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作品:《姑娘最是离经叛道》 品珍楼,瑾院
翠玉也不知被困了多久。此处不见天日,若不是张虎说这里是品珍楼,她还以为自己被绑到哪个荒山野岭了。
“没想到你竟和他们是一伙的!都合起伙来陷害姑娘!”翠玉大声骂他,满脸怒气,“亏你还是从小和姑娘一起长大的邻居,纵使再没交情,也不该害她啊!”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张虎嗡嗡出声,无论翠玉怎么骂他,他都不生气,只一个劲儿地道歉。
起初,翠玉还有力气骂,可渐渐地,便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她没想到张虎几乎不给她饭吃,只偶尔给点水。每当她以为自己要饿死时,张虎才会带过来一碗饭。
只吊着她不让人死罢了,当真是好手段!
翠玉默默想着,不由冷笑。
虽明知他们是何意,可翠玉却清楚,姑娘还在她,若自己不去,恐真要让他们计谋成功了。
必须逃出去!
宜早不宜晚!
虽饿的无半分力气,可翠玉脑中仍旧清明。她微微低头,四处打量着,似乎是在思考逃出去的可能。
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房顶她又上不去,看来若是想逃,恐只能从正门出去。
门虽落了锁,却未用木板封死,若趁张虎不备,逃出去倒也有可能。
只此时她无半分力气,手脚也被捆住,该如何趁他不备?
翠玉心中思忖,只觉难如登天。
直到这日,张虎来送饭,触手冰凉的瓷碗,让她有了主意。
她假意与张虎聊天,告诉他真相,恳求他放自己出去救人。
张虎只垂着头,闷声道:“我知道,可我真的不能放你出去!翠玉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等东家事成放了话,我再放你走好不好?”
翠玉低着头,冷声质问:“何时才能事成!”
“我不知道。”张虎低声道。
翠玉猛地扬手将碗砸在地上,撑着身子向前逼问:“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你们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没做错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张虎忽地拔高音量,厉声控诉,好似要把这几日的恐慌都发泄出来:“我不过路过,就平白牵扯进来,都怪你!”
张虎吼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只想好好做玉雕,多赚点银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因为你!全都变了!
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要去偷听,你如果没有去,我现在应该在家里吃着我娘做的饭,和我娘一起采办年货,而不是在这里看着你!而不是时刻提心吊胆,担心府差找到你,我被抓去蹲大牢!”
“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要在那里,到底为什么!”张虎嘶吼着,却又不敢太大声,只死死压着,声音渐渐消散,藏在嗓子里,他如困兽般抱头蹲下。
翠玉默默看着,心中思绪复杂。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劝。
扪心自问,她该是恨他的。
他虽是被迫,可同样是想杀死姑娘的帮凶。
可同样,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沦为帮凶。
翠玉沉默着,亮丽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看着他不断挣扎,不断嘶吼,最终平静起身收拾地上碎片残渣。
她看着他缓缓起身,满怀碎瓷,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门开时,有一缕月光落下,莹白柔和,落于他面中。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原已入夜。
两人沉默着,都不曾说话。
张虎抬头,顿了一会儿,悠悠道:“她的确没做错什么,只是命不好罢了。”
“我也一样。”
声若蚊呐,好似轻叹,消散在无边暗色下。
翠玉静静看着他出门,关门,始终不语。
待脚步声渐远,她才缓缓出声:“是吗?”
不知为何,门口竟有细微月光透进来,翠玉摊手,一片瓷白碎片在月色下闪着细碎的光,直照眼底。
她细细瞧着,好似看见了眸底笑意。
“什么命不好,姑娘说过,无能之人才信命!”她喃喃道,眸色渐定,俏丽脏乱的小脸也冷了些。
“姑娘,再等等我!”
心中暗道,手中动作却是不停。
与此同时,牢狱之中,许欢言抬头望着那唯一一扇小窗。
月色挥洒而下,柔和恬静。
“已经七日了,翠玉,你还好吗?”她抬眸望去,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翠玉叨咕着,即使脚下虚浮,双腿发软,她也不敢停下。
她只闷头往前跑,半点不敢停。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定不能被发现!
她埋头直冲,也顾不得辨方向。
身后好似有人在喊,可她不敢停下。不知跑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身上也重得走不动道儿,头很沉,很沉......
