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来到晏园支支吾吾地跟门童比划半天才让他明白是去找晏山青。


    晏家门风不错，那门童毫无推阻之意，不过片刻便出来引她去见晏山青。


    晏园很大，亭台楼阁，屋瓦水榭，一应俱全，若是没个人领着，宋玉只怕一进门就要迷失方向。


    晏山青正在书房，见宋玉来有些惊讶，方才只听书童说有位不能说话的姑娘来见，他马上放下手里的书，瞧她面容不佳，沉声问：“一日不见连话都说不了了？”


    早习惯了晏山青的风凉话，宋玉并未理会，只指着自己的嗓子发出呜咽的声音。


    晏山青让她张开嘴，一看那咽喉发黑，心里依然知晓她是中了毒。


    “阿福！”晏山青刚落声，一个男丁走了进来。


    “把百毒丸取了来。”


    阿福一听面色微变，立刻问：“这么金贵的东西，公子这是要送人吗？”


    晏山青对府里的仆人本没定什么规矩，阿福又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晏山青不想对他着恼，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一丝怒意。


    “不要多问，去取了来。”


    阿福委屈应了声，不一会就把那百毒丸拿了来。


    晏山青见他拿了东西依然站在那儿，问了一句：“还有何事？”


    “公子，恕阿福多言。”阿福看了宋玉一眼，继续说，“这百毒丸是府里仅剩的一颗了，本就是老爷千方百计找宫里的御医给您配的药，您现在是要拱手送人吗？”


    宋玉听完抬眼去看晏山青，见他脸色阴沉盯着阿福，似乎要动怒，她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呜呜——不——要——”


    拼命发出的两个字让她的嗓子剧烈疼痛，宋玉忍不住咳嗽两声，白皙的面庞立刻满脸通红。


    晏山青“啧”了一声，打开包装精美的紫檀匣子，拿出一粒红色丸药递与宋玉：“把它吃了。”


    宋玉咳嗽着摇头，她可不想让阿福记恨自己，也不想因为自己把晏山青的药据为己有。


    她有些后悔来找晏山青，这系统净出馊主意！


    【看来你不想回去了？】系统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


    宋玉在心里埋怨：我再想回去也不能夺了别人的救命药！


    “吃了！”晏山青一手抓住宋玉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那丸药塞进她口中，手掌轻轻顶起她的下巴，“咕噜”一声，药顺着她的咽喉滑了下去。


    “咳咳咳——”宋玉剧烈地咳嗽。


    “喂！你做什么？”宋玉竟然能开口说话了，这药如此神奇，想必药方定然极为昂贵。


    阿福见那百毒丸入了宋玉的口，嘴里嘟嘟囔囔出了房门，不敢大声埋怨却心有不甘。


    “谢谢，你又救了我。”宋玉虽无意服下那药，可那药终究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这句道谢她说得有些不情愿。


    “怎么？怪我？”晏山青挑了挑眉毛，本来毫无波澜的一张脸此刻多了几分情绪。


    宋玉没有回答，可毕竟又欠了人情，她这个人不怕别人欠自己，却害怕自己欠别人。尤其是晏山青，她不想与他再产生什么更深的羁绊。


    “说吧，想让我怎么谢你？”宋玉学着晏山青的霸道，让对面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第二次。”晏山青把这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什么第二次？”宋玉不知所谓地看着晏山青。


    “你第二次单独登门唱戏也要留给我。”


    宋玉“哦”了一声，想起上次赵清欢来找自己的时候说的那四个字：“祸福相依。”


    难道给自己下毒的人是她？不就是一次演出吗？有必要这么狠毒吗？


    半晌，晏山青见宋玉心不在焉，有些生气：“怎么？不愿意？”


    宋玉这才回过神来，抱歉地看着他笑了笑：“愿意，怎么会不愿意？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随时准备。”


    晏山青一听她这话，心里荡起欢喜的涟漪，可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被人下毒，可有线索？”晏山青的话倒问住她了。


    她摇摇头，脑海里依然回荡着赵清欢的那句“福祸相依”，但没有证据，她也不敢妄言。


    这会儿宋玉顾不得这么多，既然嗓子好了，那明天就能顺利登台唱戏。


    从晏园回到文家班，宋玉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给自己下的毒，如果是赵清欢，那她为何要又提醒自己？


    脑海想成浆糊的宋玉一回来就见文媚娘正在给莺儿画饼：“莺儿，这回梁大人家宋玉那丫头的戏，你来唱，干娘给你托底。回头干娘给你多分几两银子，让裁缝给你做几套戏服。”


    莺儿闻言想说什么，却看宋玉进了门，赶紧喊她：“玉儿姐回来了。”


    文媚娘扭脸睨她一眼：“死哪儿去了？”


    “我去找大夫了。”


    文媚娘一听宋玉嗓子好了，马上又换了张脸：“哪里的神医，竟然还有这能耐？”


