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桂花，一路吹向了家属区1－2的单元楼下。


    “果然......最后还是这里，”月想看着单元楼入口。感慨道，“出发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啥.....出发的地方？”表姐不解道。


    “没什么。”月想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


    沿着单元楼不断往上。昏暗的灯光交错着魅影，那三、四年前，漆黑楼道里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


    然而。这次。灯光虽依然昏暗，却没有丝毫恐怖的气息。萦绕在周围的，只有寻常回家时的氛围，内心颇感宁静。


    “碎片......会在哪儿？”表姐明知故问道。


    “那还用说。都指示我们到这儿了，”月想看着前方，“肯定是在家里。”


    两人不久便来到了五楼的家门前。月想握住了门把手，


    “门没有锁。”


    两人对了下眼神。


    “我......开了？”


    “嗯。”表姐点头道。


    .


    冬夜。


    雒城一中家属区，1－2单元楼502室最小的房间。


    寒风吹打着老旧的窗棂，窗玻璃不住地震动；木制写字台上，一摞动画片碟片整齐地摆放着。


    没有空调和暖气。将自己包裹在被窝里的月想，默默按下了遥控器。


    电视屏幕渐渐浮现《美猴王》动画片。月想津津有味地看着，还记得那是师徒刚到天竺国的情节。


    不知道多久后，渐渐有了些困意时。月想打着哈欠，身体不自觉地卧向床面。


    “想儿！多晚了还不睡！”


    这时。隔壁房间。奶奶的大嗓门声突然传来。


    “知道了，我马上睡！”月想无奈道。


    “快点把电视关了！”


    “好，好！”


    月想忍着寒意。快速下床，刚按下电视的开关时——


    “呲。”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了。


    月想一惊。被吓得睡意全无，


    “......谁？”


    他站在原地。看向门外，一片漆黑的客厅，


    “谁在......那里？”


    他打着寒颤。斗胆慢慢朝那里走去，


    “奶奶，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月想深一口气。然后直接迈出了门外——


    .


    “噗呲。”


    视野再次明亮时。月想发现自己竟坐在了饭桌的角落。


    面前。是父母、祖父母、姑姑、姑爹和表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兴致盎然地谈论着什么。


    “这.....这是......”


    月想一脸发懵。然后看向了面前，盛满蔬菜的饭碗。


    “要把这些蔬菜全吃完才能吃肉哦。”


    这时。身边的姑姑突然看向他。笑着道。


    “.....啊？”


    月想表情瞬间痛苦。


    “哎呀，别搞他了，”姑爹道，“他想吃肉就让他吃嘛。难得今天这么丰盛一次。”


    “不，不。都长这么胖了。该多吃点蔬菜了。”爸爸道。


    “必须，把这些蔬菜吃完。”妈妈强调道。


    “......”


    月想无奈地再次看向饭碗。


    再三调整好心态好。他闭上眼睛，猛地将那团蔬菜瞬间放入口中并吞下——


    “嗝。”


    没让舌头尝到味道。虽然苦味还是从喉咙传来。他顺利地吃掉了蔬菜。


    “可以！”


    身旁。家人们齐声笑道，“棒！”


    “嘿嘿，”


    月想傻笑着。环视着家人们的神情。直到目光停留在表姐脸上。


    那瞬间。


    两人的笑意突然渐渐消失。


    .


    依然是炎炎的夏日。


    不过。空气中，却带着丝丝的清凉。


    当月想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客厅的凉席上；身旁，坐着正在扇扇子的表姐，


    “哈哈，”


    头顶。那老旧的悬式空调费劲地喷着凉气；表姐的眼睛，则寸步不离地盯着电视屏幕，嘴巴不住地笑着。


    “......嗯？”


    月想挠了挠头。坐正身子。也看向了电视。


    上面播放的是一款他十分熟悉的综艺节目。虽然熟悉；但总感觉，有那么些不对劲。


    “哈哈，哈哈。”表姐还在笑着。而看起节目的月想，也渐渐被吸引进里面嘉宾的互动游戏中。


    “哈哈，哈哈。”


    两人一齐。开心地笑着。这时，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大盆刚切好的西瓜，


    “快来吃西瓜了！”她大声道，“看那么久电视了，歇会儿吧，别把眼睛看坏了！”


    两人无动于衷。


    “快给我来吃西瓜！”奶奶厉声道。


    “好、好、好！”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视。


    “你说，姐，”


    月想一边吐着籽。一边道，“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表姐淡然地吃着西瓜，随口道。


    “我记得......”月想咽了口唾沫。谨慎道，“《快乐营地》这节目.....不是早就停播了？”


    “......呃，”


    表姐的神情。突然凝固。手中的西瓜皮掉在了桌上。


    .


    “噗呲。”


    又是一阵清脆的异响。


    脑袋还是一阵混沌时。月想看见，自己正站在爷爷寝室的白墙前。


    “准备好了吗，月想？”


    身后。突然又传来表姐的声音。


    月想侧脸恍惚地看去。只见那是孩提模样的表姐，半只脚已踏出房间门，笑着道：“准备好了，我就开始藏了！”


    “什……么？”


    “别作弊哦！”


    这时。表姐有些生气道，“倒数三十个数。才能看我啦！”


    “…….好。”月想发懵地看向墙壁。嘴里开始不自觉倒数道，“30，29，28，27……”


    “……3，2，1。”


    月想转头看向房间。


    灼热的夏阳照耀着爷爷的床单。屋外梧桐树婆娑的叶影，延伸到床单三分之二的位置。


    房间里，乃至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电子琴安静地躺在床沿的角落，老旧的电视机上摆着模糊的台历。月想恍惚地走到门外的客厅中。随后，是自己的房间，阳台，厨房，厕所，最后到姐姐的房间门外——


    “嘭。”


    他打开了姐姐的房间门。里面依然一片安静。


    “在这里吗？”他傻愣着问道，“姐？”


    没人回应她。他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打开一扇扇衣柜，“别躲了，我有话对你说！”


    不见她的踪影。月想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后，


    “我认输了！”他大声道，“快出来吧，姐！”


    依然一片安静。


    他再次强调道：


    “我真的、真的认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表姐从床底钻了出来，“没想到吧，在这里？”


    “行了，姐，”


    月想赶紧道，“我们……”


    “接下来，”


    然而。她打断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笑着道，“该你藏了！”


    “姐！”月想有些着急道，“我们……”


    “再不躲，我就开始不管你了，开始数数了哦！”表姐只是撇着嘴道。


    “……”


    月想长叹了口气。


    “30，”


    “……”


    “29，”


    “……”


    “28……”


    “行了。”


    突然。


    月想走到她的身前。直接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啊！”


    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表姐睁不开眼睛，厉声道，“喂，你在干什么啊，月想！”


    她猛地推了一下他。


    “……”


    月想踉跄地后退着。看着她恼怒的神情，以及眯成缝的眼睛，


    “很刺眼吧，表姐，”


    然而。只是轻声道，“因为，不久前，我们还在星绝明的夜里。”


    “……”


    “你也很怀念过去的日子吧。姐，”


    月想靠在衣柜上。眼睛望着窗外，拍拍的房屋以及远山的影子，“那些日子。那些回忆。那些简单的，安静的。”


    “…..”


    表姐茫然地低下了头。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长发，随着从窗纱吹进的微风凌乱地舞动。


    “可是，该回去了。”


    月想最后看向了她。目光氤氲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