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她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Trustfundbaby，样貌、能力、家世、魅力等十项全能的六边形战士，精英到连傲慢都显得理所当然，犯了错也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原谅。


    在午后的寂静中，唐溪月面色凝重，冲她比了个口型，“队——长——”


    与此同时，霍然在黑暗中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又一股信息流窜入脑海。


    她了解到了光合纪元的基本编队构成，以及游民和正式编队成员的区别。


    等到一只腿跨入树屋餐厅的大门，唐溪月一秒入戏，切换成不卑不亢的小白花。


    “队长，我在与凯门鳄搏斗时丢失了定位器的生物组件，因此定位信息可能会有所缺失。不过，我依然是N37执行小队中光荣的一员。”


    声线，节奏，情绪都到位了。


    如果在原世界，演个校园偶像剧大火一把不成问题。


    队长林阔明显是听见了，但没接戏，反而调整了身子的方向，十分恭敬地朝霍然鞠了一躬，“霍前辈，下午好。”


    顾黎安注意到，工装外套工装裤，林阔的穿搭风格和唐霍两人保持一致。但是，剪裁精细度和面料质感要远在二人之上。


    顾黎安自诩过目不忘，火眼金睛。


    各大奢侈品牌、运动品牌和户外品牌历年的经典款和秀场流行款，全部烂熟于心，隔着10米远都能叫出名字。


    对各种高定礼服/重磅丝绸/防水防风等特殊面料，三米开外，搭眼一望就知道什么货色。


    但林阔的衣服，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很久，无论是从款式和面料上都看不出任何品牌信息。


    是不认识的品牌？还是“品牌”的概念不存在了？又一个问号。


    林阔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类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推测应该是N37的其他成员，但是无一人和唐溪月打招呼，关系似乎并不亲近。


    林阔只是站在原地四处打量，顾黎安就感觉他那双钛合金狗眼已经将这里里里外外扫描了三遍。


    “这位奇装异服的女士就是你的叛徒同伙？”


    叛徒？？？


    林阔面无表情地哒哒哒输出道：“你的定位信息在两天前丢失，而凯门鳄只在中部雨林一带大量栖息。结合你现在的位置，几乎可以确认过去三天你一直在附近徘徊。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主动联系我这个队长。如果不是打算趁乱投奔南部大区，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顾黎安刚要解释，唐溪月抢先开口维护她：“别血口喷人。这位女士只是这家餐厅的主理人，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林阔一怔，不由自主地重复“餐厅”和“主理人”两个词，仿佛在把玩两个文玩核桃。


    顾黎安趁热打铁：“树屋餐厅开业限定套餐前10位享八折！水晶虾饺，蜜汁烤乳鸽，桂圆红枣雪梨羹，请您尽情品尝！“她探了探头看向后面的人，”刚好！来的人都能享受折扣。”


    林阔马上被带歪了，似乎已经忘记了唐溪月：“餐厅……不是禁止的么？”


    顾黎安本能地回击道：“餐厅只是被自然淘汰和废弃，并不违法。”


    她和霍然确认过，食物在光合纪元属于擦边球。不明令禁止，但是无利可图。


    林阔无法反驳，面色逐渐难看起来，流畅立体的脸突然浮现出了菠萝皮一样的沟壑。


    霍然适时地敲边鼓：“林队长，尝尝嘛，我们都吃过了呀。”


    霍然虽然是游民，但曾勤勉服役多年，德高望重，在北部大区备受尊敬，给了一个台阶后，跟在林阔身后的众人开始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是水晶？那不是光学棱镜的原料吗？”


    “什么是红枣？那不是微生物发酵的碳源吗？”


    “什么是鸽子？那不是环境监测传感器吗？”


    顾黎安：“……”


    难顶。


    她想起在留学时期，同公寓楼的姐姐的保姆突然生病，她临时受托帮忙带7个月大的宝宝。


    当时正好是引入泥状辅食的第二天，顾黎安使劲浑身解数宝宝就是不吃，饿得哇哇大哭也不吃。


    劝几十年没吃过食物的中年人吃饭，难度至少也是10倍往上了。


    不对。


    一定有解法。


    她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唐溪月和霍然的一举一动，划定了一个年龄线，40岁。


    她看向林阔身后，一个一个缓缓地扫视过去，锁定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和气大叔，友善地和他对视。


    大叔果然回馈以友善，“给我来一份。”


    “好嘞！”