    宋玉面不改色，看了她一眼：“说是有人给我下了毒，他帮我解了毒。”


    宋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文媚娘的脸，原以为下毒的人会是她，可文媚娘一听下毒，马上恶狠狠地把下毒的人诅咒一番，听得她头皮发麻，她文媚娘再恶毒，也不会这么咒骂自己。


    毕竟宋玉可是文媚娘的摇钱树，任文媚娘再怎么恨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何况得罪了梁大人，文媚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二天，文家班上下几乎都去了梁府，大角小角齐上阵，连文媚娘这个班主都登台了。


    《五女拜寿》主打一个角色多，热闹，怪不得梁老夫人会喜欢这出戏。


    宋玉演的是三女儿，妥妥苦情戏，这是她第一次挑战这哭戏居多的角色。


    待梁府的夜宴开始，他们的表演也开始了。


    宋玉登场之前，留了个心眼，决定不碰戏班里任何人给的东西，就连莺儿给她的水都没喝。


    原想着这次能顺利结束，临到结尾忽然出了岔子。


    扮演义女翠云的小梅突然嗓子哑了，没法上场，急坏了文媚娘。


    在幕后换装的宋玉急中生智，想起方才在戏台上瞥见梁府邀请的人里有赵清欢，尽管之前赵清欢对她有敌意，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决定一试。


    一阵小跑，从后台踉跄着跑到了赵清欢面前，宋玉喘着粗气请求：“赵老板！”


    赵清欢今儿是不请自来的，说是给梁老夫人祝寿，实际是来看她宋玉的笑话，没想到事与愿违，宋玉竟然唱得有模有样。这时见她过来，还以为她是来炫耀。


    “宋姑娘有何贵干？”赵清欢并未正眼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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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来不及了！”宋玉已经顾不得解释，拉起赵清欢就跑。


    一头雾水的赵清欢被她拉着往后台跑，连火都不知道往哪发。


    “你干什么？”待俩人气喘吁吁地站定，赵清欢才责备一声。


    “赵老板救命！”宋玉拱手，双眼可怜楚楚地望着她。


    赵清欢虽然讨厌宋玉，可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宋玉见她不语，继续央求：“赵老板，只差最后一幕了，我们戏班的小梅突然失声了，你能帮我们救个场吗？”


    赵清欢是什么人，花戏楼的名人，唱戏她也只当主角，岂有替人圆场的道理？何况还是个配角！


    宋玉见她还不说话，拉着她的胳膊沉声说：“赵老板喜欢林墨哥哥吧？”


    这回赵清欢终于有了反应，撩起眼皮看了宋玉一眼：“你想干什么？”


    “我很了解林墨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赵老板肯帮忙，我会帮你。”宋玉的语气已经不是请求，而是温柔地威逼利诱。


    赵清欢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看着宋玉：“万一你食言呢？”


    “让我不得好死。”宋玉在心里说反话：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系统又冒出来笑话她：【疯子。】


    宋玉在心里对着系统翻了个白眼。


    文媚娘看见赵清欢的时候，愣怔好一会：“哎呦，我的天哪！赵老板！老天有眼！”


    文家班方才的死气忽然又活了过来。


    待赵清欢出现时，底下的观众都吃了一惊，但马上便为文班主绝妙的安排暗中赞叹。毕竟《五女拜寿》中的翠云是个外来者，成为了老夫人的义女之后自然脱胎换骨，这人一换，效果立竿见影。


    谢幕的时候，赵清欢和宋玉手牵着手，仿佛是最好的搭档。


    自从在梁大人府上唱了这出《五女拜寿》，陈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纷纷请文家班去为老人祝寿演出。渐渐地，宋玉和文家班的名声也广为人知。


    只是宋玉心里一直想弄清楚到底是谁给自己下毒，还连累了小梅。


    终于得了空闲的宋玉正在练声，忽见小梅也过来，就冲她打个招呼。


    “最近练得如何？嗓子可大好了？”那天梁大人府上的大夫给小梅瞧了嗓子，说是中毒了，就给她开了个解毒的法子。


    虽然这药方不如晏山青给她的百毒丸，但小梅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小梅轻声叹了口气，模样好不可怜：“别提了，又被文班主给骂了！”


    宋玉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问：“你还记得那晚你的嗓子为何会哑？”


    小梅自己也纳闷，但细想片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刚回到后台口渴，见那化妆桌上放了杯水，我端起来喝了几口觉得有点苦就倒了。”


    宋玉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追问下去，干笑两声。


    小梅一向是个老实的，从来不会对旁人使什么坏心思，又唯唯诺诺，更不敢得罪什么人。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底冒了出来，想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那个人想下毒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小梅，而是她宋玉！


    小梅没往更深处揣测，只是祈祷菩萨保佑以后别让自己再碰见这种事情。


    宋玉好生安慰她几句，让她按时服药，嗓子一定会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