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结束，小青贴上好胡须，妖娆面貌尽收。


    “带符咒了吗？”小青压了压眉，假眉毛粘黏得不紧。


    法海微微一顿，取出一沓符纸递给小青。


    “还有吗？”


    “没有了，这是全部。”法海取出另一管袖子的符纸，放在小青大喇喇摊着的掌心。


    “够了。”小青收拢手心，已经比她预想多出很多，撇了眼法海。


    年岁不大，警惕心竟如此之深。


    “这有妖气吗？”法海试探地问。


    进来的路上，他早检查过李府边边角角，没有一丝妖气，除身边这位妖气冲天的蛇妖。


    “没有。”小青下意识回答。


    “你能看见妖气。”法海微讶。


    小青眼皮跳了跳，“看不见，所以没有。”


    “我是道士身份，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岂不成江湖骗子，将我哄打出去，报官怎么办。”


    法海无言，所以为了让李家主人信服，便掏空他的符纸吗？


    他讨回一半。


    剩下一半，小青捋着美须，压沉嗓音，故作高深命他们每日分三个时辰，持符咒引李尧注意。


    甚至还放下豪言壮志，持之以恒，一年内李尧必定恢复聪慧神气。


    李家父母喜极而泣，奉之金银珠宝，小青都拒绝了。


    她不缺钱财，何况她的确出于稳固道士身份，交个差罢了。


    出了李府正门，灼热的目光依旧紧贴后背，小青只好和法海分道扬镳。


    绕个大弯，与法海汇合，他站在约定好的第六颗树等候。


    他们走人烟稀少的林道，回金山寺。


    小青囫囵拨去道士装扮，抛进渠沟中，落叶日积月累，很快覆盖道士衣裳。


    “真可惜啊。”小青自言自语。


    “可惜在哪。”法海道，“你喜欢上当道士了？”


    “可惜李尧溺水成呆子。”小青摇头。


    “世事无常。”法海不想谈及李尧，有种东西被偷走的难受，转身走了。


    小青走在法海身边，并未察觉身边人格外的沉静。


    对于法海，她早已习惯自说自话，他想说话便说话，不说话爱听不听。


    “他从前很机灵，眼睛像水里捞出的葡萄核，水当当的漆亮。”


    “圆头圆脑圆眼睛，前世或许是个球，否则怎么会这么圆，如今长大，脸型横着拉长，有了棱角但变钝了。”


    小青摇摇头，“再长下去，可就成了方板凳。”


    “评判他人长相不合礼数。”法海提醒，但不由自主浮出李尧往后方方正正的脸。


    “你是不是在想他将来的相貌。”小青抓住把柄，法海偏脸，不给她看乐子。


    “你说我怎么能不可惜。”小青长叹一声。


    “听着小青施主更.......”法海斟酌用词，耳廓着急地红了，“倾向年幼的相貌。”


    “不错。”不同于法海的轻声低语，小青显得中气十足，“多可爱，脸颊还软，像个肉球，搓圆捏扁还能恢复原样。”


    “不仅小时候长得漂亮，性格也是那个时候好玩，逗一下能蹦两米高。”


    小青想起短胳膊飞符纸的笨拙样子，忍不住捧腹笑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世间万物，生长的各个阶段都是年幼阶段最可爱，最脆弱。


    只是李尧长大后，跑去溺水，神情变傻的因素。


    他的五官还算清秀，只是脸型不行，该去门夹一下，变窄些。


    小青和法海说了，法海沉默好久，只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自伤。”


    又默了会，法海说：“门夹一两回，也无法立时收窄脸，或许会变得更傻。”


    小青：.......


    她只是信口一说，没想到法海还认真思考是否恰当。


    ·


    她们选的林道偏僻，首先抵达小青常居的树，继续往上走，最终目的地是金山寺的后院偏门。


    林道僻静，一路上只有簌簌声，两人谈天也不自觉轻缓许多。


    法海告诉小青，他之后一个月，下山砍柴轮换成奇数日。


    小青应了声，接过话说自己最近有事也要忙。


    法海并未过问什么事。


    她们对于彼此的关系，似乎点到为止，好像谁也不在意这种日子会持续多久。


    小青确实有事要忙，她不能长久停留一个时间节点。


    她是带着目的进入法海的梦境，不是为了和他细水长流的培养友情。


    得赶快安排一件事，让法海提早以正确的是非观看待妖精。


    事情办妥后，她便直接跳到来杭州的记忆，确保不会再发生追逐事件。


    如何支走记忆中的小青，与姐姐和许仙一起出现在法海面前，衔接.......


    “小和尚你竟是舍利子转生，一身修为交由凡人身体有何用，不如给我。”


    一座人影从树丛里站起来，树叶断枝噼里啪啦作响。


    站直后，头足有树顶那么高，强壮的身体，轻轻一动，浑身肌肉石块般鼓动，攥紧的拳头轻轻一砸，能将地上打出巨大的一坑。


    说话声音低沉打着圈扩散，异常嘈杂，像是往耳朵里抛沙子，很难听的嗓音。


    小青思路被打断，啧了一声。


    这是只两百年修为的虎妖，原型凶猛，化出的人形的确会比常人高大不少。


    但这体型极尽夸张，可知是虎妖有意为之，仗着气势先发压制。


    小青这头想着改善法海对妖看法的法子，眼前便出现和她对着干的妖。


    虎妖妖气弥漫，浓浓包围住她和法海。


    小青在法海身边，特意收敛了妖气，在虎妖眼中应当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妖。


    他仍贪心这点苍蝇腿的修为，小青暗自冷笑，不动声色释放妖力，企图震慑走虎妖。


    先瞒过法海，回头她再与坏事的虎妖算账。


    “小青施主？”法海在黑雾中叫了声，小青应答，“我在这。”


    法海辨声走到小青身前，小青点感动，虽然知道他还剩点符纸可用，所以挺身而出。


    “小青施主，怎么办？”危机当前，法海声音仍旧四平八稳，全然听不出毫无头绪的急切。


    “先用符纸。”小青道。


    沉默会，“厉害的符咒拿去给李尧了。”


    “他就是呆子，哪用得着这么好的符纸！”小青一头雾水。


    “好歹也是我的同窗，自然要给最好的。”法海解释。


    盛气凌人的虎妖听着一低一高的拌嘴声，愤怒地虎啸一声。


    “死到临头，还在这吵嘴。”虎妖道。


    “小和尚，你也是可怜，我让你死个明白，你身后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她是只蛇.......”


