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竹依言抬头，王后却骤然愣在了当场，像是极为震惊一般，探寻的目光落在桑竹的身上，久久都没有挪动。


    莫说王后，就连摆夷王的目光也是颇为古怪，两人的目光牢牢定在了桑竹的身上，她有着浓重的惊诧和讶异。


    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桑竹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她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敏锐的察觉到王后突然变色的原因，定然是和自己有关。


    王后久久都没有说话，深远的目光落在桑竹的身上，那样空洞而悲悯，那目光像是在看桑竹，又好像是穿过桑竹在看另外一个人。


    被王后这样打量着，桑竹略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王后？”


    王后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只见她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压抑情绪，丹凤眼中此刻更是已经盈然了晶莹。


    还是摆夷王率先回了神，见王后脸色大变，又顾忌此刻看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已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王后是喜极而泣了。”


    摆夷王的这一句话，才勉强唤回了王后的神思，她心知自己失态，不动声色的抹去了眸中的泪光，这才顺着摆夷王的话笑道，“正是，本后今日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了......”


    身后随侍的内官极有眼色，见此忙赔笑着开口，“启禀君上，时辰不早了，王后此前身子不好，侍医嘱咐了万不可劳累过度......”


    一个台阶铺好，摆夷王自然心领神会，一甩衣袖道顾念三军将士辛苦，便早些回去休息便是了。


    于是，这一场庆功宴便匆匆结束，帝后相携回了后宫，就连此前惯有的烟火也没有看，便匆匆离去了。


    其实此事在摆夷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君上素来爱重王后，偏偏王后的身子在早年间中过毒，从此之后身子便虚得厉害，一年之中总有大半是在吃药。


    王后身子不好体力不支，平日王宫里的大小饮宴之事，她也很少能应付全程，所以多年以来，每每王后体力不支需要提前离席，君上都是陪着王后一并离开的。


    此事，摆夷上下无不知晓，所以今日之事，摆夷众臣可谓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并未有人觉得不妥，除了......桑竹！


    别人不知，但是她却是看到的，王后分明是在看到她的容貌以后才大为失态，甚至于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制，所以这才提前匆匆离去。


    便是摆夷王的神色也十分古怪，仿佛自己是什么特殊的身份，能让他们如此震惊。


    摆夷王和王后离去了，剩余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去，只有桑竹一人还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双眉紧蹙，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桑竹回首，却是楚灵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怎么了？方才王后是说了什么吗？”


    楚灵极少看到桑竹这般失神的样子，从前两人朝夕相处，名为主仆实际却是无话不谈的姐妹，她一直都知道桑竹为人大方爽朗，性子直率，从来都不是个说话扭捏的人。


    眼下见桑竹这般模样，也是大为震惊，下意识就觉得是不是王后跟她说了什么。方才宴饮之时，她只是听到王后唤桑竹过去说话，但是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她却是不得而知了。


    桑竹勉强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她只说要看看我的相貌，然后便匆匆离去了，都没有说什么话......”


    话虽如此，但是不知为何，桑竹忽然有些害怕，冥冥之中她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且这风雨，似乎也是因自己而来。


    楚灵见桑竹一脸愁容，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还是轻轻拍了拍桑竹的手：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如今你已经是西郊大营的统帅将军，为着我和你多年的情分，我必回护你周全，许你一个安然的未来。”


    桑竹与楚灵相依相伴多年，如何能不知道楚灵的心思，“此次是小姐成全，才能让我有立军功的机会，我都明白，只是我在想......”


    楚灵见桑竹欲言又止，好奇追问道，“什么？你怎么今日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


    “如今知道小姐的母亲是摆夷南芷公主，那么......我自记事起就跟在小姐的身边，我的父母，又究竟是谁呢？”


    楚灵猛的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摆夷长公主，那么桑竹的身世究竟如何呢？她是怎么来带自己身边的，她会不会也和摆夷有关？


    楚灵蓦然想起当日即将领兵出城之时，众人退下之后摆夷王若有所思的一句喃喃自语，楚灵对当日的情景记忆犹新......


    摆夷王......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但是，眼下已经是深夜，且不说摆夷王是否就寝了，便是因着方才王后身子不适提前离席，自己都不能这样夤夜前去搅扰，思忖了片刻，楚灵嘱咐桑竹：


    “此事我一定会帮您去查清楚，但是你要答应我......”楚灵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桑竹，情真意切的看着人，“你要答应我，无论真相究竟是什么，在查明真相之前，你万不可过于忧虑，”


    楚灵拉着桑竹的手，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不少，“好不好？”


    桑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整个人彻底回过神来，“小姐放心吧，我不是个自苦之人，更不会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的。”


    ......


    是夜，楚灵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中思索着桑竹今夜所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更是睡不着了。


    她视桑竹如自己的亲姐妹，如今桑竹有事，她自然也是彻夜难眠，左右想着要如何帮她，想着想着便入了神。


    左右都是心烦意乱的睡不安慰，楚灵索性披衣起身了，一路行至窗边的香案，抽出一支线香点燃了。


    看看一缕烟雾冉冉盘旋向上，释放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那香味并不浓郁，但是却清冷的很，若有似无的兰香逐渐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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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整个房间，叫人闻之心静宁和。


    燃过一支安息香后才觉得心头平静了不少，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方才宴席散去之时，景行说有要事和戴褚等人商议，让自己先行回房，谁知这一去竟然是到了深夜还未见人回来！


    窗门并未完全关上，一阵凉风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吹得楚灵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身上都有些寒津津的。索性一把推开窗，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楚灵陡然担心起来。


    景行，究竟是去做什么了竟然要这样久？眼下身处摆夷，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提着灯跑进来，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下尤为显眼，待人跑近了，楚灵这才看清楚，原来来人正是梁宝。


    梁宝本来是要去直接敲门的，但是走到跟前才看到楚灵正好开着窗站在那里，索性便一溜烟儿跑到窗下。


    楚灵双手至在窗边，好奇的看着人，“夜深人静的，你这是做什么？”


    梁宝的神色却有些慌乱，仿佛是被人拆穿了什么，又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急切的看着楚灵：


    “王妃，是......是王爷出事了！”


    楚灵的脸色顿时白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宝，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灵的骤然变脸吓得梁宝神色更加慌张，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是是是......”


    一连说了几个是之后，梁宝这才勉强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是......王爷......本在郊外议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我......王妃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听闻此言，楚灵哪里还能有一丝犹豫，随手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就开了门，揪起梁宝的后脖子就往外走。


    “在哪里，是在哪里出了事？”


    摆夷王都的夜不似金陵繁华，眼下这个时候，若是在金陵，秦淮河边还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但是在摆夷，此刻都已经关门闭户入夜长眠了。


    楚灵和梁宝急奔而去，但奇怪的是，两人走到街上之后，方才还万分情急的梁宝却忽然镇定下来，他甚至还劝楚灵；，“王妃不要着急，还是要当心身子啊。”


    楚灵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她甚至回头瞪了一眼梁宝，“要是出了什么事，看我不唯你是问！”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王都郊外的山崖边，楚灵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崖边，他长身玉立身姿卓然，仿佛虽是就能御风而去的仙人。


    楚灵顿时愣在了那里，下意识回头去看梁宝，梁宝却是笑嘻嘻的向楚灵行了个礼，“王妃请吧，王爷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灵尚处于蒙圈之中，完全没有搞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倏然，崖边炸响了一记惊雷。


    一道“劈劈啪啪”作响的火苗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炸响一片七彩的烟花，火花四溅开来，点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