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没给她驳的余地。


    许欢言抿抿嘴，没再说话。


    车轮碌碌转着，不多久，便停了下来。


    “二少爷，品珍楼到了。”


    裴江遥撇撇嘴，轻“嗯”出声，兴致不高地打了车帘下来。


    许欢言紧随其后，方一下车只瞧见他黑沉的脸，好奇追问：“怎么了？”


    话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觉笑僵在了脸上，顿时手脚都不知如何自处，不自觉理了理衣裳，这才开口：“阿阮，这么晚还没回去啊？”


    于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裴江遥，才应声：“今日事忙，略晚了些。阿言怎么今日回来？今儿还商量着明日去接你呢。”


    后又对着裴江遥行礼，道：“多谢裴公子相送。”


    裴江遥冷哼一声，没理他，只吩咐谈葫去抱东西，后看着许欢言问：“放哪儿？”


    许欢言应声回头瞥见他手里东西，忙一把夺过，匆匆道：“这些不放楼里，只需把砣具和水凳放进去便好。”


    “好。”


    裴江遥应着，转身和谈葫去搬，动作快得她喊都喊不住。


    没一会儿，他又走过来，也不说话，只巴巴地看着她。


    许欢言无奈，笑道：“跟我来吧。”


    话落便兀自在前面引路。


    两人都不曾注意，一旁被晾许久的于阮。


    分明在品珍楼，可不知为何，他竟有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真是荒谬。


    于阮心中暗忖，微微侧头，漆黑的眸子落在许欢言身上，晦暗不明。


    半晌，才迈步跟了上去。


    瑾院内，许欢言在前面走着，裴江遥紧紧跟在身后，虽没有说话，一双潋滟眸子却是四处打转。


    半晌，得出结论：“此处竟如此简陋！”


    裴江遥忿忿道：“你给这儿挣了这么多钱，他们就让你住这种地方？连个暖阁都没有。”


    话音方落，翠玉正好推开门，浓厚的尘灰扑面而来，呛得几人直咳嗽。


    许欢言想辩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裴江遥两眼一翻，讥诮道：“才一个月没回来就这么大的灰？难道自你走后，这院子就没人打扫了吗？”


    末了又将手里水凳随意寻个地儿放下，拉起她的手扭头就走：“走，跟我回裴府，咱不在这儿受这窝囊气。”


    “阿遥。”许欢言无奈唤他，刚要讲话却被后到一步的于阮抢了话头：“阿言莫怪，近日玉楼繁忙，拨不出人来打扫，所以才......”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自在地清咳两声才道：“不过你放心，明日我定会遣人来收拾，届时由我亲自盯着，保证半点差错不出。”


    许欢言尚未开口，便听到裴江遥的嘲讽声儿：“话说得好听，要做早便做了，稀得你在这儿口头献——”


    话未说完，只感觉胳膊被人扯了扯，垂眸，正好对上身边人制止的眼神儿。


    哼！


    裴江遥没好气地别过头，没再说什么，但也不想看她。


    见状，许欢言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对着于阮道：“好。”


    “好什么好！”少年不平的声音传入耳中，无来由地祛了心中那抹闷意。


    “今夜便要放东西，若拖到明日，这些东西放哪儿？”


    不留情面的一句话，说得于阮脸上格外臊。


    虽早便听闻这裴二少爷是个混不吝，也知他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但当真遇上，心中还是难免怨他忒不知世故了些。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仍扯着笑，“既如此，不若我现在就去找人收拾？”


    “此番折腾，几时才能歇？难不成你这玉楼明儿不开门了？”裴江遥咄咄道。


    许欢言见状忙打圆场：“不若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夜我随便收拾一下先挪出地方放东西再说。”


    话音方落，便惹来翠玉的劝阻：“姑娘，这哪儿行！”


    裴江遥咬着牙，凑到她耳畔压着声儿道：“你可真心疼他啊！”


    许欢言张嘴忙要解释，却只见他已转身挽袖，问翠玉扫帚在哪了。


    心中一惊，忙就要劝，不待她开口，裴江遥率先出声：“你别多想，我是听祖母的吩咐。若今日这边不妥当，你就不能回家，我，也就完不成祖母的嘱托，你可别自作多情。”


    “哦。”许欢言妥协下来的，不再劝，只默默挽了袖子和翠玉一同擦桌子。


    一旁的谈葫见状也忙给自己找了活儿：“那我去烧热水。”


    “嗯。”裴江遥点点头，看着于阮道：“于大东家，烦请替我家谈葫引个路。”


    于阮勉力笑笑，仍端着身应好。


    月上梢头，日渐东出时，总算是收拾妥当。


    几人都累得不行，随地瘫着，无半分仪态可言。


    “看，天亮了。”


    窗边透过一抹晨曦，许欢言欣喜道。


    “竟是这般快。”


    裴江遥喃喃说着，声音很低，许欢言一时没听清，忙追问：“什么？”


