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竹洇

作品:《渡雪濯燕

    傅云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第二日,他与苏玉就着芦菔用完早粥,看苏玉用背篓装着东西,等同村人搭个便车。


    傅云不知此地过去有多远,他送苏玉到院门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苏玉估摸了时辰,在他手心写下一个未时。


    傅云浅笑着收回手,应道:“好。”


    苏玉回之一笑,如同微风拂过对方的心尖。


    傅云又道:“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对方的身量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苏玉得抬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近日被养白了几分,病态消散,透出几分恣意悠闲。


    苏玉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同村赶牛车的壮汉名为陈柱,他皮肤黝黑,有着一身结实的肌肉,宽粝的手掌拽着绳,浓眉大眼,憨厚老实。


    以前他想和张娘子丈夫学习打猎,没少帮忙干些重活,与苏玉还算熟络。


    年逾二十五,并未娶妻,倒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上头有个兄长。兄长一家天天叫他帮衬,也就耽误了。


    林氏与他拉些家常话,在路上解了闷,卯时出门,辰时也就到了。


    三人自城门口分别,各自去往想去的地方。


    右边是闹市,院宅建在左边。人群熙攘,大多是往集市去,苏玉背着竹筐,方向与人流相反。


    他绣的帕子都有固定销路,只需完成时送到规定的小门处,自有人来接。


    苏玉叩了门,开门的小姑娘正是与他相熟的小兰。


    小兰梳着双髻,杏眼圆润,见到是他先是往身后看了几眼,确认没人看见才低声与他道:“张娘子,怎么今天才来,小姐念叨你好几天了。”


    苏玉歉意一笑,将竹篓里的布兜包打开给她看。


    比之前更加精致的绣样令她眼睛一亮,惊叹道:“张娘子,这是小鸟吗?模样和真的似的。”


    苏玉点点头,从里面挑出一块料子略微有些区别的手帕,递到了对方手边。


    上面的绣样是红色如灯笼的柿子之下,两只尖喙啄食身形滚圆的肥啾。


    小兰眸中惊讶转为惊喜,“是送我的吗?”


    苏玉继而点头。


    “多谢张娘子,你真是太好了!”


    小兰激动的差点滚出泪来,将帕子妥帖的放置在胸前的衣襟内,才接着道:“我们这的管事换了人,新管事不好相与,你且等等我,我去叫小姐来。”


    苏玉做了手势示意无碍。


    小兰对他柔和一笑,她掩上门,回身就往小姐的院子里去,刚转过一个弯,正巧碰到了出来巡园的刘管事。


    刘管事手中拿着戒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他身形粗犷,声音却如太监一般尖细。


    “小兰,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小兰面色一白,匆匆跪下对他行礼,“见过刘管事。”


    刘管事用戒尺轻拍手心,上下打量了小兰一番后,用尺尖抬起对方的下颌。


    明知故问道:“怎么,我很可怕吗?”


    小兰猛的摇头,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


    刘管事对下人极为严苛,自从当上管事以来,经常对着犯了错的丫鬟亲自教导,至于如何教导,必然是无法讲到明面上的。


    小兰未想到这般倒霉,碰上谁不好偏偏是他。


    刘管事见她不答,眼神一厉,“说话。”


    小兰吓得重新俯趴在地上,“回刘管事,奴婢是要去请小姐。”


    刘管事细小的眼睛中,豆大的眼珠轱辘一转,精光闪过:“请小姐做什么?”


    “绣娘给小姐送绣好的帕子来了。”小兰不敢不答。


    刘管事面露好奇,“绣娘?什么绣娘还需要小姐亲自见?”


    “小姐喜欢那位绣娘的绣样,常用着的。”小兰道,希望对方能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放她过去。


    未曾想对方收回戒尺,掠过小兰就往后门走去。“既然是小姐常用的,我身为管事,自然要好好查验一番。”


    苏玉这次等的略微久,小门才吱呀着从里面打开了。


    来得却不是小兰也不是那位与他相识的小姐,而是一个油光满面的猪头。


    苏玉羽睫轻颤,掩去眸中不耐。


    “你,就是那绣娘?”


