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崖带尹伊回了月隐峰，先给尹伊处理完伤口。再之后，这些弟子都站在堂中，无一肯去休息，直到尹渐飚从堂口进来。他们纷纷凑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


    “爹爹。”


    “师傅。”


    “师傅。”


    “师傅，小师弟的事是怎么了？”十一师兄凑上前问，小心翼翼，“小师弟该不会真的是魔族奸细吧？”


    “不可能。小师弟同我们一同长大，怎么会是魔族奸细？”三师兄叱责。


    “是啊。不可能！”八师兄也跟着说。


    “师傅。储峰主叫你过去做什么？宗门要如何处置小师弟？”十八师兄说道。


    “小师弟是不是也被魔音铃控制了？”


    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刘青崖升起作为大师兄的本分，喝止道：“众位师弟，先听师傅说。”


    尹渐飚愁容满面地从众位弟子们的视线中穿过，坐在堂首的位置。他的一条胳膊搭在桌面，眉头紧促，像是思索片刻。


    众位弟子屏息等待着


    尹渐飚这才抬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卓然之事，已成定局。宗门已决定，全力追捕卓然，务必夺回魔音铃。”


    “师傅！”几个师兄激动地上前一步，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认可。


    原著中卓然在仙门大会上被揭露出身负魔血，他们月隐峰也是一力站在他这边的。


    如今，就算剧情已经错乱成这样，卓然不是“被动”揭露出魔血，小说里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身负魔血这件事，现在他是主动利用魔血，可月隐峰的人依然站在他身边。


    “你们卓师弟在众人面前自己承认了是魔族奸细，已是事实。他操控了天隐宗一百多位弟子离去，还当着其他门派的面，这番可算是让天隐宗颜面尽失。”


    尹渐飚的声音在堂中回荡，沉重而威严：“储峰主召我，只为三件事：一来，我们天隐宗向天下其他宗门宣布，逐出卓然；再来，公告魔音铃现世，重回魔教；三来，卓然操控的那些弟子，日后见了杀无赦。”


    他的目光扫过堂中的众位弟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日放他们走，是因若卓然解除操控，他们又恢复常态，同门相残过于难看，很多长老也下不了手。这之后，待天隐宗排查清楚，会公布他们的名册，其他宗门可诛杀之。”


    众人垂头，都没说话。堂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是，师傅，我不相信卓师弟会做这等事？而且他若真是操控众人，我们离他最近，他为何没操控我们？”十八师兄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抗争与不甘。


    尹渐飚抬头质问，锐利的眸子望向他：“你怎知他没有操控你？”


    十八师兄一时说不出话。


    刘青崖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师傅。卓师弟跟我们一块儿长大，我们自然知道他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况且我观察，他带走的多是日隐峰那些权贵、霸道之人，卓师弟在我们月隐峰这么久，也从未做过危害我们月隐峰之事。”


    尹渐飚叹息一声，卓然是他看着长大的，又何能不知？只不过事情闹到这地步，不说他今日杀了厉长老，操控那么多弟子离开，光是他拥有魔音铃这件事，恐怕就要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人人贪夺。


    更何况，今日他算是印证了魔音铃何等强大，竟能让这样一个小弟子在天隐宗潜藏多年、来去自如。


    众人见师傅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再该多些什么。


    “对了。”二师兄打破沉默问，“大师兄的事情如何？”如今厉长老和厉扬都死在了天隐宗，他有些担心逍遥门过来寻麻烦。


    “厉长老死了。如今魔音铃现世，为了维护宗门情谊，储峰主的意思是，厉长老和厉扬之事便是魔教所为。你们不得外传。”


    尹伊眨眨眼睛，剧情又居然回到正轨了。厉扬之死是林序所为，然而现在这件事推到了卓然身上，相当于接回了原书剧情。这下逍遥门必然对卓然恨之入骨。


    不过卓然有魔音铃，就算没有这桩凶杀案，各大宗门也不会放过他的。他现在就跟“唐僧肉”差不多。


    也无怪储尽当时没有出手救厉长老，恐怕一开始就怕厉长老借厉扬之死传回逍遥门生事，想要杀人灭口吧。


    储尽算是这部小说前中期大boss，阴险怪。


    尹渐飚挥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你们先下去。青崖，伊儿，你们留下。”


