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态度转变过快，炎灵烨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没有一口答应：“你先说是何事。”


    “我今日冒险在无极宗内搜集线索，不甚被守卫察觉，虽未暴露身份，但只怕明日便会有人随意寻个理由将我这外客请出去了。”浣清溪低头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再要入宗探查就更困难了，所以希望少门主能帮我留下。”


    “你所言当真？”


    此世间确实有些修仙者不愿受宗门拘束，于是选择独身逍遥世外，偶尔才入世解决忧患，所以浣清溪的言论在炎灵烨听来并非完全没有可信之处。


    再加上她一脸真诚，炎灵烨又多了几分信任。


    但她总觉得何处不对劲。


    “当然是真！你若不信，不妨同我一起回住处，今夜应当会有人前来试探。”浣清溪信誓旦旦。


    炎灵烨思考过后说：“好吧，那我今夜与你同去，若所言是真我自会帮忙。”


    浣清溪退开两步，深作一揖：“少门主果然大义。”


    炎灵烨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开口：“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又围着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面前，相距不过一尺，说：“尤其你方才求我的时候，格外相像。”


    没有说像当初多次坑骗自己的样子，是炎灵烨要面子，觉得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很蠢。


    浣清溪面不改色，问到：“哦？少门主看着像何人？”


    幻形术改动面容的地方越多，所耗费的灵力也越多。


    为了节省灵力，浣清溪只在五官上稍作调整，虽变动不大，就算有人觉得熟悉，细瞧来与当初的南阴魔头也已是两模两样，故而她倒不怕被炎灵烨认出来。


    “……”


    “一个大傻*罢了。”


    炎灵烨撇了撇嘴，不愿多说的样子，转身便催着浣清溪带路返回了。


    窗外树影婆娑，屋内月华铺地，榻上微微隆起一块，寂静无声。


    夜风潜行，窗页翕动，一缕轻烟顺着窗户缝隙缓缓飘进。


    片刻后，一暗卫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屋内。


    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脚步轻巧地走近床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猛刺。


    刀尖停在了浣清溪的眼皮之上，相差微毫便可划破皮肉、溅起血光。


    月光在刀刃上反射出铁质的寒芒，暗卫静止不动，看着刀下人睫羽无颤，呼吸平稳，转而撤刀离开了。


    浣清溪坐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开口：“如何？可信我了？”


    “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黑团团从屏风后现出身影，炎灵烨心情有些复杂。


    那样危险的距离，浣清溪都能保持如此平静，可见此人并不简单，她只庆幸是友非敌。


    浣清溪招手，示意她附耳前来：“明日你便……”


    待炎灵烨走后邓林剑才出声，话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被骗了这么多次都不长记性，又这么轻易地信了你？”


    “不怪她，是我演技太好。”浣清溪洋洋自得。


    “况且这不还是有长进吗？都能觉着不对劲了。只不过她没想到我还活着又来骗她罢了。”


    “……”


    “小水……”


    察觉到邓林剑情绪不对，浣清溪赶紧打断：“这幅样子是作甚？我这不是又活了吗？”


    不一样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毁了肉身，只能勉强寄居在它的剑凝体中，不能称之为剑灵，也不能称之为活生生的人，无法连接过去，也无法预测未来。


    邓林剑将话憋在心中，静默了下来。


    第二日，日光刚穿过窗棂，浣清溪便早早起床洗漱，穿戴整齐了。


    她准备借着客人的身份在无极宗内逛上一圈。


    昨日光线昏暗，有些地方她并未观察仔细，顺便还想看看能否再偶遇一次江婉月。


    浣清溪慢慢悠悠地走上石阶，白日里她不必像昨夜一般循着偏僻处游走，一路碰见不少无极宗弟子。


    越靠近主楼，往来的弟子修为越高，其眉间的郁气更浓，浣清溪不动声色地扫视而过。


    不过一日，有个别受煞气侵染严重又道心不稳的弟子眼底已隐现暗红，但在这煞气窝点中毫无所觉。


    走至平坦开阔处，数十弟子皆身着练功服，整齐排列，正是在练早功。


    浣清溪的目光在行列中游走一圈，遗憾的是想找之人并不在其中，刚想转身离开便听见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道友，晨安。”辰卓羽从侧面厢房走出。


    “晨安。”浣清溪也挂上得体的笑容回礼。


    “正巧在此遇见，有一事需告知道友。”辰卓羽面有难色，“昨日……”


    还未及他话说完便被一声尖鸣打断，一支乌羽梅针箭风驰电掣地向浣清溪后心射来。


    浣清溪察觉破开的空气波动便迅速侧身，与此同时，辰卓羽闪现上前，起手一把抓住了箭杆。


    两人隔着突然缩短的距离对视一眼，气氛莫名。


    辰卓羽率先错开眼，退开几步，转头看向射箭之处：“何人行凶？出来！”


