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大灯的卧室里，只留一只水晶夜灯。


    在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十几秒之后。


    “咯。”楚枫把手机熄屏，钻回毯子里翻身睡觉，尽管可能会睡不太好。


    没回消息，他不想回。


    回什么都不合适。


    回了也没意义。


    就这样。


    *


    周四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海城是个闷热又多雨的城市。


    早上八点，医务室大楼底下的花坛里，粉白色月季花被楚枫弯腰注视着，他刚把手伸过去，值班老师就吼。


    “别揪！不准掐花儿，好不容易开几朵。”


    楚枫不耐烦的回：“没揪啊，我摸摸。”


    “男生你摸什么花儿？去去，上一边儿站着去！”值班老师警惕性很强。


    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手都闲不住。


    好不容易种出来的。


    “......”


    楚枫拽了拽身上浅粉色格子衫外套，扭头往大门里看。


    总算看见温小年从楼梯下来。


    “给他们了？”楚枫问，没忍住往二楼看过去。


    就见窗边有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大概是沈承霖，因为沈承霖昨晚穿的是白T。


    叶檀清穿的是黑色绸缎睡衣。


    温小年点头：“给了，洗漱用品和衣裳，咱先去教室吧，沈承霖说他上午要补觉，不上课了。”


    “哦，”楚枫跟着温小年往教学楼走，过了两秒又问，“早餐呢？”


    “早餐也给了呀，”温小年看着他枫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不太理解，“我靠，我还能躲楼道偷偷把早餐吃了吗。”


    刚才他都拎上去了，那肯定是给了的。


    “......”


    楚枫张了张嘴，又闭上。


    其实——


    他是想问叶檀清吃饭了没。


    昨晚沈承霖说他点的饭叶檀清不吃，可是昨天叶檀清就没吃，发高烧一天没吃饭，又饿一夜，现在是早上......


    就，如果叶檀清不吃。


    一上午都得饿着。


    算了，算了，楚枫在阴沉天色里吐了一口气。


    关心叶檀清干什么，他们又没关系。


    再说正常人还能活活饿死吗。


    ...可叶檀清不是正常人。


    生病了都躲起来，平时在宿舍煮清汤寡水的面条，楚枫也没见他点过外卖，去食堂的次数又很少。


    叶檀清会自己找肉吃吗，这个年纪身体还得发育吧。


    一顿一顿的不吃啊？


    不吃算了！


    楚枫感觉自己操心的有点太多了。


    他爸楚金源没在叶檀清生活费上小气过。


    叶檀清自己还有那么多奖学金。


    管他吃不吃肉呢。


    他点了饭，是叶檀清不吃。


    “烦死了，你说叶檀清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楚枫跟温小年走在校园小路上，低着头咕哝，“他那种死脑袋怎么能当学霸，他连自己的生活都安排不明白，渴了喝水饿了吃饭都不懂，一天闷着不说话，说话了发个晚安，什么意思又不讲明白，怎么那么爱叫人猜......”


    叶檀清很会搞他心态。


    “......”


    温小年拎着书本，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


    “哥，你是不是太闲了。”


    吃饭喝水也管？


    温小年说：“沈承霖一晚上给你发八九遍晚安，你又嫌烦，大早上就骂他，也没见你研究沈承霖什么意思。”


    楚枫早上起床，发现手机里有沈承霖三十多条未读微信。


    好像是楚枫回他那两句说给他们带早餐。


    打通了沈承霖发微信的任督二脉。


    硬是自言自语的发了三十多条！


    惹的楚枫早上边吹头发边骂沈承霖闲的，词汇量匮乏到‘晚安’能发八九遍，发完了又想起来别的话题，又接着给他发。


    当时温小年在刷牙。


    都听见了。


    “沈承霖是——我跟你说不明白！”楚枫烦的很。


    他的烦躁温小年不懂。


    也没有人懂。


    沈承霖是喜欢他，才给他发那么多微信。


    楚枫知道沈承霖的心思。


    昨天在医务室楼梯间沈承霖暗示他了。


    但是叶檀清就不一样。


    叶檀清冷不丁的发个晚安干什么？


    什么意思？


    “那你到底烦什么？就因为叶哥给你发了个晚安，”温小年试着分析，“可能他烧退了以后知道是咱们送他去医务室，想说谢谢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发个晚安，表达友好。”


    “......是这样？”楚枫冷静了些。


    温小年点点头：“我怀疑叶哥稍微有点自闭症，但是最近好多了，他都会关心咱们的行程，前天还问我呢。”


