面到底那一个是纪无思的负累。


    亦或者这些都是。


    在这种生死关头，提起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压垮病人的最后一株稻草。


    姜熙柔不敢赌。


    所以，姜熙柔只敢说——你看，你还那么年轻。


    姜熙柔能押宝于纪无思自己的求生意志。好在，姜熙柔成功了。


    因此，姜熙柔从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


    疑症难症，姜熙柔把人救活了，她会毫不吝啬地收下所有感谢，但是病人自救的，姜熙柔也不愿意邀功。


    姜熙柔道：“如果不是你自己想活，我也没有办法从无常手里抢走你。”


    纪无思震惊于听到的话，一时间说不出来的。


    不过，纪无思知道，姜熙柔其实押宝错了。


    纪无思不是自己想活，她只是不想死在姜熙柔的手下。


    有时候，人活着的理由就是那么荒谬。


    她想，如果她死了，姜熙柔必定会被连累。


    她还年轻，可是姜熙柔也年轻，而且她比自己更加年轻。


    纪无思说不清楚她对于姜熙柔是什么感情。


    最开始，以为只是姜熙柔和李持昭暗通款曲，她对姜熙柔只是同病相怜。


    以为不过是又一个可怜人罢了，被表面的富贵吸引，却被永远禁锢在牢笼里面的家雀。


    可是，这一切在纪无思见到姜熙柔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她见到姜熙柔的第一眼，就觉得姜熙柔很美。


    美得像是仙子，气质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和齐妃的美不一样，齐妃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一开始想要掩盖，到了后面发现掩饰不住了，就破罐子破摔，不去掩饰，露出了原原本本的模样。


    却不料更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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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宠爱。


    纪无思太好奇了，她想要看看姜熙柔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想看看她除美貌外，有何过人之处。


    这下，纪无思发现自己输得彻底。


    宫人来报，姜熙柔看了一日的书。


    贸然到一个新的环境，安全与否未知，目的是何未知。


    可是姜熙柔就是可以醉心于自己的世界。


    她医术高明不假，可是她也爱钻研这些东西。


    纪无思太羡慕了，姜熙柔可以找到自己的追求，找到自己的热爱。


    不像她，整日整日地蹉跎，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时常怨天尤人。只要别人给一点点蜜糖，好像她又可以活下去了一样。


    她在靠别人过活，而姜熙柔，她在为自己而活。


    纪无思不愿意一个好姑娘因为自己受到拖累，姜熙柔还有自己的人生。


    因此，纪无思活过来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活过来了以后，纪无思发现世界变了，李持昭没有变心，她又可以靠那一点点蜜糖活下去了。


    她心里依旧觉得自己可悲。


    再后来，她见到了桓言敬。


    纪无思道：“你心中是有你师兄的吧？”


    见姜熙柔不语，纪无思试探道：“你可会想他，念他，他不来找你，你可会怨他？”


    果不其然，姜熙柔道：“会。”


    纪无思并不意外。


    见到桓言敬时，姜熙柔就差点属意于他写在脸上了。桓言敬也是，除去抱孩子之时，眼睛就没有离开给姜熙柔。


    两人都把爱慕写着脸上了，那么明显的窗户纸居然都不捅破。


    姜熙柔还傻傻地说，他们不过是一起长大的而已。


    既然说起了，纪无思不若就帮一把，正好还了昨晚桓言敬救下孩子的恩情。


    离开东宫时，姜熙柔脑子里面打转的，都是纪无思的那几句话。


    可是她还是不信，她理解不了，为何她对师兄的感情突然变了，从对兄长的尊敬到对恋人的爱慕。


    是从什么时候变化的？


    是洞房夜，师兄掀起她的盖头时？


    是鬼市里面，师兄要给她买梅花簪，可是她却醋意大发，想到师兄未来的妻子，不愿意花他的钱？


    是望月楼里面，不会说谎的她，下意识骗了楼主，说她和师兄是夫妻？


    再或者是什么生活中的琐事。


    姜熙柔意识到，她对桓言敬是不一样的。


    桓言敬只是担心姜熙柔的安危，夜探东宫时，不愿意让姜熙柔去，可是她却发了好打一顿脾气。


    她怒不可遏。


    可是从前的她，从未这样过。


    她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桓言敬凶她。


    可是邝白替师兄解释过，说师兄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并不是凶她。


    可是姜熙柔还是生气，因为师兄从来没有这么对她过。


    现在回想，姜熙柔有点怀疑，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生气。


    还是害怕，害怕会失去熟悉的那个师兄，害怕师兄变成这个公事公办的模样。


    由宫人带领，姜熙柔出了宫门，看到门口的桓言敬。


    师兄在等她回家。


    对于最开始的问题，姜熙柔有了答案。


    是的，她好像是真的喜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