    连廊处走出一人，此人肥头大耳，五短身材套着金丝绣纹华服，面上凶神恶煞。


    “少宗主为何伤人？”辰卓羽眉头轻拧，严肃责问。


    就算眼前人是自己父亲平日最为信任亲近的大师兄，史唯铭也没什么尊敬之意。


    “看她不爽罢了，什么猫猫狗狗都想赖在我无极宗成为内门弟子不成？”


    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听了谣言，还是过于自负的妄自揣测，竟以为浣清溪是想加入无极宗。


    但此人的专横跋扈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得知来人正是昨夜炎灵烨所控诉的无极宗少宗主，浣清溪正经分了眼神给他，目光在他眼睛处停留一霎。


    眼眶泛红，眼白里血丝密布，是多日未休息好的表现。


    辰卓羽似乎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替人道歉。


    浣清溪宽宏大量地一笑：“无妨，少宗主年纪尚小，有些玩心是正常的。方才辰道友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不若去我住处再谈？”


    “也好。多谢道友谅解。”史唯铭在此，辰卓羽也觉得这不是个交谈的好地方，于是将箭递还给他便转身同浣清溪一起离开了。


    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挡下了，史唯铭拿回箭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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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轻哼一声，准备回自己院子。


    忽然感觉手心重量不对，他低头一看，玄铁制成的箭镞不知何时掉落在地，而异变六道木做的箭杆和珍稀乌苍羽制的箭羽都化作了齑粉，风一吹便了无踪迹。


    一股凉意沿着脊骨直冲脑门，他在暖风打了个寒战。


    两人到达浣清溪暂时居住的院子，在石椅上落座。


    辰卓羽先替浣清溪斟上一杯热茶，而后才开口：“昨日得知家师已闭关，出关之日未定，因此答应道友的引荐之事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兑现了。”


    浣清溪面露遗憾，但也没过多纠结，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扰，今日便告辞吧。辰道友亦不必挂怀。”


    两人相顾无言，于是辰卓羽准备起身告退，一个外门弟子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气息急促地对辰卓羽说：“哈，大师兄，不好了，哈，烈火门少门主炎灵烨打上了门，说要宰了我们少宗主，哈……”


    浣清溪在旁边听着，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沈道友见笑，事出突然，我先行告退。”辰卓羽闻言面上也露了几分焦急。


    浣清溪抬手拦了下，正色道：“我与炎少主曾有几分交情，不如我同你一起前去？也好劝阻一二。”


    “那便多谢沈道友了。”


    无极宗门口此时喧喧嚷嚷，一堆人围在一起仿佛在阻拦什么人。


    炎灵烨今日换下了昨夜的一身黑色装扮，身着一袭如火红衣，手握泛着金光的盘龙鞭，身后跟着两个看不出修为的仆从。


    三人站在门前，气势反而更盛。


    无极宗一群外门弟子见她一副上门找茬的样子，又听她扬言要宰了自家少宗主，怎么敢放人进去，又不敢真上手推拒，只能僵持在这儿，等人搬救兵来了。


    不多时，救兵终于赶到。


    一群人松了口气，哭丧着脸退至两侧，从中让出一条道。辰卓羽与浣清溪两人径直走到了炎灵烨的面前。


    “炎少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不若进来喝杯茶再说？”辰卓羽一边摆手让聚集的人群都散去，一边温和地邀请炎灵烨进门。


    炎灵烨与跟来的浣清溪对了一眼，维持着盛气凌人的姿态，昂首挺胸路过辰卓羽，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昨夜两人密谋，浣清溪得知她将两个丫鬟兼护卫甩在了隔壁小镇，便让她返回去，第二日带着他们再一同上门找茬，美名其曰不输气势。


    多亏了史唯铭平日的无恶不作，找茬的借口便递到了她们手上——因为史唯铭打伤了自己丫鬟的亲属，于是言灵烨上门讨要公道。


    待了解完事情起因，史唯铭本人也到了，手上还拿着之前的弓弩，只是不见了箭。


    方才辰卓羽刚得到消息，便吩咐了人去把自家惹是生非的少宗主请来。


    炎灵烨一见人就站起了身，抽出盘在腰间的鞭子，往地上一甩，坚硬的地砖上便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史唯铭见人下一鞭就要冲着他来了，吓得想往辰卓羽身后躲，又想起那化为粉末的箭，调转方向躲去了自己仆从的身后。


    “炎少主说你打伤了她丫鬟的家人，可真有此事？”辰卓羽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