    “是。弟子告退。”十几个师兄纷纷告退，堂中只剩下尹渐飚、刘青崖和尹伊三人。


    尹渐飚拿起茶杯，瞥了眼尹伊的胳膊：“伊儿，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尹伊宽慰他。


    “那就好。”尹渐飚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刘青崖和尹伊身上，逡巡，“你们跟卓然关系比较亲近。我问你们，卓然这事你们之前可知道。”


    刘青崖与尹伊对视一眼，他率先上前道：“弟子不知。”


    “伊儿你呢。”


    “爹。”尹伊上前一步，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瞒着，“无论卓然是不是魔族，他有些话是可以相信的。”


    “哦，是什么？”尹渐飚目视她。


    “比如屠村之事，还有储峰主。”


    尹渐飚对视尹伊一阵，又道：“青崖，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伊儿聊聊。”


    刘青崖离去后，尹渐飚又喝了口茶，招呼尹伊直接坐在他对面：“看来卓然的事你知道？”


    尹伊点头。。


    尹渐飚将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回桌面上，道：“其实这事我也不是不知情。”


    “什么？”尹伊诧异。


    “卓然上山后我曾去查过屠村之事。心想着，身为师傅，若是徒弟报不了仇，那么合该师傅帮他，以免他后顾之忧。”


    “爹。”尹伊没想到还有这剧情。所以他爹尹渐飚一开始就对储峰主的野心也有所了解么，怪不得一直藏拙呢。小说没交代这段剧情也许是因为她还没看到。


    看书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尹渐飚藏拙是不想惹事，现在看来，也许更是为了让储尽降低防心？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尹渐飚低声沉吟，又抬起头探究地温，“还有件事要问你。伊儿，你跟青崖的婚事究竟如何，今日会帮林序挡剑？”


    是啊，所有人都会诧异，她为何帮林序挡剑。


    “你和青崖的婚事……”尹渐飚提起，之前提起这事，尹伊看起来满心愿意，之后又不肯答应，这会儿神情有奇奇怪怪，身为亲爹他也把不准亲女儿的心绪。


    尹伊郑重抬头：“爹。这件事我想认真考虑，之后答复你。”


    尹渐飚点点头：“好。婚姻大事，倒也不着急做决定。无论如何爹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你若是想好了，必须先给青崖一个交代。他待你向来痴心。”


    尹伊走出堂口，见刘青崖正站在廊下，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后缓缓回过头。他的目光沉静，显然并未离开，而是在等她。


    “小师妹。”他轻声开口，“你跟师傅谈完了，要回去了吗？我陪你走一程吧。”


    尹伊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她的目光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袖口，随后低声说道：“我想先去卓然的屋子。”


    刘青崖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头：“也行。”他的语气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她的决定。


    阳光透过路边的花簇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卓然的屋前。尹伊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那扇熟悉的门，随后转头对刘青崖说道：“青崖师兄，我想在屋内待会儿，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


    刘青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尹伊推开门，走进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茶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床铺也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卓然早已预料到自己会离开，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卓然如今被定为“魔教奸细”，恐怕不久后就会有人来搜查他的住处，寻找可能的线索。她必须在他留下的痕迹被抹去之前，找到他所说的“礼物”。


    尹伊先走到卓然的衣柜前，手指轻轻拉开抽屉。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着她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发簪、木剑、剑穗。他没有扔，也没有带走。


    她翻了翻匣子，却没有发现任何新的东西。


    她站起身，目光在屋内四处巡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


    就在这时，耳侧传来一道声音：“小师姐。”


    尹伊怔了怔。她快步走到门口，目光扫向那水池。水池中，那只青蛙正趴在一块石头上。


    “卓然？”她诧异。


    “是。”


    她在记忆中看到卓然能够进入入魔的仙鹤和傀儡脑中，但应该有距离限制的吧。卓然离开这么久，如果能够随意进入，岂不是太bug了。


    更何况刚刚卓然是离别的语气，如果能轻易说上话，又何谈再会。


    “你是怎么说话的？”尹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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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惑。


    “看一下你的腰侧。”