    “没什么。”裴江遥摇摇头，忙岔了话头：“你可曾见过日出？”


    “当时见过吧，平日忙时，整宿整宿地熬，”许欢言昂头，细声道：“只是那时忙，不曾留意，竟是这般美。”


    她说着，不自觉走到窗边，撑着下巴细细端详。


    起初只是一抹橙黄，在鱼肚白的天际，格外显眼。许欢言瞧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再缓过来时，空中已染红，耀眼又夺目，与起初那抹橙黄交织渗透，说不出地美。


    她细细瞧着，眸中也不知不觉染了亮，瓷白的面庞镀上晨光，炫目至极。


    裴江遥默默看着，不知何时，憋了一夜的无名火忽地就散了，心中只余喜意。


    于阮方踏进院儿，瞧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金色晨曦中，少女小脸微扬，眼角眉梢具是惬意。她就那样，迎着光，莹白小巧的脸上满是憧憬坚定，于阮看着，忍不住唤她：“阿言。”


    最先回头的，是裴江遥。


    少年嘴角的笑忽地一敛，眉宇陡然蹵起，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双桃花眼更是盛满怒意。


    这般美景，全被他扰了去。


    裴江遥气的闭眼，没好气回他：“喊什么！没点眼色儿。”


    于阮疑惑地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


    自昨夜见面起，这位裴二少爷便对他敌意甚重。可他细想下来，也不曾开罪于他，究竟为何？


    于阮心中琢磨着，面上却是不显，只转了话头看向许欢言：“阿言，昨夜忙碌许久，想你也是累了，今日便许你一天休沐，回家去吧。”


    “嗯，正好我也累了，那我就先回家了阿阮。”


    于阮点点头，笑道：“我送你。”


    生怕她应下，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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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急忙上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率先开口：“不用了！不劳烦于大东家，本少爷自会送她回去。”


    许欢言瞧着身前少年昂扬的背影，哭笑不得。


    虽不知他今日为何这般反常，可也知他是好意。


    忙拍了他肩膀，示意他让开，后道：“阿阮好好忙吧，不必担忧我。”


    “好吧。”于阮点点头，算是妥协。


    出瑾院从他身边路过时，裴江遥还哼了一声，听的两人都莫名其妙。


    走出许久，许欢言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问他：“你今日怎么了？怎的这般针对阿阮？往日你虽也呛人，可不会像今日这般。怎的，他惹你了？”


    “没有。”裴江遥看她一眼，没好气开口，后又道：“你管我！”


    话落就钻进了马车，喊到：“谈葫！去乌衣巷！”


    谈葫站在地上，局促地看着许欢言，试探开口：“许姑娘？”


    莫名其妙被呛，许欢言心中自也有气。


    她看了眼谈葫，道：“你去架马车，不必管我。”


    话毕就兀自向前走。


    她不知裴江遥这气从何而来，但她也不是任人捏圆搓扁撒气的主儿。


    没得平白遭了气还要上赶着去迎的理儿。


    这般想着，脚下步伐更快。


    裴江遥苦等许久不见她上车，想掀帘子看看什么情况但又抹不开面子。


    终只得偷偷掀开个窗帘角。


    四下望去，竟不见人影。


    忙打了车帘，探出头追问：“她人呢？”


    谈葫讪笑着指指前面。


    裴江遥顺着看去，只瞧见一抹倔强的背影。


    “唉，跟她置什么气！”狠狠一拍额头，忙不迭地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许欢言！等等我！”


    听到声音，许欢言脚步一顿，随后走得更快。


    “许欢言！”


    “许欢言！”


    喊了好几声都没见她停下，裴江遥忙又跑快了些拉住她，道：“我错了。”


    许欢言回头，“我惹你了？”


    “没。”裴江遥喃喃道。


    “那你是在拿我撒气？”许欢言冷着脸，淡淡出声。


    “我的错。”裴江遥垂着头，“对不住。”


    许欢言盯着他看了许久，岔了话头：“我饿了。”


    “啊？”裴江遥不解，却只瞧见她紧盯着不远处的馄饨摊。


    “好。请你吃馄饨，给你赔礼道歉。”裴江遥失笑，随着她走过去坐下。


    “老板，两碗馄饨。”


    “来咯，客官稍等。”摊主高声应着。


    许欢言回头，看着对面的裴江遥，问：“你可是不开心？”


    见他不语，又道：“我当时问你本意是关心你，可你却把火撒在我身上，弄得我莫名其妙。你若有什么不开心直说便是，何必这般别扭？”


    “没有。”裴江遥别过头，倔声道。


    “行，”许欢言点点头，“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只是下次莫再发无名火，平白寒了关心你的人的心。”


    随是这般说，手中茶碗却掷的砰砰响，听的摊主不住地喊：“姑娘轻些，你若嫌茶碗不好，我给您换，只是莫碎了，恐伤着姑娘。”


    许欢言方要开口，却只见对面那人眼睛一亮，搬着凳子凑到她身旁，急声道：“所以你是在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