    “问什么？前天吗。”


    “昂，他说他要离开一星期，我说咱俩也是，他就问咱俩干什么去，我就把你参加选拔的事跟他说了。”


    楚枫：“！”


    楚枫撞温小年：“你跟他说什么，万一我没选上多丢人，我靠，我不想让他知道。”


    全校谁知道他没选上都行。


    就不能让叶檀清知道！


    “哎呀，”温小年感觉自己在被折磨，“你肯定能选上啊，说这怕什么，再说你不是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否则论坛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帖子。


    每个都跟抹黑名声一样，也没见他枫哥找人删帖。


    “我跟你说不明白，走了，上课！”楚枫快步往前跑，浅粉色格子衬衫在阴天里飘荡，急躁躁的。


    温小年：“？”


    什么情况，他哥好像魔怔了。


    最近半个月变化太大。


    啧啧。


    *


    接下来几天。


    楚枫顺利通过二选、终审环节。


    学校定下了两个男生名额，就是他跟刑睿。


    另外两个人选据说校领导已经内定了。


    不知道会是谁，楚枫也没关心。


    叶檀清病好了以后更加忙，同住一个宿舍里，楚枫都很少见到他，偶尔在客厅打照面，见到了也是各自不说话。


    楚枫板着脸走掉，叶檀清冷着脸抿唇。


    好像送叶檀清去医务室之后。


    关系并没有丝毫好转。


    反而更僵了。


    叶檀清自己研究过原因，可能是在医务室那夜，楚枫因为医药费的事情生气了，踹床还骂他。


    后来他发出‘晚安’，楚枫也没回他。


    叶檀清无奈，只能更加扮演透明人。


    力求不让楚枫看见他更烦。


    找机会道个歉吧。


    叶檀清想。


    但最近没空，在出发去海边拍摄之前。


    他的学科作业实在太多了。


    而楚枫不搭理叶檀清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叶檀清不搭理他。


    于是谁也不理谁。


    转眼间就到了坐车离开学校，跟摄制组前往海边沙滩的日子。


    据说那边定好了酒店。


    他们要在海边住一个星期。


    温小年申请当校方义工，负责拍摄现场的配合工作。


    简单来说——


    就是人形闹钟督导员。


    他要负责把拍摄时间和流程，通知到每个参与拍摄的学生，不误场不掉队，配合校方老师跟拍摄组方面对接。


    申请当这个义工的学生有很多。


    因为后期能在宣传片尾末，场务那一栏小小的挂个名。


    温小年能脱颖而出，还得取决于他美术生的加持。


    美术画面造景虽然拍摄的时候用不到他。


    但有这个名头就更容易被老师选中。


    临出发的前一晚。


    周日晚上八点，男寝宿舍。


    客厅摆着两只空荡荡的行李箱，楚枫正跟温小年一起收拾行李，带点衣服和日用品。


    叶檀清今晚也在宿舍。


    没像前两天似的，将近十点才回来。


    “小温老师，吹风机带不带啊？”楚枫站在浴室里喊。


    温小年在阳台收衣服，扯着嗓子回。


    “不用带，现场有造型师！”


    “那我也得自己先吹一下吧，酒店吹风机不好用，”楚枫琢磨，又看看梳子，“梳子也得带上，浴巾，毛巾....要是有压缩毛巾就好了，太占地方。”


    他正站在镜台前，偶然抬头。


    就看见叶檀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穿一身白浴袍，站在浴室门口幽幽看着他。


    跟鬼魂似的悄声无息。


    “！”楚枫吓一哆嗦，下意识骂，“你有病啊站这儿干什么？”


    “......”


    叶檀清被骂的往后退两步。


    后背都快靠着墙了。


    他看着楚枫，医务室之后第一次跟楚枫对话，缓慢开嗓：“...我有那个，你要不要。”


    “？”楚枫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我要不要？”


    不对，他应该说不管有什么他都不要。


    彻底跟这个人划清界限！


    清晰捕捉到楚枫脸上的抗拒和反感。


    叶檀清垂眼，闷嗓回：“压缩毛巾，压缩浴巾，一次性拖鞋套和床单，一次性马桶垫，要么。”


    “你经常出去开房吗？”楚枫嘴问的比脑子快。


    正常谁会囤这么多一次性用品。


    叶檀清老实的点点头：“嗯。”


    “......”


    楚枫愣住了。


    上一世没发现叶檀清玩的这么花。


    所以婚后不爱碰他，就因为早就在外面吃饱了。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