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虎兀自挣扎着，降服了四蹄，好不容易坐好，抬头“凶狠”地看向眼前之人，圆眸瞪得滚圆，就看着杨瑾放下手里扇子，面上淡然，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没被人看见就是没笑。


    杨瑾开口，语气平缓：“你不是人，”龙通百语，他能听懂小奶虎的虎啸，说道：“你父亲是白虎一族族长，你母亲是人修。”


    杨瑾抬手，将翠玉玉符放在小奶虎面前，小白虎皱紧眉头，伸爪扒拉了一下，“叮铃哐啷”，小白虎眼睛一亮，又扒拉了一下。


    好玩——唔，不对！


    小老虎缩回爪，盯着自己粉色软垫，瞪圆眼睛，默默生气。


    杨瑾摸摸虎头，顶着虎崽的凝视，淡然收回手，说道：“这玉符是天上神仙留下的东西，里面有个名为《天衍诀》的修行秘籍，还有一个指引秘境的地图。”


    “天衍宗谋求此宝，”杨瑾说道：“杀你族下一百二十四口，你父带你逃生，落地京城，大隐隐于市，你父担忧仇家再找上门来，将此物赠送于我，恳请我护佑于你。我应下来了，会护你周全。”


    小奶虎雪白的粗尾巴用力在垫子上拍着，很生气，超生气，特别生气，粉爪垫大力拍着软垫子——


    “嗷！”那你把我变成虎崽子！


    杨瑾伸手，摸了摸小老虎圆滚滚的虎头，力道合适，只摸得虎崽子眯起了眼睛：“你当了五十多年的人，不是怕你不信嘛。再说，我也问过你了。”


    虎崽子沉吟，也是，“嗷？”可以把我变回去吗？


    小老虎前爪用力撑着软垫子，努力坐好，听着杨瑾继续说道：“我也是半妖，”小老虎歪头，杨瑾说道：“你可愿入我门下，我教你本事？”


    没等小白虎回答，杨瑾捏着扇子一抬手，李佑安视线一花，在回过神来，他又坐在了石凳之上，散在地上的衣服好好地穿在他身上。


    “您是什么妖怪？”李佑安问道。


    “西海水族。”杨瑾回答，满目正色，语气坚定。


    他对自己的根脚划分得非常清晰！


    李佑安站起身，他和没见过世面的桂睿不同，他能分辨出杨瑾有多厉害，李佑安往后退了三步，一撩衣襟跪了下去。


    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我本不打算收你为徒，”李佑安直起身子，闻言一愣，杨瑾继续说道：“本打算传你一本事，了结因果就罢了，但我师尊于我传音，告诉我此物贵重，要我收你为徒。”


    “既如此，你入我杨瑾门下，三清在上，皆可为证，”杨瑾道：“我自会悉心教导于你，护你周全。”


    杨瑾又说了一遍他说与桂睿听的那话：“吾教传教但叫有教无类，你为妖，亦为人，要做我门下弟子，你可记住，妖族、人族俱是一般，尔当分辨是非，行事磊落，匡扶正义，方证大道。”


    “对了，”杨瑾补充道：“还有件事也不瞒你，我是请假走正规途径下的凡，”李佑安听出了杨瑾言下之意，合法下凡，合理存在，杨瑾继续说：“天庭有规，仙者强大，不可危害人间，不可伤及凡人，所以吾等必须自封修为，能力只能在人间所限范围内。”


    杨瑾总结道：“只比渡劫修士强一点点。”杨瑾继续说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是一点点还是亿点点就靠我自己把握了。”


    不可伤及凡人不假，但人间修士已入修行，已经算不得凡人——这个规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杨瑾风趣幽默，李佑安忍不住露出笑来。


    “你师父我是个普通仙二代，还是有些后台的，”杨瑾这样说道：“记着，腰杆挺直，无需畏惧，三界之中，还没有我打不赢的人。”


    “弟子记住了。”


    “起来吧。”杨瑾说道。


    李佑安站起身来，他看着杨瑾招了招手，他一撩下摆坐了回去，杨瑾说道：“我知你在飞龙卫当值，白日你可以自去，晚间要搬到我这里来住，”李佑安点头，杨瑾说道：“我这里布了手段，灵气浓郁，有益修行。”