    对方声音尖细,听着让人非常不舒服。在开门的那一刻,刘管事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着目光黏在他的脸上。


    苏玉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刘管事瞧他矜贵出尘的模样,眼中惊艳难平,不由心生歹念,装模做样的摸着下巴,“什么帕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苏玉重新将布包解开放在他面前。


    对方并没有看帕子,反倒是被那双如玉般的手吸引了目光,伸手就要来抓。


    苏玉不动声色的避开,眸中冷光一闪而逝。


    刘管事面露不悦,用粗肥的手指嫌弃的翻看了一番,“就这种东西,也想卖给我们刘府?”


    苏玉并不说话。


    小兰跟在后面,硬着头皮道:“刘管事,小姐只用她绣的帕子。”


    刘管事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在小姐喜欢的份上,开个价吧。”


    小兰忙道,“三文钱一块。”


    刘管事回头瞪了她一眼,“她没长嘴吗?让你说?”


    小兰歇了声,不敢再说。


    苏玉神色不变,伸出三根手指。


    刘管事嗤笑,“真没长嘴?”


    苏玉低眉,点头算是回答。


    刘管事只到苏玉肩处,得抬起粗短的脖子,略微有些吃力的看他,嘴上一如既往的刻薄:“小娘子,这可不像值三文钱的东西。”


    苏玉神色未变,眸光轻动,滑过对方的脖颈处,并不反驳。


    刘管事习惯下人的仰望,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出现,可如今对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令他遍体生寒。


    这是一种开了灵智的动物之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但以他的眼界见识,他不解其意,反倒试图继续压上对方一头占些好处。


    他自认为的和气一笑:“当然,价格不合适咱们还可以继续谈,不如你同我进去好好谈谈?我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说罢,他伸手想去拉苏玉的手,身后跟着的两位小厮同样蓄势待发,显然平时没少帮着干这些事。


    小兰冷汗直流,自责无比。


    姜氏是广陵大户,书香世家,曾经祖上出过内阁大臣。可惜后代子孙不济,自百年前迁出阙都后,在广陵镇扎根。


    水榭楼台,亭阁回廊,无一不透出点文人的风雅。


    院中一隅,一簇细竹的尖叶被雨水洗刷的格外苍翠,一名穿着粉色小袄的女子坐在回廊下,隔着雨后的淡淡岚气,看着院中之景。清雅秀美的脸上病容倦倦,拢着一抹化不开的愁色。


    她拿着帕子掩在唇角,咳喘几声,身旁伺候的婢女忙替她顺了气,又端来热茶给她润嗓。


    姜霖洇饮下半口热茶,轻叹一声:“今天也不能出去么?”


    小荷在接了茶碗置在托盘上,劝道:“小姐,这种天气老爷怎么舍得让您出去。”


    她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的湿痕,“这般天气才好呢,你看,竹子比前些日子肥嫩许多。”


    小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小姐,去年老爷移栽回来的紫玉兰开得正好,咱们去那边看看?”


    姜霖洇笑笑,“不过是些俗物,再说花开花败的有甚好看,只有父亲喜欢这些。”


    她将帕子翻开,上头绣着的图案正是几枝修竹,深浅不同的绿色将其刻画的栩栩如生,风骨立现。


    “今天可是开市的日子?”


    小荷答道:“是嘞,张娘子今天该来了。”


    姜霖洇一抬手,对方立马扶住了她的手臂,“有段日子没见张娘子了,去后门见见张娘子总可以吧?”


    她眨着眼,无声请求。


    小荷无奈答应:“小姐,小心脚下。”


    姜霖洇拉紧了小荷的手臂,狡黠笑道:“咱们小荷最好了。”


    小荷小脸一红,低下头,专心看路。


    穿过大半个刘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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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个角,终于到了后院。


    小荷一眼看到尤为突出的张娘子,接着发现这里过于热闹了。


    “小兰,怎么回事?”小荷问道。


    小兰回头,见到姜霖洇,瞬间涌出泪来,哭道:“小姐!”