    虎妖嗷的叫了声，小青施展法力，扼住虎妖的咽喉。


    “我知道，她是蛇妖。”法海道，“所以我才问小青施主怎办。”


    黑雾逐渐散去，小青看着身前清瘦的身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妖的身份。


    比如法海此时已经能分辨人与妖，甚至还能具体看出是什么妖。


    但这并非不利于小青，从法海与她相处就能看出来，他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妖精的意思。


    电光火石间，小青决定物尽其用虎妖。


    小青传音给虎妖，让他使出全身的法力。


    手下身体瑟瑟发抖，黑雾仍在消散，小青警告地掐了一把虎妖咽喉。


    黑雾聚拢，小青松开虎妖。


    “我与他修为相差无几，勉力而为倒也能胜。”小青从善如流接话，“符纸有多少用多少。”


    虎妖要害松开，怒气猛增。


    当老虎时他是万兽之王，修炼出人形，他依然风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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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他探测过，此蛇妖修为和他要差五十年，刚刚得逞不过是他轻敌。


    虎妖嗤笑，轰隆隆响：“小和尚，你别信了小蛇妖的话，她同我一样，都是馋你体内的舍利子。”


    “一颗舍利子，可增加一千年修为。”虎妖说，“你助她打赢我，也是输，身份暴露，她势必要杀了你。”


    “我与你不一样。”小青冷喝，朝虎妖发起攻势。


    “我相信小青施主。”法海取出符纸，往空中一抛。


    十数张符纸上下排列，将虎妖团团包围，金光破开妖气。


    “她是一个有些奇怪，但是个品性不错的蛇妖。”


    小青与虎妖缠斗，只用了三成法力，剩下的余力，分出一半思考如何不丢颜面的险胜，另一半则留意法海的情况。


    闻言微微一笑，险胜的法子也有结果。


    小青最讨厌这种粗苯的肌肉冗杂，非常难看，东一圈西一拳把肉块打凹陷。


    不多时虎妖缩小了数倍，回归应有的大小。


    这一过程，虎妖只发出了闷哼声，因为小青觉得他嗓音也不好听，施了法不许他叫唤。


    虎妖吃着拳头，怒吼痛呼全都吞进肚子里，他从未这样痛过，眼泪不停往外淌。


    蛇妖骗了他，他的妖法绝对在他之上，甚至还要高许多。


    心也狠，他坚硬的肌肉全被她打成软趴趴的肉泥。


    想求饶，嘴巴封住，抬手告饶，蛇妖以为她要攻击，抓着肩膀就是一个过肩摔。


    他倒下时，身体失去平衡，未留意抬起另一只手，一只手缠上手臂，即将再来个过肩摔。


    虎妖拍地告饶，蛇妖以为是挑衅，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


    将要发力之时，一道趔趄的摩擦声飘了进来，很快被虎妖拍地的声音击散。


    “法海，你没事吧。”小青听见了，虽然只有短暂一声。


    “我没事，你怎么样，他压到你身上了吗？”法海声音略急。


    小青顿了顿，咳嗽两声：“压到点，不过我很快抽身，应该受了内伤。”


    真正受了内伤的虎妖睁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滚出来，呜呜呜哭起来。


    “吵死了。”小青贴着虎耳道。


    虎妖哑巴了。


    “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吗？”小青暗示。


    虎妖点头。


    黑雾散去，小青站着，捂着腹部，喘着粗气。


    法海从走近，看了眼面色红润的小青，低头看地上已经显出原型，耳朵贴皮，皮毛暗淡拉茶的虎妖，浑身发抖。


    等法海走近，小青吃力道：“险胜险胜。”


    法海压了压唇边笑意，绕过虎妖走到小青身边，并没有搀扶之意：“你怎么样。”


    “一点内伤，休息几日就能恢复。”小青擦了擦额角没有的汗。


    法海颔首：“你辛苦了。”朝虎妖走去，


    “心术不正，我要散尽他的修为。”法海说着，询问地看向小青，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小青耸了耸肩，“歪门邪道，同为妖，我很不屑，散尽修为也是他应得。”


    法海从袖口取出一张符纸，唇形微动，金光乍现，裹住虎妖。


    金光散去，地上趴窝着一只幼年猫。


    法海蹲下，将猫崽抱在怀中，顺毛安抚。


    小青按着腹部，挠了挠幼猫的下巴。


    幼猫很怕她，咧嘴哈了声，看眼小青，眼神瑟缩，一脑袋扎进法海的手臂缝隙里。


    “他还记得我？”小青问。


    “不记得。”法海温柔抚摸幼猫脊背，“或许还残存着恐惧。”


    小青戳了戳猫：“你何时察觉我是妖的。”


    “你出现在大殿中，彼时我以为你是鬼魂，后说服我相信妖亦有好妖，再者爱倚树靠柱，猜测出你是蛇妖。”


    小青：猜得可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