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姑娘最是离经叛道

    稍歇片刻,许老爹便起身去做饭。


    许欢言不会做饭,只抢着要择菜。许老爹嫌冬日水凉让她别动,可无奈她是个犟的。最终,只得由着她。


    寂寥黑夜,厨房灯色昏黄,父女二人一人烧火切菜,一人蹲着择菜,说说笑笑,热乎得很。


    这一夜,许老爹好似格外高兴,做了一大桌,全是许欢言爱吃的菜。


    方出锅,她便忍不住要尝,许老爹敲了她偷吃的手,却没防住另一边摸索的筷。


    美食下肚,许欢言像个偷吃的猫,舒坦地眯眼。


    许老爹瞧着,被逗得哈哈大笑,只问她“也不嫌烫”。


    最后一份鲜鱼汤才端上桌,许欢言的碗就已经伸到面前。


    许老爹边打趣她是个“馋猫”边乐呵呵地给她添汤。


    汤极鲜,一碗下肚,从头暖到脚,全身各处都被鲜酥了骨头。


    一顿晚饭,吃得极为畅快。许欢言更是连吃三碗饭,撑得直不起腰,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地瘫着。


    许老爹呵呵笑着收碗。


    见状,许欢言忙道:“爹,碗放着别动,我明早儿洗!”


    话落不见人应,她忙走过去一看,许老爹袖子已然挽起半截。


    见她来,忙道:“你回去躺着歇吧,这儿我来。”


    “我来洗吧爹。”


    “不用,我没烧热水,这水冷得刺骨,你哪受的了。”许老爹说着,一把攘开,直催她早点回去歇着。


    见争不过,许欢言只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陪他聊天。


    唠到兴时,许老爹忽然问:“对了,这次又是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我才回来就要赶我走呀。”许欢言撑着脸,仰头看他,嬉皮笑脸地。


    “你要想多待,我倒巴不得你能呆一辈子呢。”许老爹应着。


    闻言,许欢言敛了笑,故作遗憾地打趣:“可惜,明儿早上就要走了。”


    “这么快?”


    “嗯。”许欢言点点头,又道:“不过没事儿,出去五天我就又回来啦。到时候你莫嫌我就行。”


    “哎呀,那可有得烦了。”许老爹故作嫌弃地啧嘴。


    许欢言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两人笑作一团。


    欢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不过一个眨眼,便到了翌日清晨。


    许欢言是被扫雪声吵醒的。


    稍稍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只瞧见许老爹忙碌的背影。


    “爹,起这么早啊?”她揉着眼,仍没睡醒。


    “醒啦?”许老爹扭头,笑道:“醒的正好,锅里刚煮了馄饨,用鲜鱼汤做的底儿。你起来洗洗正好吃,热乎着。”


    “一大早你还去买鱼了?”


    “左右闲着没事。”许老爹说着又转身继续扫雪。


    他扫的是花圃的雪。


    虽早在下雪前便搭好棚子,生怕积雪压折了花杆,来年春就不开花了,但他还是担心,一大早就忙不迭地去扫,唯恐棚子撑不住。


    许欢言静静看着,低“哦”一声遂关窗起身。


    收拾好后,便去厨房添馄饨,刚摆上桌才吃一口只听见阵阵敲门声。


    “大清早的,谁啊?”许欢言咬着勺子,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一开门,正对上裴江遥大咧的笑脸:“早上好呀,许小师傅。”


    “你怎么来了?”许欢言皱眉,十分疑惑。


    裴江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提高晃晃,一把塞到她怀里,道:“诺,给你的。今日积雪颇厚,小爷担心路难行,特意用马车来接你,怎么样,感动吧?”


    话落不等她出声又自问自答到:“不用太感动啊,毕竟小爷一向心善。”


    说着还十分善解人意地拍拍她肩膀,自来熟般走了进去。


    许老爹闻声出来,只瞧见一个华服公子闲庭信步,与逼仄的小院格格不入。可他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嫌恶,那双应瞧尽世间精巧事物的琉璃眸子此刻正落在小院各处,好奇得紧。


    许老爹瞧着,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


    这么一个富家少爷,打哪儿来的?


    好似瞧出他的疑虑,许欢言忙上前两步,戳了戳裴江遥,低声道:“那是我爹。”


    裴江遥抬眸,规矩站定,行礼:“晚辈裴江遥,见过阿叔。此番是来接许小师傅的。”


    “噢噢。”许老爹愣愣点头,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只依着他的动作还礼。


    见他这般,裴江遥面色大变,忙上前扶起他,慌得很:“许阿伯这是何意?我是晚辈,此番当要折寿啊。”


    “啊?”许老爹局促地愣在原地,也不知说什么。


    他自小在乌衣巷长大,连衙役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这种富家少爷。


    而且还是不打骂嫌恶,和善行礼的富家少爷。


    瞧着自家爹爹这般局促,许欢言忙上前挽住他胳膊,宽慰着打趣:“爹,不必惊慌,他是与你拜早年呢。”


    “这样啊,”许老爹闻言果然放松几分,后急急道:“那我得回礼才行。阿言,你说回什么比较好?”


    “不必这么麻烦,爹爹,你自在些。”许欢言捂着嘴笑道。


    话落又崩着笑歪了身子偏向裴江遥,咬牙道:“你别那么多规矩,把我爹都吓到了。”


    “规矩行礼也会吓到人吗?要让我爹看到我这么规矩,恐怕要直呼祖宗显灵了。”裴江遥俯耳低头轻声道。


    许欢言解释:“不一样,我爹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好吧。”裴江遥喃喃应着,默默呲牙朝许老爹和善地笑。


    许老爹吓一激灵,脑中灵光一闪,似想到什么,忙迎人进屋,边走边问:“裴公子可曾吃过早食?”


