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月光下的誓言

作品:《月下古岸风

    当张月想从石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面前依然是那条荒芜的小路。它笔直地指向公园的城门,上面铺满了两旁草木在月华下的投影。他沿着那条路慢慢走向城门,鼻子嗅到的,除了故乡夜里熟悉的秸烟味外,竟还有一阵潮湿而陌生的海腥味。


    他继续走着,快到城门的时候,听见城墙上隐约飘来的吹奏声。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城墙上那片月光照耀着的地方。


    林宗雀正坐在那里。她的双腿自然地伸直着,手中拿着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叶子,吹奏着和夜一样飘渺的曲子。她神情落寞,眼神迷离,看起来并没有陶醉在音乐中,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当她与月光,与音乐,与那孤墙融为一体时候,她的浑身仿若都散发着清冷而神秘的诱惑。


    月想注视了她许久。等到她吹奏完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从楼梯处慢慢爬上了城墙。


    “小......小林姐,”他开口道,“你先到了啊。”


    “嗯,月想。”她朝他微笑着,“太好了。你也走出来了呢。”


    “嗯。终于......走出来了呢。”月想这样说着,然后眼神不自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面前那超乎他想象的画面。


    在雒城城楼外,是一片充满礁石的海滩。那海滩绵延到了天际的地方,而它所连接着的,则是一片安静的海洋。海洋浩瀚无垠,上面浮动着如精灵般翩跹着的月光,在那波光的尽头,仿若一切都沉寂了的地方,则是一片未知的迷雾。


    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打着古旧的城楼,携来了潮湿而寒冷的空气。月想感受着空气的温度,感受着所有与家乡格格不入的画面,感受着那令人心惊的美和寂寥。


    “这里就是乡魂岛的尽头,”宗雀慢慢站起来身来,“那片海,就是西绝海的一部分。它叫作月光海峡。”


    “它的对岸,是一个叫做梅莫岛的地方。我们彼此要找的人,应该都在那里。”


    “我们要找的人......”月想久久地望着海洋。


    “这些都是‘巨人’告诉我的。而我们背后,我们走过的乡魂岛,”宗雀指向了他身后,“其实是这样的。”


    月想朝身后望去。


    那是一座枯萎的城。除了不远处的石屋和周围的一小片树丛,城墙所围之地,都是干涸的土地。而那城墙之外,更为广阔的地方,则是连绵的无垢的沙丘。月光洒在那些尘土之上,闪耀着和记忆之土一样泛绿的颜色。透过那月光和颜色,月想都能读出它的古老和亘古


    不变的寂寞。


    “似乎是这些沙丘和尘土,构成了我们在乡魂岛遭遇的一切呢。”宗雀饶有兴趣地说道,\"而当我们走出这里的那刻,这座岛的一切,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模样。”


    荒旧的城。孤独的岛。无限的月光。


    两人沉默着。沉浸在这所有的不可思议的景致之中。安静了许久。


    “对了,小林姐,”终于,月想道,“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呀?”


    “......”宗雀的眼睛开始凝望夜空。仿佛正在那里勾勒着那个人的容貌。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月想?”


    “嗯。还记得呢。”月想回忆道,“所以你还是选择了到那个叫’三城区‘的地方读大学是吗?”


    “是的。那是我一切遭遇的开端,”宗雀自嘲道,“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站起了身来,面朝着大海。


    “我在那里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群人们。如果给我第二次机会的话,我依然会选择来到那里,依然会选择去到夜寂学院进修,依然会选择结识我的老师和前辈们。”


    “他们现在应该就在那座岛上等着我。”宗雀指向了月光海峡的尽头,那迷雾笼罩之地,“他们都是比我厉害得多的人。相信他们早已抵达了那里。早已经等我很久了。”


    “原来是…….在找你的老师们,”月想理解道,“比小林姐还强得多的人。会‘魔法’的人。听起来很可靠呢。要是真能跟他们碰面,相信我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嗯嗯。”


    “可是小林姐,”月想突然放低了语气,“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呢。”


    “担心那座岛吗?”宗雀道,“的确。梅莫岛。那是一座很凶险的岛屿。如果说一切的传闻,书上的记载,还有刚才巨人对它的描述,都是属实的话……”


    “…..但是我们也只能去闯了。因为那是我们唯一可知的前路。”宗雀打气道,“月想,别泄气。这么艰难的路我们都一路走下来了。相信未来的困难,不管多大,不管多扑朔迷离,也一定会被我们克服的。”


    “……嗯。”月想回应道,然后又接着问道,“那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小林姐?”


    “嗯?”宗雀好奇地看向他。


    “一定要带着我们彼此要找的人。”月想伸出了拳头,“一起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宗雀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一定。”


    她伸出了拳头。


    厚重的誓言结束后。


    两人在城楼上安静地歇息着。那洒满月辉的地板,仿若也因为有彼此的相伴而不再清冷。


    直到一个问题。


    一个依然萦绕在月想心中的问题。


    一个让此时的他辗转难眠的问题。


    又给那早已凝聚起来的信心平添了几丝不安。


    他没有向宗雀问这个问题。他将它埋在了自己心底。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向身旁,乃至今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问道,


    “这个世界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亦或是这样绝望地问道,


    “这个世界,它有出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