    尹伊视线往下，这才看到自己的腰侧赫然挂着一枚雪白的铃铛，形状如同魔音铃，只是尺寸小了许多。


    这是卓然小时候送给自己的那枚么？


    不对啊。卓然不是把魔音铃带走了吗？


    “你身上的是魔音铃的子铃。我之前便是用子母铃跟你说话。现如今距离太远所以你身边只有被我操控过的傀儡才可链接。”尹伊懂了。卓然控制过的傀儡就像是路由器，可以从很遥远的地方接网线到她这里上wifi。


    原来之前在厉扬房间，卓然也是想把子铃挂在她身上，恐怕也是为了方便联系她。见她警惕，后来在山洞中趁着那个尹伊昏睡挂在她身上，她自回来后也没察觉到这事。


    “你为何没带这只青蛙走？”尹伊的目光落在水池中的青蛙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青蛙是幻林之主，也算是高阶灵宠，对他有好处的，反而带了那只小猪走。


    “那只幻猪才是我的灵宠。”


    “什么？”尹伊诧异。


    那青蛙从水池中跳出来，碧绿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它发出两声“呱呱”：“幻猪是我的灵宠，它能入梦，而这青蛙我送给你的礼物。它已被我用母铃操控，但你的子铃依然可以操控它。只不过仅限于控制它的行动，不能进入它的脑海。”


    尹伊半蹲下身，双手轻轻合拢，掌心向上。那青蛙自然而然地跳进她的双手之中，皮肤冰凉而光滑，带着一丝湿润的触感。她默默感叹：怪不得那灵猪修为增长得那么快，还能说话，显得很厉害似的，根本不像低阶灵宠，原来它才是卓然的宠物，因魔音铃的功效进步一日千里。


    “我只有周边有你的傀儡才能跟你说话吗？”尹伊低声问道。


    “是。如果周边有我的傀儡，你也能感应得到。”卓然回答，顿了顿，他又说道，“子母铃距离太远联系便会减弱。我不能通信太久。你用子铃收这只青蛙进去，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好。”尹伊也是知道分寸的，她当即分出一支右手，轻轻晃动铃铛。


    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随着溪水金光一闪，那青蛙瞬间闪身进了铃铛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之前卓然带着身体里面藏着尹伊的小猪，现在是尹伊带着能通传卓然声音的青蛙，现在倒过来了。


    “谢谢。”尹伊轻声道，她知道卓然帮了自己，无论是刚刚撇清了月隐峰的关系，还是送她这只青蛙。


    还没等答复，她便见到几个日隐峰弟子持剑气势汹汹地走来。


    尹伊连忙悄无声息放下铃铛。好在这铃铛跟魔音铃长得一模一样，但因为魔音铃本来就挺普通的，也没什么特殊花纹、颜色或纹理，加上众人亲眼见到魔音铃被卓然带走，恐怕不会怀疑到她这里还有个子铃。


    刘青崖连忙上前道：“众位师姐师兄，这是尹峰主的女儿。”


    虽然听到是尹峰主他们也没什么太大表情，不过也没刁难，为首的女弟子头一扬，高声道：“搜！”


    尹伊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翻箱倒柜，直到他们翻到卓然的那个匣子，伸手掏了一阵见没什么隐秘的东西正要扔开，她突然出声道：“这个给我吧。”


    “这是什么？”为首的师姐问。


    “我以前放在他那里的一些小东西。”


    师姐又狐疑地查证一番，还用符咒确认过没什么问题，这才递给了尹伊。


    回去的路上，尹伊打开盒子看了阵，到了院落口，她合上匣子，忽然深吸口气，停下脚步，这才鼓起勇气说话：“青崖师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此时此刻刘青崖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譬如她为何对他忽冷忽热，为何拒婚，又为何为林序挡剑。然而，这一路沉默，什么也没问，以至于她不得不自己开口。


    “青崖师兄。”她认真说，手指摩挲一下匣壁，抬起眼睫毛，“我想我们还是不成亲吧。”


    尹伊屏声静气等着刘青崖问“为何”，然而刘青崖只是点点头，沉思一阵，“好”。


    这就像之前尹伊跟他说任何要求，只要不违背原则，他都会说“好”一样。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小师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刘青崖回答。


    尹伊看向他，他的眉目依然温和，没有任何动怒。她低头松了口气，松了口气——也怕他会受伤的。


    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预料中的释然——青崖师兄很好，好到不像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