    “是。”


    “待你和你师兄……”杨瑾想着他徒弟那张清澈的脸，他话锋一转，道：“待你和你师弟，修为步入化神，我再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师父，师兄先入门，长幼有序，我……”


    “你不必说，”杨瑾抬手：“你师兄刚刚凝气，连练气修为都算不上，要是今晚入不得门，还需要你传授诀窍，德不配位，日后还需要你照顾他。”


    李佑安目露疑惑，问道：“师父怎么不教？”


    “我父我母都出身正统，我出生便有地仙修为，”杨瑾解释道，还打了个比方：“你们从小学数学学起，我开始就上的高数课，我实看不出这有什么难点，实在无法解答。”


    李佑安从愣神里缓过劲，忍不住抬手捂脸，他一开始觉得杨瑾是那种入世修行的厉害修士，后来猜到他是下凡为解因果的神仙，现在听他的口气，他还有一点后台。


    他师父是什么人物？感觉是一条很粗的大腿啊！


    李佑安刚想再问，就听着杨瑾说道：“你先回家吧，你父亲应该在等你，你的身世还有一点我没说，我想，你也应该希望那事由你父亲亲口告诉你。”


    “师父，爹爹夜里在聚鲜阁备下酒宴，”李佑安恭敬问道：“师父可要去？”


    “聚鲜阁？”杨瑾拿扇抵着脸颊，眼里透着一丝兴味，他说道：“夜里会生些事，我要去的，你师弟也会在，不过我们到会稍晚些，你可以趁机与你父亲好好聊聊。”


    “徒儿知道了。”


    “记得带上兵器。”杨瑾嘱咐道。


    “啊？”


    “去吧，”杨瑾道：“你父亲估计此时心下不安，修仙路长，此乃你第一关卡。”


    李佑安闻言，满目疑惑，心下惴惴，倒也没在追问，今天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他也有点懵，李佑安站起身，说道：“那徒儿告辞了。”


    ……


    再说桂睿这边，他带着银钱铜板出了门，倒也是现代人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稀奇。


    大尧地处灵修界，因着有天赋就能修行的缘故，修士修为高低不拘性别，多的是修为高深的女修士，无论是深山隐秘宗还是京师飞龙卫，民间也因此难得有那些困女缛节，大尧民风开放，街上男女衣着光鲜，好一派富贵景象。


    京师，乃一国之心脏，秋日高升，紫禁城的琉璃瓦面闪耀着光芒，金黄色的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墙金瓦，好一派繁华景象。


    桂睿出了门，这才发现，他师父买下的宅子左邻皇城，右邻市镇，这周围的人非富即贵，穿过一条街就是护城河。


    护城河绕城而流，碧波荡漾，岸边垂柳依依，轻拂水面，秋风徐来，带来丝丝凉意。


    桂睿走得累了，寻了家店吃过午餐，一盘炖香的羊肉，拌得爽口的胡瓜，加上一碗大米饭，桂睿回了元气。


    桂睿溯流而下，沿着青石板路往喧嚣人声处走去，城中街道纵横交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砺得光滑如镜，两旁商铺林立，幡旗招展，各式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从绸缎庄的华丽绸缎到茶楼的袅袅茶香，从药铺的淡淡药香到手工艺品店的精致玉器等等等等。


    夕阳西下，橙光沉入地平线，各家各处点燃灯笼，点亮烛火。


    灯火阑珊处，各式灯笼高高挂起，又是一派新鲜模样。


    桂睿只觉得腹里胀痛，攒了一肚子水，他抚了抚咕咕乱叫的肚子，朝着路边餐馆走了进去，这两层楼阁挂着“聚鲜阁”的大匾，圈了个大院子，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桂睿刚走到门口，肩上搭着毛巾的跑堂就热情地迎了过来，跑堂的眼珠子一转，只看桂睿这身衣服就瞧出了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跑堂的大声吆喝，声音在喧闹的大堂里都清晰明白：“这位爷一个人吗？”


    桂睿点头，跑堂的装模作样一转头，说着：“您瞧着，这堂里满了人，您要不去后园包间一坐？”


    桂睿随口应道：“行，前头带路。”


