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无声中拉开距离，都各有心思。


    秦明玉望着铜镜，不知是凝视镜中的自己还是那双在青丝间翻飞灵活的手。


    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


    “孔雀胆可带来了？”她问话一如往常。如果不是注意到镜中她躲闪的视线，秦筝也会觉得她毫不在意。


    这隐秘的认知让秦筝感觉自己如浸泡在蜜中一般，周身都是甜蜜的气息。


    “阿筝随身带着呢，只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秦筝刚来，确实没看出该从哪接近。


    原本是打算让秦明玉假扮舞女，留在端王身边，伺机加药的。只需两三个近身的机会就能得手。


    祸兮福所依，借此意外，秦明玉有个更隐蔽的路子。


    “他全府中共用一个存冰室，待会儿你借给杨琴师去冰的名头去看看”


    虽然冰存在一处，但是夏日解暑的吃食用冰之时是各院分开的：“寻个夜间，将孔雀胆择机撒入提前准备的冰沙之中。”


    这样一来，只要行动时注意隐蔽，时间空间就和他发作时错开。


    即使盛启乐灵机一动怀疑到秦明玉身上，两人也早逃之夭夭了。


    “你真机智，阿筝真怀疑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你”


    秦筝将她最后一缕缠绕着黛蓝发带的青丝在脑后固定好，又拿着根简单的银簪在发髻间仔细比对，才在一处郑重地固定住发簪。


    全部完成之后他双手自然地轻轻放在身前人肩头。两人目光在镜中交汇。


    秦筝一直都知道，秦明玉是那么美好、清丽，无处不让人留恋。


    秦明玉眼眸黑白分明，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略繁复又不失简单大气的新发型。斜插出的银簪和额角之上的流苏相得益彰。


    “可这盘发的手艺我就比不上你，你手艺这样好。”秦明玉左右转转，越看越觉得满意。


    见她此刻全心身欣赏着新发髻，秦筝探头在她耳侧，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门外侍女敲门通传的声音打断了。


    “你......你去看看是什么人”


    秦明玉被打扰，转头想和秦筝说话时才发现两人离得这么近。


    自己的鼻尖几乎和他面颊只有一指之隔，气息不可控地扑上他的皮肤。


    现在再屏气凝神也见效甚微。


    秦筝侧目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秦明玉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坐在他怀中了。


    “算了算了，我去吧。”


    “你别忘了去冰室拿点冰”


    秦明玉忽然被秦筝黑沉沉的眼睛看得心慌。不是心中恐惧的那种，是让人手足无措，不敢和人直视的那种。


    顺手拿起帽子扣在他脑袋上，隔绝他如有实感的视线，秦明玉迅速起身跑出去了。


    所以院门打开之后，杨琴师的侍女小桃看到的就是粉面醉人的秦明玉。


    她和原先疏于打扮的样子不太一样。


    发髻雅致大气，一身绣着兰花纹样的齐腰群和发间若隐若现的黛蓝发带相呼应，明眸善睐，没有妆容修饰，却自有种空谷幽兰的美。


    昨夜天色太暗，还没注意到秦大夫竟然这样美呢。


    小桃怔愣了一瞬间，才说：“秦大夫，我是来替杨姑娘来邀你一同用晚膳的。不知秦大夫可方便吗？”


    话毕，她视线向院内探去。


    秦大夫是一人在院中吗？总感觉秦大夫现在跟杨姑娘每次见完盛少爷的状态一样。


    这时候秦筝缓缓走出来了。


    秦明玉注意到小桃的视线，赶快解释：“哦，那是刚来府中寻我的医女。她面貌丑陋，平日就带着帏帽见人。”


    “刚刚我们在屋中嬉闹，来迟了，还望小桃姑娘勿怪。”秦明玉抿唇羞涩一笑。


    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原来是在玩乐啊。


    那累得满面红意也能理解了。


    小桃本来就没有多想，如今被秦明玉这样温和的对待，也不好意思再盯着那胆怯不敢露面的女子看，她说：“秦大夫若是得空，就随我去找杨琴师吧？”


    “没问题，反正我闲来无事”回头瞅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秦筝，她又说：“阿筝你去为我取些冰来吧，这两天实在热得难受。”


    那侍女只闷声应答，低了低帏帽就默默离开了。


    小桃想，这人胆子真小；


    秦大夫人这么好，又不会吃了她！


    ......


    秦筝一个人在府中走着，本来还想和秦明玉共用晚膳的，不过等秦明玉回来估计吃不下什么了。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要来一些冰块之后。秦筝又跑了趟大厨房，塞钱要了点小食零嘴放在屋中。


    自己随意吃了些，就在府中观察着侍卫走动的规律。


    对于夜行投毒，他心中最少也得有九成把握。那盛启乐实在不是良善之辈。


    更何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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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对秦明玉毛手毛脚，有非分之想。实在令人恶寒。


    秦筝这里一切顺利，可秦明玉那边却非如此。


    原先杨琴师对她不说是热络，也算是和善友好。


    今日莫名将她叫来说是用膳解闷。


    可先是硬拉着她品鉴了会儿音律美妙，又谈诗文书画。


    折腾许久，秦明玉腹中饥饿许久两人才准备吃饭。


    可席间也不安宁。


    杨琴师怎么在饭桌上说话突然夹枪带棒的？


    她将这一天一夜极有限的相处记忆筛了又筛，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妥当之处。


    那杨琴师的态度转变并非自己之错，既如此，自己只需不卑不亢就可。


    只可惜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了，听着耳边杨琴师的话，自己都没什么胃口了。


    杨琴师却好像没看到秦明玉的败兴，或者说，她是故意要搅了秦明玉兴致的。


    仿佛饭点饿不着她一样，从入座就没吃几口，还在滔滔不绝：“咱们女子不说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多少是要懂一点的，不然算什么样子？听说秦大夫就不懂棋艺？”


    如果杨琴师只是含沙射影就算了，可现在指名道姓，秦明玉也不能再装傻。


    喝了杯茶水润润喉：“我确实不懂，只是世间乐趣何其多，不懂琴棋书画，探索其他，未必不可。”


    不懂棋艺？知道此事又能与杨琴师接触的，只能是盛启乐。


    他都跟他的红颜知己胡说了什么？


    茶水也浇不灭秦明玉心间的火气，脱口而出的话也没平日表现的谦逊。


    哼。


    杨琴师心中更加不忿，看来是自己给招了个麻烦。


    她虽然没指望着靠盛启乐一飞冲天，却也认真经营希望能让他为自己赎身，可盛启乐总是推脱不答应。


    昨夜来寻乐时，更是与自己相对无言，反而莫名其妙屡次提起秦大夫的事。


    盛启乐呆头呆脑，可她这种事见的又不少。


    思及此，杨琴师更是心中气闷。


    她惹不得盛公子，但是刺刺秦明玉还是可以的：“秦大夫虽然医术不错，但未必事事都对，回头我让小桃给你送去些入门棋谱。”


    “身为女子总不能毫不知情识趣。”杨琴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盛启乐脸色阴沉沉的进来了。


    今日不是家宴吗？他一个仰仗家荫的二世祖，怎么会这会儿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