    “许阿伯叫我阿遥便好,不必那么见外。我与许小师傅乃好友,阿伯平常带我便好。”裴江遥道。


    “那我就叫你阿遥吧。”许老爹说着又问他吃没吃过早饭。


    见他摇头,忙去厨房给他添馄饨。


    裴江遥惯是人伺候着,自然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许欢言瞪他一眼,拍了一巴掌:“快去接下碗啊,真让我爹端到你面前来请你吃?”


    “啊”裴江遥一懵,虽不解但仍急忙跑去接碗。


    一顿早饭,三人无话。


    许老爹是因有外人在拘束,许欢言是好吃得挪不开嘴,而裴江遥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不容易吃完,临出门前,许欢言让裴江遥在外面等着,自己与许老爹叮嘱许久才堪堪出门。


    车轮渐远,直至走出乌衣巷,她才放下窗帘子。


    裴江遥觑着眼睛偷瞥她,瞧她鼻尖面庞都冻得通红,忙把手中暖炉递了过去,“都冻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拿个手炉捂着。”


    许欢言嘿嘿一笑,缩了缩脖子,毛茸茸的狐裘顿时裹得严实,手里又捂着手炉,别提多暖和了。


    她惬意地弯眼,像只慵懒的猫。


    裴江遥坐在她对面,静静瞧着,眼角眉梢都绽开了笑。


    他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热茶,拎在手里,小口品着。人稍稍后仰靠在车壁,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这一路,他倒是难得少话。


    许欢言觉得奇怪,忍不住抬眼觑了好几眼,可每一次都会被他的眼神烫到。不自觉地,敛了眉睫。


    少年双眸赤诚,就那般一瞬不瞬地瞧着,着实叫人招架不住。


    她小心躲闪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裴江遥细细瞧着,不禁被逗笑,喃喃自语:“究竟是多累,才能在马车都能睡着。”


    这般说着,却屈指轻叩车厢,“慢点,颠。”


    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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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葫会意,手中马鞭轻了些。


    马车渐渐慢下来,偶有行人路过,不过快走两步便赶超了过去。


    那人还纳闷地站住,瞧上好几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裴江遥都不知,只可怜谈葫结结实实受了所有人的眼神洗礼。


    他就这样顶着别人看白痴的眼神过了半个多时辰,裴府才终于到了。


    “二少爷,到了。”


    谈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裴江遥“嗯”了一声却没动,而是看着眼前的姑娘犯难。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若真将翠玉找来,也未免太迟了些。


    纠结许久,终究没个定数。


    而外面,谈葫等了许久仍没见人出来,忍不住又喊:“二少爷?”


    这次,终是应了。


    “谈葫。”裴江遥唤道,“若此刻你身边有个姑娘,她睡得正熟,你待如何?”


    谈葫瞬间了悟,忙道:“叫醒她,回房间再睡。”


    裴江遥:......


    就是怕扰着她才问的你。


    里面久久不语,谈葫默了半晌,试探出声:“我去把翠玉姑娘和荆霜姑娘找来?”


    半晌,里面人才矜贵开口:“姑娘家劲儿小,不会摔着碰着?”


    谈葫没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懂了。


    合着您是想自己抱,但又不好意思直说。得,我们做奴才的,不就是主子肚儿里的蛔虫,替主子说那些难言之隐的嘛。


    再开口时,明显多几分无语:“那不然二少爷您将人抱回去?只是需得掩着些,毕竟许小师傅还尚未婚嫁。”


    “自然懂得。”这句话,是裴江遥打了帘子出来说的,听着格外清晰。


    谈葫抿抿嘴,不再搭话,只默默挽着帘子,搭了马凳。


    裴江遥裹得当真严实,从头到脚都用大氅遮着,若不仔细瞧,只当是他进日养胖许多。


    回玉兰舍的路上遇到了许多人,竟无一人瞧出异样。多数都只觉是二少爷贪玩,又从哪寻了个好玩意儿回来,宝贝地藏着不让人瞧。


    许欢言是被吵醒的。


    耳边咚咚震着,她只以为是翠玉在擂鼓,软着声儿嘟囔:“翠玉姐姐,别吵。让我再睡会儿,太困了。”


    话落,仍是那般,她忍不住拍了一巴掌,想将那鼓槌抢过来,可冷不丁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朦胧的意识停滞片刻,彻底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可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被人抱着。


    这人身上是熟悉的梅香,阖府上下,只裴江遥一人熏着。


    许欢言悄悄将大氅扯开条缝,低声道:“放我下来。”


    “现在还不行。”裴江遥垂眸迅速扫她一眼,后抬眸又左右看了看,“府内人多口杂,等到了玉兰舍再说啊。”


    少年说话时胸腔震动隔着衣料传来,震得胳膊发麻。许欢言忍不住往外挪了挪,可下一瞬又被他轻轻一颠扯了回来。


    “别动。”裴江遥道,话落又安慰着:“就快到了,别急。”


    许欢言:......换你你能不急?


    透过那条缝,许欢言小心瞧了四周,并没有见到人。


    默了默,委婉开口:“你胳膊麻吗?我看这儿也没人,不然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话音方落,裴江遥忽地背过身,道:“嘘,别说话,前面有人。”


    “哪呢?”许欢言贴着大氅,使劲眯着眼看。


    裴江遥向后努努下巴,“诺。就在前边湖心亭扫雪呢,可多人了。你先别说话,马上就到了啊。”


    “哦。”虽没有看到人,但许欢言信他,是以她只悄声催他快点。


    裴江遥回头,瞧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小亭,勉力压着唇角,可不知上扬的眼角,早已暴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