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西风碧树(七)
作品:《为政》 那天之后不久,内侍省的管事太监果然带人来给她裁衣,然后就开始加紧赶制。
太常寺算了几个日子,商议之后定下腊月十六。
新皇登基,循例应祭天地、祭宗庙、受百官朝拜等等,每种场合要对应不同的礼服,因此饰物、刺绣都不可马虎。
然而时间仓促,一切从简,到腊月十五这天深夜,李韫欢才终于看到内侍省赶制出来的一套衮服。
管事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说不上是惶恐还是例行公事,
“好叫殿下知,典礼时日太近,若是循以往旧例,尚服局或可请出先帝旧服稍加缝改。但殿下与前几位陛下不同,所有衣服都要重新裁缝,尚服局众人不眠不休几日,也只能先赶制出来一件,还望殿下恕罪。”
天子举行重大仪式需穿冕服,衮服次之,但涵盖场合更广,寻常朝会上也适用。
李韫欢的目光在那件衮服上扫过,落在另一只木托盘上。
那上面整齐的叠着一套龙袍,看色泽,是旧物。
注意到她的目光,管事太监连忙接着说,“殿下恕罪,其它衣物实在无暇赶出,这一套是先皇旧衣,只改了衣袖长短,殿下明日暂时穿着,外面套上衮服,外臣绝对看不出来。”
的确看不出来。
因为祭礼时,群臣都站在很远的地方。
无论是从她的方向看出去,还是群臣的方向看过来,两边相隔都如天堑。
祭典高台上的风,比地面上要猛得多,头冠上自然垂下的饰带被风吹着朝一侧飞去,擦过脸颊,让人想立即将它拨到一边。
却又不能真的这么做。
李韫欢稍侧了下脸,不动声色调整饰带,耳中听着礼官唱喏,一一应对,转身时余光里瞥见站的位置最近的霍执。
和她一样,霍执在这样的场合也穿着庄重的礼服,
再往后面看,百官均按阶品穿戴,远远望去黑蒙蒙一片。
而她这个人间帝王,就像是等待供奉的祭品。
盛大又简陋的登基典礼结束,隔日上朝,太极殿内空无一人。
李韫欢坐在龙椅上,她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内此起彼伏,
阳光顺着敞开的殿门照进殿内,在沉沉的空间里撕出一角光亮,同时也裹挟进冬日寒凉。
她这时候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霍执那日会说,让她自行斟酌如何服众了。
“陛下,现在……怎么办?”
春溪和丹遥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后,看着眼前情形,俱是束手无措。
赵安从后面悄悄上前,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回禀道,“陛下,如今正值年关,往年这个时候也不曾安排过朝会,今年更是有三公们带头走动,他们现在全都在宫外忙着应酬呢。”
丹遥脾气冲,直接抢白,“往年如何同今年相比?陛下才刚登基,第一次上朝,他们这么做,明摆着是同陛下对着干嘛!”
春溪相对稳重一些,看向李韫欢,“陛下,先皇在时,像这样的朝会,他们是不敢不来的,今日这般情形,定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李韫欢感慨一声,“不过是他们不满女人当皇帝,明着和我对着干呢。”
跟着笑起来,“或者也可以说,明着和霍执对着干呢。”
丹遥替她生气,“陛下就不急吗?”
她向后靠坐,放松的吐出一口气,“我急什么,对了,其他人不来,也算情有可原,霍中书怎么也没来?”
百官因故不上朝,需得到尚书台告假,今日早朝一开始,尚书台那边就推来一车告假奏疏,腰疼腿疼什么疼的都有,不过这些奏疏中,似乎没看到霍执的。
“霍中书昨晚又出城去了。”
赵安想起来一件事,“昨天祭典结束后,城外的驻军中出了骚动,听说还和虎贲军扯上了关系,霍中书连夜出城,应该是在处理这件事。”
李韫欢奇道,“驻军又怎么了?”
今年军中来了一批新兵,有一大半是改制后从士族中选送上来的部曲,另一部分里包含了不少士族子弟,一时间军中派系林立。
营中虽设有中郎将分头管理,但收效甚微。
赵安也不清楚,他能打听到的东西有限。
“罢了,既然没人上朝,我们也退朝吧。”李韫欢从龙椅上起身。
太极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再大一些,从龙椅处居高临下看出去,颇有些一览众山小[1]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她如今的寝宫在徽音殿,隔壁就是含章殿,自先帝暴崩以后,含章殿也随之封存。
赫连氏替她换下朝服,她也听说了前殿不朝的消息,眼圈又红了,“陛下这又是何苦呢。”
“不苦,”李韫欢满是无所谓,“这算什么苦。”
她在心中做着打算,心中有了主意,“赵安随我出宫。”
千秋门的守军没见过这阵仗,一听说李韫欢要出宫,直接对着李韫欢跪地磕三个响头,口中高呼,“还请陛下不要为难末将——”
李韫欢受完他三个响头,俯身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崔翀。”
“崔翀,”李韫欢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记一遍,再问,“领什么军职?”
