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风，湛蓝的水，蓬蓬的云，低垂的星空，成群的牛羊在眼前散去。


    眼泪与鲜血的记忆涌起，林山卿拼命压下，她抬眼望去，所见皆陌生。


    江风旸打破沉默，他望着她：“起来罢，外边风大。”


    林山卿问他：“你是何人？”


    他的眼睫动了动，回她：“江风旸。”


    “不认识。”


    众人：“……”


    赵夫人使了眼色，余人起身告辞。


    林山卿警惕的望着他，站起身，后退几个台阶，与他平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有些踉跄。


    江风旸动了动脚，见她站稳，便停在了原地。


    “我是质子？”


    “你是东宫的太子妃。”


    “你……是太子？”


    “……是。”


    “我不认可，这做不得数。”


    “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太子妃也没有什么不好。”江风旸如实回答。


    林山卿静静看着他，半响方道：“你我彼此不识，阿爹说，这样的婚姻……”


    她低下头，不说了。


    江风旸往前走，慢慢道：“那便将太子妃当成官职吧。屋外风大，进屋吧。”


    江风旸走上最后一层台阶，周南扣门：“殿下。”


    江风旸回了身，对林山卿道：“先在这里住下，需要什么可与赵夫人说。”


    顿了下：“也可与我说。”


    林山卿叫住他：“江……风旸，你住何处？”


    江风旸看着她，忽然笑道：“我不住这里。”他指着一个方向：“我住紫云阁。”


    他走远，林山卿呼了口气。


    关上门，坐在桌边，她觉得很累很累。轻轻趴在桌子上，胸前什么东西硌得慌。


    抽出红绳，是林山南系在她脖子上的平安符，里面还有宋轻舟儿时赠的铜钱。


    恍惚有曹焉知的声音：“五娘要好好的……”


    泪水几欲流，她仰起头，想起暘谷之时，林渊每日笑呵呵，总在山坡上望青山。


    她学林渊笑呵呵，紧紧握着平安符。


    “五娘知道你们都还在暘谷。”


    她轻轻道：“我不属于这里。”


    .


    病中恢复的要补一补，东宫的厨子乃姜国人，素来仰慕离国自由之文化，听闻离国战败，将军之女成了东宫太子妃，有些叹息，因而在膳食上用了许多功夫。


    几天过后，露华殿的芍娘来了后厨之地，委婉道：“大厨可否换个菜式，这些菜肴，有些不合太子妃口味。”


    厨子纳罕，他做的都是离国风味菜肴，怎生不合口味？


    “太子妃都吃了么？”


    “每顿都吃，只是吃的极慢。是我观察得知，太子妃并不喜这些菜肴。”


    厨子更加疑惑。


    某日他提了牛乳从西门回来，恰逢遇见江风旸。


    太子虽面色冷情，可并非难接近之人。


    遂他上前行礼，问道：“太子可知太子妃口味？”


    江风旸一愣，凝神细想，他想起那日银杏树下听到的歌谣，便回他：“不妨一试草原风味，牛乳羊肉，乳酪……”


    厨子恍然，颔首道谢。


    这一日林山卿的桌上出现了烤羊排，温热的牛乳。


    她看上一眼，眼泪又要涌出来。


    味引乡愁，泪不能禁。


    这一餐食唤起了林山卿的食欲，勾起了她的乡愁，亦唤醒了她的生机。


    露华殿从前是东宫藏书阁，几十年前重修藏书阁，部分书籍从这里迁出，有些孤本竹简不易大幅挪动，怕丢失损毁，便依旧留在此处。


    江风旸时常在这里取书。


    今日阳光甚好，他提步走向露华殿，见殿门紧闭，轻轻推门。


    一地的木箱。


    他停下脚步，疑惑的抬头，并无人注意到他。


    他也不出声，就站在原地。


    阿言手里拿着账本，对芍娘道：“这都是太子妃的嫁妆。”


    他将账本翻的哗哗响：“足以买下一座城池。”


    芍娘看着木箱，啧啧称奇：“木箱有机关，偷也偷不走。”


    林山卿从屋里出来，见他们聊的开心，问道：“什么事这样开心？”


    阿言道：“太子妃富可敌国。”


    林山卿：“？”


    阿言道：“奴曾在叶夫人手下，曾随她清点东宫库房，统计出的册子只有这一半厚。”


    阿言点点手里的账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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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山卿有些吃惊，她道：“太子这样穷么？”


    “……”


    芍娘发现了江风旸，惊了一下，唇边的笑意立刻收了回去，扯了扯阿言衣袖。


    阿言回头一望，又扯林山卿衣袖。


    众人行礼：“殿下。”


    林山卿一侧头，江风旸就站在她跟前。


    “跟我来。”


    林山卿将账本递给阿言，跟在他身后。


    江风旸提步朝右走，那里是藏书房。


    林山卿随着他穿梭在书架之中，看他拿出一本书，递到她眼前。


    林山卿低头看。


    《汝歌随忆》。


    “这里有记载汝歌风俗，闲时无聊可以一看。”


    林山卿听话收下，继续跟在他身后，看他又拿出《大越记事》、《梦庵诗话》、《徙莲食录》等书。


    他又抽出一本——《大越风流才子传》，迅速放了回去。


    江风旸抱着三本书，林山卿抱着一本，跟着他出门。


    走到门口，林山卿朝里望了望，想起宋轻舟的东阁。


    问他：“这里书架的木头有些破旧，空中有些潮味，为何不在四周角落放些木炭，再点个香炉。


    我看这里采光甚好，应当在南窗那里放个软榻，置个书桌，紫檀木与这周围环境很搭，屋外需种些绿植，看累了书可以望望窗外……”


    江风旸认真的听完，林山卿抬头看他。


    江风旸面无表情：“因为太子他穷。”


    “……”


    他拿着书走进殿内，将书都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窗，屋外很空。


    露华殿从前本就无人居住，自然无人好好打理窗外景致。


    阖上窗，将旁边的木芙蓉移到窗前。


    转身欲走，见林山卿站在门口。


    他走向她，道：“好好休息，后日有晚宴，太子与太子妃这两个官需结伴参与。”


    林山卿道：“宫宴？”


    “算是。”


    “明白。”


    “可让芍娘去尚衣局，让绣娘按你的尺寸制一件宫装。”


    顿了顿：“宫装要求不要太过奢华，毕竟太子穷。”


    “……”


    芍娘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