再有意识时,耳边是一妇人声音。
温柔和善,满是担忧:“蛮清秀的小姑娘也不知遭得什么难,怎么就晕在路边了?我要再晚到一步,旁边那要饭的就要把她带走了,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行了,救回来就行。我看她穿着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晚点虎子回来让他看看,他在玉楼见识比我多,当能帮她找到家。”
“你说得对。我先去看看那姑娘醒没醒,灶上粥你看着点,需得煮烂了才行啊。”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略带不耐烦的男音,却不见妇人反驳。
渐渐地,翠玉听见有脚步靠近,忙闭上眼,待到人在塌边坐下时,才悠悠睁眼,装作刚醒的样子:“这是哪儿?”
那妇人惊喜得很,忙凑近道:“醒啦,这是我家,你叫我张阿婶就行。昨儿晚上我去给我儿子送饭,回来时看见你倒在路边,就顺手把你救了。”
张阿婶说着,忽然扬声问外面的张老爹:“粥好了没?人姑娘醒了。”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
闻言,翠玉忙撑着坐起来,急声道:“我不饿阿婶,不用费心。”
话音刚落,肚子便咕咕交响。
翠玉自觉尴尬,脸上有些发热。
张阿婶瞧着,爽朗一笑:“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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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端着粥进来,“你刚醒,身子虚,这粥我熬的烂,你吃起来也容易消化。”
翠玉接过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多谢阿婶。”
她不知粥里是否下了药,可她知道自己需要吃点东西,否则怕是撑不到去府衙。
即便有药,也得吃。
心中斟酌半晌,只捧着碗小口喝粥。
张阿婶坐在一旁,细细打量着与她搭话:“姑娘,你是哪的人啊?大冷的天儿,怎么就晕在路边啦?”
闻言,翠玉敛眸,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没有立刻应着。
他们夫妇二人方才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虎子,玉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张虎、品珍楼。
防人之心不可无。
此景未必不是怀柔之计,只等她放松警惕,再幽静于此。
毕竟昨夜那门,可不曾落锁。
翠玉默默想着,借着瓷碗掩盖眸底神色。
张阿婶见她不语,只当是提起了人家伤心事,忙打着哈哈岔开:“姑娘若不愿说便不说吧,只安心在这儿住着养好身子,日后再做打算。”
“多谢阿婶好意,只我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说着便要起身。
张阿婶忙拦住她,“喝完这碗粥也不迟啊。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又穿的这么单薄。”
翠玉偏头看了那碗只堪堪少了一层的浓粥,默了默,才出声:“无碍的阿婶。”
“哎,你这姑娘,怎么跟对面那许丫头一样倔,当初她要是听我的哪儿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竟还惹上了人命官司。”
末了,又叹气道:“罢了,我劝不动你,你稍等等,好歹换套暖和衣服再走。”
说着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抱了套衣服回来,边铺展边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的衣服,你别看旧,可暖和哩!你长得瘦,跟我年轻时候身形差不多,快来试试!”
“好。”
翠玉应着便去试衣,张阿婶也识趣出去。
待到她再出来时,张阿婶一瞧见,便迎了上来,满眼夸赞,直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儿,啧啧叹道:“果真好看!可惜我现在胖了,再穿不出这种效果,还是年轻好啊,穿什么都水灵灵地,漂亮!”
翠玉被夸的不好意思,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急躁不耐,扰人得紧。
本软和下来的眸子忽地一凝,见张阿婶边嘟囔着“谁啊”,边去开门,翠玉忙拉住她,问:“阿婶,此处可有后门或藏身之处?”
张阿婶满头雾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猛地拽紧她的手,凑近道:“姑娘,你可是逃婚出来的?放心,阿婶定不会叫他们抓了你去,你从这儿出去,后面有个鸡窝,钻过去就是茅房,从哪儿可以出去。”
“多谢阿婶。”翠玉行礼,后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又顿了顿,提醒道:“阿婶,今日之恩,我定铭记在心。外面的人恐来者不善,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你快走吧,你还年轻,别被抓回去毁了一辈子。”张阿婶笑着挥挥手。
翠玉点点头,郑重道谢后再不犹豫,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