“游击将军,现领虎贲军第五卫,负责看守千秋门。”
“朕要出宫,为何阻拦?”
“陛下恕罪……”
之后无论李韫欢怎么问,崔翀都是一副死谏的模样,除了说“陛下恕罪”,就是死守宫门不让她走。
看来是霍执的意思。
正路行不通,那就剑走偏锋。
她想起前些时候春溪曾说过,宫中有小路直通西园,从西园的墙洞里可以悄悄出宫。
她带着赵安从西园悄悄出宫,一路上小心避着人,又谨慎的远离宫墙,终于成功混入百姓之中。
“陛下,郑家要往那边走。”
赵安打听清楚位置,小声给她指路。
临近年关,各处都在置办年货,走在这样的人群中,李韫欢也仿佛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息。
“啊陛下,那里是间铺子——”
李韫欢偏头看他一眼,思索片刻,问,“你带钱了吧?”
“带是带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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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临行前春溪交给他打点世家各处的。
“随我去看看。”李韫欢径直进了一间蜜饯铺子。
民间的蜜饯比宫中花样多,颜色也大胆,她尝了一颗,味道比宫中的要甜。
当即买了两大包。
又去逛了香药铺子、文房铺子……
还买了一对据说是扬州绘画大家亲手绘制的摩睺罗。
郑家门前的司阍扫一眼赵安怀里捧着的一大堆东西,“……这位哥儿是要找谁?”
他只当赵安是府上哪个仆从的亲戚,抬手朝隔壁一条巷子指,“哥儿去那里面问问吧,如今各处都忙,怕是找不见人。”
赵安隔着一堆东西递去一块牌子,“劳烦交给郑太常。”
司阍看到牌子,神色微变,进去通传后不久,里面另有一人出来,引着两人入内。
穿过内廊,进入其中一处院落,里面另有一名绯衣女子迎出,向李韫欢行了一礼,引她入内。
李韫欢一路看着郑府各处,郑氏是江南士族,府中比照江南风光,景致修的十分秀雅,世家大族的品味岁岁相承,每年还会重新修葺房屋,与这些地方相比,宫中实在称得上残破。
郑拙是在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匆匆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还在匆忙整理衣袖,紧走几步到她近前,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绯衣女子在窗边围炉处烤果子,炉上另放着一只茶炉,里面添了酪,这会儿酪饮被煮开了,正咕噜咕噜向外鼓。
“窗边围炉,红袖煮茶,”李韫欢被郑拙引着坐在主位,感慨一声,“郑太常好兴致。”
“陛下过奖。”
“有这么好的兴致,是因为没去朝会么?”
郑拙一顿,立即起身告罪,“陛下恕罪,臣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恐过了病气给同僚。”
“我知道,郑太常递过告假奏疏,是……”她作势想了想,指尖往自己的头上虚点了点,“头疼吧?”
“是。”郑拙坦然应下。
“郑太常为国事操劳,的确要多歇息,”她显得十分体恤,目光跟着落向侧坐上的绯衣女子,“这位女郎,朕看着有些眼熟,千秋门那夜,还有昨日祭典,她都在吧。”
郑拙神色一凛,随后缓和,“陛下慧眼。”
“是太常卿的……夫人?”
“不,臣还未成婚,她虽是女子之身,但才学过人,是府中幕僚,”跟着吩咐绯衣女子,“春识,还不见过陛下。”
绯衣女子立即欠身行礼,“民女廖春识,拜见陛下。”
李韫欢看了一会儿廖春识,她猜的不错,看来廖春识就是千秋门那夜,郑拙得到消息派心腹到芳林池查探的,那个被虎贲当场抓住定为刺客的女子。
“原来如此,太常卿眼光独到,任人唯贤,不错。”
“陛下今日怎会有空到臣的府上?”郑拙率先进入正题。
对于郑拙的明知故问,李韫欢只是笑道,“朕来探望太常卿,顺便问太常卿一句,下次朝会,太常卿的病会好的,对吧?”
郑拙也笑了,“陛下贸然出宫来找郑某,敢问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霍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