    刘管事同样一惊,来不及思考别的,扑通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小姐,您怎么来了?”


    姜霖洇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因此带出一点血色,“我不来,等着你欺辱人家吗?”


    “我竟不知,你有这等权利?”


    刘管事庞大的身躯一颤,不敢答话。


    平时小姐被圈禁在院中,鲜少有出门的时候,今天也不知怎么,竟然来了后门处。


    他是小姐后娘的娘家人,因姜霖洇与后娘并不和睦,他被提上来之后一直避着对方作威作福,但还是没想到能被抓个正着。


    姜霖洇虽说是个女子,但是刘老爷与发妻唯一的孩子,又知书达理,极受老爷疼爱。


    只需一句话,他就完了。


    他不懂自己今天怎么会鬼迷心窍,犯下大祸。


    “小姐,我只是想用最好的价格买下那些帕子给您。”


    姜霖洇冷眼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不敢想自己若是来晚一些是什么场景,张娘子本来就不会说话,受了什么委屈也无法讲出来。她眼神冷凝,恨不能直接打发了他。“待父亲回来,我定会好好禀明。”


    说罢扶着小荷的手去见苏玉。


    “张娘子,抱歉,是我未能考虑周全。”


    苏玉摇头,示意无事。


    姜霖洇更加愧疚几分,“小荷,将帕子收起来,再给张娘子三倍的价钱。”


    小荷麻利的将东西包好交给身后的其他的婢女,另一婢女递了荷包过来。


    小荷从中拿出一锭银子给苏玉,“张娘子,有劳了。”


    苏玉行了谢礼,背上竹筐离开。


    后门重新被关上,小荷安抚了小兰几句,陪着小姐回院,一路上翻看着新来的绣样,脸上也因对方的精巧的绣工动容。


    “小姐,这是你托张娘子绣的那首诗吗?”小荷将那块特殊的手帕翻了出来,递交给姜霖洇。


    姜霖洇来了兴致,伸手正欲拿,一阵风吹过,将帕子吹落。


    小荷弯身去捡,不曾想有人抢先一步。


    一抬头,就见一截刀削般凌厉的下颚。他一身微薄青衫,墨发被玉带所束,额上佩同色抹额,衬着面容柔和清俊,正是姜府大公子姜竹知。


    “见过大公子。”小荷顺势行礼。


    姜竹知目光掠过姜霖洇的脸,将帕子递了回去。“小妹是有了心悦之人?”


    姜霖洇平日无甚血色的脸蒸腾起一抹动人的羞色,她夺回那帕子,“并未,兄长莫要胡说。”


    姜竹知伸手扶过她鬓边垂落的碎发,“风寒,回屋去吧。”


    “今日开市。”姜霖洇拉过对方的衣袖,“兄长可否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若你答应,我便回去。”


    “应你便是。”姜竹知轻道,“想要什么?”


    姜霖洇用冰凉的手不经意蹭了蹭他的手背,“求兄长给我带支簪子。”


    姜竹知叹息一声,拢住她的手拉进袖中;“岚山阁送来的簪子不合意?”


    姜霖洇道:“不是,我想要兄长亲自挑的。”


    姜竹知并未细问:“好,回房去,等我回来。”


    姜霖洇捂嘴嬉笑,灌了口凉风,又咳了起来。


    小荷急忙给她拍背顺气。


    姜霖洇连着几日的不愉一扫而空,她挥着帕子示意自己无事,“兄长快些去吧。”


    姜竹知见她精神不错,应了声拾步离开。


    对方背影笔直,透着读书人的傲骨,只是身形略微单薄纤细。姜霖洇攥紧了帕子,试图将手上余温留存。


    “花非花,竹非竹。”


    小荷听小姐喃喃说了些什么,提醒道:“小姐,大公子走远了。”


    姜霖洇回神,失落垂下眼帘:“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