    系统不仅能自动生成食物，还能在同一空间里维持食物的温度和状态，保证放上几小时，还和刚出锅时一样鲜、香、脆、嫩，锅气缭绕。


    大叔还没开始吃，烤乳鸽和虾饺蒸笼内的混合香气先在众人间爆开了。


    不到15分钟，剩下的8份限定套餐便被全部认领。


    N37小队的全体成员端端正正地坐在长条桌旁，聚精会神地狼吞虎咽。


    顾黎安无端地想起八个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外脆内嫩，甜中带点咸，简直没得挑。“


    “这是真的是食物吗？这什么食物？Q弹又鲜美，和我之前吃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一样。”


    “这是魔法吗哥？”


    “卧槽怎么有点冲！诶，不过冲得好像很到位……诶就得有这一点冲，不然就腻了……”


    刚刚第一个开吃的友善大叔已经热泪盈眶：“这是外婆的味道！是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地板上的味道！是夏日凉扇摇动的清风的味道！”


    “队长，你也尝尝吧！真的，不是我吹，你不吃抱憾终生。”


    林阔摆着一张扑克脸，“谢谢，但不必。”


    顾黎安几乎可以确认自己的猜测。


    只有光合纪元的一代和二代居民或多或少吃过食物，但大多数是赛博朋克时期的罐头食品，营养配比良好，标准化工业生产，味道应该是乏善可陈。


    真正现做的、带着锅气的、热气腾腾的食物，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个陌生的概念。


    他们只从少得可怜的书籍和科教纪录片里见过食物的影像，那些干巴巴的描述，并不能激起任何渴望和绮念。


    对他们来说，食物不过是维持生命体征的工具，口感和味道则是不存在的思维世界。


    过了几分钟。


    “诶，我的晨曦值怎么在上升？”


    “卧槽！我的已经满了！”


    “我的马上满了？！刚刚还只有30%。”


    “这是真的魔法啊哥！！！”


    唐溪月看到顾黎安给她使的颜色，解释道，“刚刚买套餐的人太多忘记解释了，这个餐厅呢有个bug，由于和大家内置叶绿体的磁场存在冲突，各位的晨曦值有可能会显示异常，出了餐厅就会恢复正常，不过太过担心。我和老师都是这样的。”


    空气中瞬间带了点失望。


    但过了几秒又起了质疑。


    “诶不对啊，我真的感觉到全身舒爽，和每次补充完晨曦露是一样的。”


    “对啊对啊。我也是。现在我浑身充满干劲，可以再工作一整天……”


    “我倒不想干活，但是神清气爽，想出去什么也不为地疯跑一圈。”


    听到这里，林阔的眼睛倏地一亮，像被粘住的嘴巴含糊地小声说：“那……给我也来一份……还有吗？”


    “有！”


    在众人惊叹时，系统已经默默在后厨生成了三份，提示顾黎安上菜。


    林阔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细嚼慢咽地享受起来。


    N37小队众人殷切地看着他，盼着他至少也要夸上两句。


    他可倒好，沉默着细细品味了整整30分钟，姿态优雅，不疾不徐。


    突然，他眸色一暗，仿佛被什么远古记忆击中，却故作镇定地皱眉：


    “吃了你的水晶虾饺，我竟然……饿了？”


    顾黎安：“不，你只是馋了。”


    林阔沉默片刻，指尖轻点桌面：“这一屉蒸饺，从原料到成品，耗费的能量足够养活100个人一天了。而你，却用来满足一个人一时的口腹之欲。这种低效的能量摄取方式，早该被淘汰了。”


    顾黎安面无表情，把蒸笼往自己面前一拉，“既然低效，就别吃了。”


    真香后还装起来了！！！


    林阔没料想她如此直接，放下刀叉，有些尴尬，又故作淡然地说：“反正也吃完了。还不错吧。多少钱？”


    顾黎安有如当头棒喝，怪不得系统没有更新任务完成进度。


    “每份100点光辉值。”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顾黎安和系统又大战了三百回合，了解到执行者平均每日光辉值积累量为100点，用100点来进行一次冲动消费，应该不会被拒绝。


    刚刚第一个响应她的友善大叔又一次率先说，“好！请查收。”


    【收到N37-1A光辉值：+100点】


    然后又接连收到了其余7个+100点光辉值。


    看来光辉值也可以通过隔空转账。


    【树屋餐厅今日任务进度：10/10】


    【恭喜领航员顾黎安完成今日任务】


    尽管没有任何任务奖励，但那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轻盈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暗爽。


    “队长，我们必须出发继续任务了。”有人在催促林阔。


    林阔点点头，起身准备出门，沉思片刻，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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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疑：“霍女士和唐女士也支付了同等光辉值么？”


