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报个小仇

作品:《替亡母和离后,侯门弃女闹翻皇城

    碎冰纹窗棂漏进斑驳日光,五岁的南声声正踮脚去够案上青瓷瓶。


    父亲突然从背后将她举高,用手指轻叩她鼻尖。“小流萤要插梅?爹爹给你折最高的那枝!”


    母亲倚着门框笑,银甲未卸,战袍还沾着关外霜雪。


    她掏出一颗松子糖放进女儿口中,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含混道。“阿娘回来了,阿娘把贼寇打跑了!”


    那时,夏清羽身上的甲胄映着朝阳院的光。


    她将女儿搂进怀中,暖玉似的护心镜贴上孩子脸颊。


    “等我们流萤及笄,娘把这银甲熔了给你打头面。流萤要嵌绿玉翡翠还是珊瑚红宝?”


    南声声挥舞着胖胖的小手,“都要都要。”


    院中传来母亲和父亲宠溺又无奈的笑声。


    梦境忽而扭曲,血色弥漫上来。


    南声声看见母亲躺在尸山血海里,染血的银甲碎成齑粉。


    夏清羽满是鲜血的手抚上南声声的面颊。


    “记住,我夏清羽的女儿站着流血,即便跪着……也要咬断仇人的喉咙……”


    无数箭矢穿透那具身躯,那抹银甲孤魂化作漫天白幡。


    “娘!”


    南声声在梦中伸手去抓,只握住一缕裹着雪粒子的北风。


    母亲最后的耳语如刀刻进骨髓。“若你活得不如意,娘在黄泉……也要杀了欺负你的人。”


    冷汗浸透中衣时,南声声嗅到浓郁的香薰。


    南采薇执素纱团扇轻摇,扇面刺的竟是富贵开圆了的牡丹花。


    “姐姐可算醒了。”团扇压下她欲起的肩“大夫说姐姐高热要见风才好得快,妹妹特意求了祖母,祖母允我来伺候姐姐……”


    冷风顺着扇骨往身体里钻,南声声突然攥住那截皓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南采薇的骨头。


    “那对不起了,高热没把我烧死,倒是让你失望了。”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采薇巴不得姐姐身子即刻就好。”


    南采薇吃痛收手,团扇坠到床上时露出背面小字。


    那字迹,南声声认得出来,是苏鹤眠的。


    竟是苏鹤眠题的诗!


    若南声声此前无心理准备,只怕这会儿要揪着南采薇,质问她与苏鹤眠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过此时,他只觉得这对男女着实相配。


    一个假清高,一个真贱人。


    南采薇突然跪地啜泣。“采薇笨手笨脚,姐姐要打要骂都好,千万别气坏身子。”


    “妹妹是真心想来伺候姐姐的,姐姐将采薇当个奴婢就是,打骂随心……”


    “那就滚出去跪。”南声声支起身,枯发扫过南采薇精心描画的黛眉。


    “既自称奴婢,就该晓得在主子面前该怎么跪。”


    南采薇忽然抿住唇,双目难掩惊诧,似乎没料到南声声会忽然这么说。


    雕花门砰地被推开,春水端着碗热粥进来。


    看到南采薇出现在床前时一愣,立马上前将南声声扶住。


    “姑娘,方才奴婢出去给您熬粥了,不知采薇姑娘来了……”


    春水语声恭敬,却用身子将南采薇抵到了一边,眼中满是防备之意。


    “春水真是姐姐的可心人,若妹妹不嫌弃,你我日后就以姐妹相称,一同服侍姐姐。”南采薇看向春水,就要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粥。


    春水将粥碗护得死死的,“采薇姑娘折煞奴婢了,姑娘是掌管侯府对牌钥匙的主子,奴婢只是个丫头,就算万死也不敢和采薇姑娘姐妹相称。”


    南采薇嫣然一笑,“什么掌管对牌钥匙,不过是老夫人看姐姐在庄子上还未归,府中又无女眷,这才让采薇帮着出点力。”


    “既如此,如今我回来了,要不然你将对牌钥匙交给我?”南声声看着南采薇低垂的眉眼道。


    “这……”南采薇面露难色,“只怕要问过老夫人。”


    南声声心中冷笑,这侯府的对牌钥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侯府的家用,全是母亲的嫁妆补贴罢了。


    她伸手接过春水手里的粥喝了起来。


    眼看着母亲要归来了,她要快些养好身子。


    “朝阳院里挂了白幡,你昨晚住了一夜,这不好好的没被吓死?看来你也没有大夫说的那般柔弱嘛。”


    南声声将喝完了粥的碗随手递到南采薇手中。“不如你去把这碗刷了?”


    她既要当奴婢,就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红梅突然拽起南采薇。“姑娘何必受这气!您也是侯爷的亲……”


    “红梅!”南采薇忙厉声喝止,转身却换了凄楚神色。


    “姐姐不愿见我,我走便是。”她踉跄着起身,“只求姐姐按时用药……”


    南采薇说着,就随手端起了旁边的药碗。


    南声声盯着南采薇手中那碗褐色药汤,一股浓烈的刺鼻味袭来。


    她忽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当初在庄子上,每每得了风寒,庄头娘子就一改往日冷漠,端着碗褐色汤药,好言好语劝自己喝下。


    可南声声每每喝下汤药后,总觉烧心,整夜无法入眠。


    她将药碗递到南采薇嘴边,“既是好药,你这个奴婢不妨替主子尝尝,烫不烫?”


    南采薇瞳孔骤缩。


    红梅猛地扑来抢夺,却被南声声一把打碎药碗,碎渣子反手划破红梅的手背。


    “哎呀!”红梅满脸惊恐,忍不住往南采薇身后躲。


    “连喝药都服侍不好?你还想当丫鬟?”南声声的声音里透着鄙夷。


    南采薇伏在满地狼藉中抽泣不止,“采薇没用,这就去给姑父请罪。”


    说罢,便抹着泪飞快跑了。


    春水望着屋外,有些不可置信。


    “我知红梅那日欺负了你,今日为你报个小仇。以后找准机会,再给你报个大的。”南声声抬起手,戳了戳春水的鼻尖。


    春水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姑娘……”


    “走,我们也出去看看戏。”南声声睡了一夜,精神好多了,下了床拉着春水就往外走。


    南采薇哭着从西厢小院跑出。


    西厢院外,南采薇在游廊转角处驻足。


    她掏出菱花镜理了理鬓角,将珍珠耳珰扯下半边,在游廊转角处倏然拔高了啜泣声。


    “采薇?你这是怎么了?”等在月洞门的侯爷满脸关切。


    看到侯爷的大氅从影壁转出,南采薇便乳燕投林般扑进侯爷怀中。


    “爹爹!”这声呼唤甜得发腻,眼角泪珠将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