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魏珠紧张极了。


    生怕一言不合，自己就要步了师傅梁九功的后尘。


    不想这时候，宸贵妃娘娘身边的春和过来送汤包。说是娘娘吃着好，想着皇上也许会喜欢，所以特意派她送过来。


    魏珠眼瞅着的，刚刚还面沉如水的皇上立即就缓和了不少：“贵妃有心了。不过时候还早，她就起来且用膳了？”


    春和恭谨作答：“娘娘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生命在于运动。她……”


    “她入宫以来已经懈怠许久，是时候该练练枪法了。回头随扈塞外的时候，好给皇上您猎头熊来烤烤。只是巧女难绣无线之花，还需要皇上您帮扶一二，赏……把枪，赏些子弹。”


    说这个话的时候，春和声音都忍不住发颤。


    皇上确实宠她们主子不假，可讨点别的也就算了。


    要枪，要子弹？


    这怎么听，怎么都有些超过了啊！


    现在春和就盼着皇上心情好，能责骂几句，禁几天足就把这篇儿掀过去。


    别惩戒太过。


    而事实上，康熙只是微微一愣，旋即大乐：“哈哈哈，朕就说嘛，她今日怎这般体贴？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罢了罢了，她一直立功，却鲜少想要点什么。魏珠去安排，各色火铳、弹药都准备一些，送景仁宫去，再给你娘娘安排个谙达。”


    前一息已经默默在为贵妃娘娘点蜡的魏珠：！！！


    这不但给枪，给子弹，还给安排谙达？


    魏珠忙不迭答应的同时，也在心里把这位贵妃娘娘的重要性提高了又提高。


    并私心想着，也许皇上对贵妃娘娘万分宠溺，却从不留宿景仁宫不是对人不满意。反而是爱到了极致，所以才愿意克制男子本性，慢慢等贵妃娘娘长大。


    毕竟知道的都知道，娘娘年幼，如今才豆蔻年华。


    且没等承宠就已经高居贵妃之位了，这要是……保不齐会成为本朝第四位皇后啊！


    如意哪儿知道就要把枪的事儿，魏珠也能脑补这么多啊？


    她就觉得这个御前大太监对自己的态度，嗯，比以前又恭敬了许多。


    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当贵妃的对底下的皇子皇女不宜有太多关注，做人家玛嬷的就不一样了，得多多关心孙子孙女啊！


    尤其是小公主们。


    正好魏珠送来的火铳、火枪跟子弹都够用，她想了想，干脆都带着往宫中女学那边，看看有没有同好了。


    宜妃娘娘特别活跃：“臣妾臣妾臣妾！不瞒宸贵妃，臣妾一直喜欢且擅长骑射，还耍得一手好鞭子。虽未如何接触过枪，但宸贵妃不弃，臣妾可以学。”


    只要不上这个破学，她愿意尝试一切。


    这点小心思简直明明白白写脸上了，如意想要忽略都难好么？


    她轻笑摇头：“你啊。”


    宜妃脸上红了红：“娘娘美意，按说臣妾不该……可臣妾都已经当了玛嬷的人了，哪还静得下心来上课学习啊？”


    就是就是！


    比康熙还大些的荣妃、惠妃也认同点头：“是啊是啊，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您的美意。但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如意皱眉，真就安逸久了，根本吃不了一点苦，也不想进步呗？


    惠妃：……经历过帐殿夜警事后，自家儿子能留下这条命。公推太子后，养子能不被继续吹毛求疵，她都已经谢遍了漫天神佛，哪里还敢求别的？


    荣妃倒是被儿子反复交代过，也有尝试努力。


    但太难了。


    按规矩，小选入宫的秀女都不能识字，她就算入宫后为了讨皇上欢心勉强学了些，也只是看个话本子的水平而已。


    现在除了念书识字还有数学、格物与化学？


    那都是什么鬼？


    她一个后宫妃嫔，为什么要学大清律啊！


    既然都已经统计过各自擅长与爱好，能不能就按这个来？


    别的不是吹，她连生五子一女，在养胎与孕中保养、容颜护理等方面，阖宫都是翘楚。


    为了既不用上学，又不用闲得让如意觉着扎眼，荣妃娘娘都忍不住毛遂自荐了。


    能不能成的放一边，最主要是让如意知道她不是故意挑衅不配合。


    实在是……


    荣妃扶额：“臣妾比皇上还长两岁，如今已经五十有六了啊！”


    然后，现场就成了报年龄比赛。


    除了德妃跟良妃有心向学外，年长些的妃嫔们都在尝试以老迈为由罢课，连才四十几的小佟佳氏都不例外。


    气得如意拍桌：“陈庆之四十四岁才开始领兵作战，但毫不影响他攻破数十座城池，被誉为白袍将军。晋文公六十一才当上国君，上位后励精图治，照样位列春秋五霸之一。”


    “姜子牙七十二才在渭水边遇文王，张苍八十才当上宰相。你们一个个的，才四五十岁，就觉得自己老迈不堪大用了？”


    一众妃嫔哑然：那能一样吗？


    男子志在四方，自幼学文习武，便怀才不遇一辈子也有机会遇到明主。


    女子被困在四角天空里，便再有一身所学，也不过是嫁人生子的命。夫婿体贴，儿子争气，一辈子还算有些滋味。


    否则……


    苦熬着罢了。


    尤其她们这些个做妃嫔的，最重要的就是规矩与本分。讲究的，是一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意点头：“嗯，对于咱们女子来说桎梏确实多。好在皇上不是那种封建古板的，并不介怀自家妃嫔跟女儿孙女们有且愿意施展自己一身才华。”


    这话说的，四公主生母郭络罗氏贵人都忍不住笑了。


    当初硝烟刚熄，她那可怜的女儿就被匆匆嫁去了喀尔喀蒙古。别人初封就是有封号的和硕公主，她只封了个和硕公主。


    她女儿却要好几年后才得个恪靖公主的封号。


    代皇父监国，同意修订喀尔喀三旗大法规，组织流民开垦荒田，让喀尔喀潜心内附。如此大功，便封侯拜相也不为过吧？


    结果呢？


    女婿的亲我那个被撸成郡王，女儿也被赐匾警告：“前车之鉴在，宸贵妃娘娘倒是说说咱们怎敢放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