    顾黎安笑笑：“当然不是！作为第一批支持我的客户，当然要有特别优惠。”


    林阔眉毛轻微地挑了挑。


    “击掌礼。你不知道吗？我们女生有横跨四海八荒的通用击掌礼。”


    林阔露出难以置信的鄙夷。


    从刚刚众人的反应来看，光辉值的赠送似乎在一定范围内是公开的（具体条件存疑），如果说谎，很有可能被挫骨扬灰。击掌，则有一定的解释空间。


    林阔正式下令：“N37执行小队现在出发，继续当前任务。唐溪月已经被任务除名，可以自由活动，下次任务再征兆。”


    唐溪月，霍然和顾黎安三人长舒一口气。


    唐小姐这把就算低空飘过了。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树屋餐厅就可以顺势打烊。唐溪月出于感激，一直殷勤地帮着她在餐厅大堂收拾整理。


    顾黎安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溪月，待会你带我去逛逛吧！我自己整理就好，厨子都不喜欢让别人进厨房的。”


    唐溪月欣然答应。


    顾黎安低头默念，“召唤系统。帮我收拾餐厅。“


    【好的。】


    转眼间，餐厅内外已然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用过的餐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碗柜中，食物残渣消失地无影无踪。


    霍然还要赶路，继续她的当前任务，只剩唐溪月挽着顾黎安的手，在中部雨林漫无目的地游荡。


    太阳已经落下，远处的雨林已经陷入昏沉的海，而近处的树枝上，却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灯光。


    亮度、饱和度都十分柔和，存在感极低地掩映在茂密的树叶之间。


    仿佛一束漫反射的追光，十分妥帖地笼罩着二人，指明前方的道路。


    唐溪月见顾黎安十分仔细地观察头顶的灯带，解释道，“就是声控灯啦。中部雨林平时人迹罕至，这里的光合作用产生的能量大部分都会被直接输送至其他地区，只有有人经过的时候才会照亮人走过的前后区域。”


    真贴心啊。


    顾黎安又问，“可是这附近不是有很多野生动物吗？他们反复经过的话，也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吧。”


    唐溪月笑道，“你真的是失忆地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野生动物的步伐步态和频率和人类完全不同啊，很容易就探测到的。”


    顾黎安吃惊地看向脚底，“所以我们走的路下面都是压力传感器？”


    ”应该有吧！我不是工程小队的人啦不清楚。据说是有很多种传感器的，不止压力传感器，还有各种红外热成像啊，足迹识别啊，深度视觉增强啊，声纹识别啊……很多很多的……“


    顾黎安有点毛骨悚然。


    这里看似是野外，实则和城市一样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监控之中。


    自己关于bug的苍白解释，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说不出的沉重，想聊点轻松的话题，“诶，那你们平常不做任务的时候，都在干嘛呢？做什么娱乐活动？我刚刚接手餐厅，想添置一些娱乐项目需要的东西。”


    “啊？？？”唐溪月睁大双眼，“什么是娱乐？”


    “呃抱歉，可能用词不当。就是不为做任务，不为赚光辉值，只为了图一乐的那种活动。比如，唱歌跳舞，各种体育活动，桌游，轰趴，剧本杀，KTV，纯享乐型的活动。”


    唐溪月：”黎安姐，你真的是失忆吗？不是什么返老还童？”


    唐溪月：”你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这些东西都是前纪元的毒瘤，在你出生之前都已经完全被取缔了……“


    顾黎安：”……“


    唐溪月看起来很焦虑，“姐姐，你这样子很危险的。有什么不了解的一定要问我，不然被当作鬼怪抓起来就不好了。”


    顾黎安艰难说出一句，“好的。”


    送别唐溪月坐上高速空中轨道列车回家后，顾黎安回到树屋二层的小卧室，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华。身体的疲惫和大脑的过载运转让她困意涌动，但她却倔强地强撑着清醒，等着滑入午夜。


    时间刚过0点，熟悉的任务面板，无声地在她视野中央展开。


    「任务阶段：树屋餐厅」


    「当前任务：收获+100000点光辉值」


    「截止时间：3日内」


    「成功奖励：无」


    「失败惩罚：永远无法返回原世界」


    顾黎安眼前一黑。


    在同一时刻，林阔终于大结束当前的雨林任务，躺在宽阔落地窗旁的浴缸里闭目养神。


    植入皮下的微型通讯器以一种仅佩戴者能感知的频率，发出温和的震动提醒。


    林阔接听：“嗯。是我。我要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