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从冰馆中缓缓坐起。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她缓缓环顾四周，这里是副本的终点，也是育仙科技的18层。


    而所谓的签字台，只是她的冰馆罢了。


    她挥手断开了接在她大脑上的电线，她的身体太过僵硬，扶着冰馆缓缓坐起，摸索了半天才从中翻了出来。


    前方的桌子上有东西在微微的发着蓝光，她走进一看，那是一个最初代的脑机——那个曾经被她嘲笑为智能眼镜的东西。


    “喂。”


    盛瑶带上脑机，“好玩吗？你和周成，你们俩，设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把我当傻子耍？”


    盛瑶气极反笑，她终于明白周成为什么会在桃花源里一直道歉。


    原来自始至终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俩为她精心设下的局。


    “对不起。”林烨摸不透盛瑶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道歉。


    盛瑶抬手，摸了一把摆放脑机的充电台，那里已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她回头看了一眼冰馆，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慌，“我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目的，但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副本，请把他们还给我。”


    “他们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林烨的声音从脑机传来。


    “是吗？”盛瑶语气出奇地冷静，“那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


    林烨沉默，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你先坐电梯到楼下去，我慢慢和你解释。”


    盛瑶如今实在是太过冷静，以林烨的经验来看，这是她发飙前的信号。


    “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


    果然，下一秒，盛瑶的语气就冷了下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最信任的俩个人会联起手来，这样戏耍自己。


    她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蠢，周成在自己身边明明破绽百出，但她却像是瞎了一般熟视无睹。


    他们最好不要告诉她是在进行什么鬼扯的测试，不然她真的会让俩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们先下去好吗？”林烨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些祈求。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电梯内还亮着白光。


    林烨早已替她操纵好了电梯行。电梯门开，盛瑶看到了门内自己的倒影。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愣了一秒，还是走了进去。


    “我现在多大了？”


    “31。”


    盛瑶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早已二十出头的模样，她的脸上已经细微的皱纹，头发披在肩上，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忽然联想到了刚刚醒来时的冰棺。


    “是吗？”盛瑶轻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脑机，“为什么没有用插入式的脑机？”


    林烨被问住了，他没想到盛瑶的话题转得这么快。他的声音莫名有些羞涩，断断续续从脑机中传出，“我怕你会不适应。”


    俩人的神经会通过最新一代的脑机紧密连接，林烨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盛瑶的每一点细微的感觉。


    这太亲密了，他怕她会生气。


    盛瑶：“原来已经有了啊，短短几年科技就可以发展成这样，育仙有你们这样的好员工还真是它的福气。”


    林烨听出了盛瑶语气中的阴阳，他才反应该来盛瑶是在诈他。


    插入式的脑机出现在二十年以后，她31岁时还没有这些东西。


    那是大灾难的前夕，人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来研究这些。


    林烨沉默了，他感觉自己越说越错。


    “现在是哪一年了？你们……还好吗？”盛瑶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电梯，原先最新款的电梯如今也有了不少锈迹，在它的角落里也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一觉，或许睡得有些太久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一百多年了吧。”林烨没有撒谎，他也才刚刚醒来。


    “一百多年？……”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听到这个数字她还是大吃一惊。她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下降，确认了一遍，“等等，这里是现实吧？”


    林烨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先前说的他们……原来的生活，是什么意思？”盛瑶感觉自己快要乱成一团，“还有……我……”


    盛瑶感觉自己不应该信了林烨的邪这么早下来的，如今疑点越来越多，她应该自己先好好理清再做打算的。


    她的问题甚至还没有问出口，电梯门就开了。


    和桃花大厦的地下一样，这里摆满了胚胎胶囊，冷冻巨型玻璃墙后的冰库中。


    盛瑶感觉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看向最中间的红色按钮，“副本里的都是真的？”


    “是。”


    盛瑶皱眉，“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了。”


    盛瑶听见了林烨幽幽地叹息，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很远，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干涩。


    “什么叫只有我了？那些机械人呢？”


    林烨：“你先按下那个按钮，我们慢慢说，我会把所有都告诉你。”


    “你不会又耍我吧？”盛瑶半信半疑。


    “我什么时候耍过你？”林烨发出了今晚第一声笑声，他的笑声是那种很清润的少年音，让盛瑶一下就回到了俩人恋爱的时候。


    如果说她如今已经31，那段时光，应该也是假的……


    盛瑶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林烨，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瞬的刺痛。


    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把我骗到那个破电梯里还不算吗？”


    “那不是我提的。”


    盛瑶笑了，“你不要告诉我是周成，你俩沆瀣一气，没一个好东西。”


    “是你自己。”


    这个答案听上去很扯，但盛瑶却瞬间就懂了。


    她的眼前蓦然闪过了自己曾经在副本中看到的那个自己，她与如今的自己长得一样，只是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副本，都是你自己挑选的。我和周成自始至终，都只是遵循着你的计划。”


    盛瑶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的怒吼，“所以你们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兜着么大一个圈子！”


    “按下那个按钮，仅此而已。”


    “……”


    盛瑶又一次被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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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翻了一个白眼，“她是手断了吗？折磨自己很爽是吗？”


    “你不要那么说。”林烨的声音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意，说完后他又迅速软了下来，甚至带了一丝祈求，“按钮。”


    “好好好，按钮。”


    盛瑶也是气疯了，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询问按钮的用处，“磅”的一声就敲了下去，“你们最好能给我一个足够的充足的理由，不然，不然……”


    她不知道能用什么威胁那个自己，她都已经被她整成这副模样，却一点报复的办法都没有。


    林烨透过脑机看到程序缓缓启动，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又染上了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这按钮是干嘛的？”


    “这个按钮是激活胚胎的，十个月后，这里就会有新的婴儿出生。”


    盛瑶终于明白了先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事情要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林烨大可以通过网络连接楼里的其他机器人按下按钮。


    她感觉自己又被骗了，“这些孩子不会要我养大吧。其他人呢？”


    “都死了，你在桃花源不也看见了，机械人根本没留活口。”


    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然人清洗计划，那段时间后政府全面下令禁止领养自然人，只是留下了这些胚胎，以备未来的不时之需。


    也正是这些胚胎，让目前的人类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盛瑶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机械人呢？他们只管生不管养？”


    “也死了。”


    “全死了？！！”


    盛瑶感觉自己站在她跟自己留下的迷雾中央，无论她怎么努力挥散它们，她的眼前总是模糊一片。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大灾难吗？”


    “……什么都没有，没有灾难，也没有灭亡。”林烨的声音很淡很轻，像是飘在天边，“他们自己走向了灭亡。”


    傅乘风在附加的合同中停止了他们的自我更新，那些机械人没有生存和物质上的压力，也没有艺术和精神上的追求，整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们寻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最终选择了自我了结。


    那不是一场有组织的大规模的行动，只是而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行为。他们选择了按下自己的关机键，选择了结束这一切。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几年前，最后一个机械人为自己按下了关机。


    从此整个世界，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盛瑶向后退了半步，她的手靠在了身后的控制台上，摸到了只有厚厚的灰尘。


    她的嘴角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说出最后的那个答案，“……你不会要告诉我，如今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是。”


    他也不想将她唤醒，但这个孤独的任务，注定只能由她完成。


    “等等——这不对。”


    盛瑶靠在墙壁上，“你说他们没留活口，那我是什么？我不会又是那桃花镇里恰巧逃出来的？”


    “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林烨顿了一下，“你的存在，和停止自我更新的命令一样，被写在了那些机械人最底层的程序里。”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