    “好嘞，”跑堂的清喝一声：“后园包间一位！这位爷，这边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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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堂的领着桂睿从侧门穿过回廊，桂睿趁着人少，问道：“你们东厕在哪，给我指指，我点了菜再去。”


    跑堂的指了东厕方向，把人领到花园边座位，这里的桌子都用屏风隔断，位子空间也比较大，桂睿在桌边坐下，理了理衣襟，侧首往花园里看去。


    这聚鲜阁着实花了几分心思在花园的布置上，回廊轮错，假山嶙峋，借着亮起灯笼的火光看去，枝繁叶茂件，池塘波光粼粼，池边阁台上也布置了桌位，隐隐还有声乐之音。


    跑堂的小跑着来把菜单送到桂睿手边，桂睿扫了一眼，点了一荤两素配以点心茶水。


    “好的爷，”跑堂的应了声，他说着：“您且等一盏茶，小的就给您上菜。”


    桂睿摆摆手，道：“劳驾。”他站起身，倒颇有点古人意味地拍了拍衣襟，抬脚往东厕走去，一路匆匆穿过花园，桂睿解完小手，穿好衣裤，就着门口等候小二的服侍用井水冲洗过双手，抬脚往回廊这边走。


    青石板两侧错落得挂着红灯笼，灯火阑珊，明月当空，到别有一番情趣。东厕这边人少，不过也不奇怪，这东厕就算打扫得再干净，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


    “公子！”一声呢喃伴着娇笑传入桂睿耳中，这一声让人从头酥到脚，桂睿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就见着一个穿着粉嫩衣裙的少女含羞带笑地用手抵着一青衣男子的胸口，桂睿听着那女子娇喘着气，声音绵软：“这还在外面呢，奴家……”


    “奴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桂睿头皮发麻，他错开一步，借着假山遮挡遮住身形。


    “公子……唔……哥哥！”


    “哎哟，好妹妹！”


    桂睿看清那女人的脸，他错开视线，不再凝看，果真是美极——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俏生生凝目看人，顾盼生辉，满目柔情。纤手勾着男人的腰带，欲拒还迎。


    美人儿肌肤胜雪，细腻光滑，眉被细细修剪描抹过，细细一条如远山含黛，那双眼睛波光林琳，鼻梁挺直，唇若含丹，她笑着，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弧度，满目柔情。


    女人发髻高挽，乌云般的秀发间未着首饰，只簪了朵粉嫩的小花，她轻语笑言，有这股浑然天成的娇媚。


    “好妹妹，”那青衣男子声气略急：“你就从了哥哥，做着酒家歌女有何意思，哥哥明日就赎身，抬你做一房贵妾。来，来，来，给哥哥嘴一口。”


    桂睿看着那人猴急的模样，倒也不便再出去——桂睿挠了挠头——多尴尬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里毕竟是餐馆，最多也就亲一亲摸一摸罢了。


    那娇声闷了起来：“哥哥替奴家赎身，唔……唔唔……奴……奴家好生欢喜，但奴家漂泊惯了，今……今日……只想请哥哥帮个小忙，奴家就……就欢喜之至了！”


    “什么忙？”那青衣男子松开怀里美人，短促问道。


    “奴家饿了，”那美人双手环着青衣男子的脖子，声音清脆：“想吃点好的。”


    “好啊，妹妹想吃什么，”那青衣男子凝眸看着美人，语气宠溺：“哥哥给你点。”


    “奴家呀，”那娇声冷了下来：“想吃了你！”


    桂睿只觉得心间一颤，莫名有些心悸，他抬眸看去，只见那美人刹那间变了模样，那双俏盈盈的眸子一瞬间充血赤红，娇嫩的皮肤泛起青筋，水分消失，苍白干裂，变得如同久未见过阳光的枯木一般，黑色纹路从肉里浮了出来。


    青衣男子眼睛睁瞪得滚圆，他恐惧到了极致——妖，妖怪！


    青衣男子努力挣了挣，却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好哥哥，多动动，你越害怕，”女妖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只裹了一层皮的手指勾起男子的下巴，她声音依旧绵软，却冷意十足：“你的血肉越好吃。”


    桂睿垂在腰间的手攥紧了，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阿西，他出门怎么不带个符箓什么的。


    桂睿心里做好准备——


    高声呼唤，吸引注意，救人性命，飞快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