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作品:《遇澄

    春芽这个小名是温澄的亲祖母所起。


    温澄时常觉得祖母拥有一副少女心态,说话做事都是明灿灿的,像极了漫山遍野的迎春花,蓬勃朝气。与祖母相伴的那几年,听祖母唤她小春芽、春芽儿、芽芽,谁都会笃定地觉得自己是祖母掌心里的宝。


    祖母过世得早,温澄直到六七岁才朦朦胧胧反应过来,祖母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及笄后嫁进杭家,杭湛的祖母给温澄带来一股熟悉的感觉。虽然两位祖母性格脾性十分迥异,却同样待她很好,后来更是偶然间得知杭湛的祖母与她的祖母姓氏相同,温澄愈加觉得是祖母回来继续爱她。


    可是现在,连见祖母一面都做不到。


    温澄徘徊在书房外,月光将身影拉长。


    过去好一会儿,这道身影才慢慢地挪动。剩下最后一步时,屋门忽然从里面推开。


    “找我?”


    晏方亭身后,错落地站着几个男子,是江肃等人,约摸在谈事情,据温澄观察,他们已经闷在书房超过一个时辰。


    “嗯,还没谈完吗?”温澄两只手无措地扣在一起,应该去膳房端一碗汤羹的,好歹算个说辞,而不是像这样把目的明晃晃写在脸上。


    江肃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但显然是在等晏方亭。


    温澄于是道:“既然有事,你先忙。我……我回房了。”


    温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感谢这座宅院修得大而精巧,得以让她拖延时间般慢腾腾走回去。


    叠山流泉,嘉木繁荫,此刻一花一叶都成了无声而表情夸张的观众,在笑她懦弱——连一句想回长洲探望祖母都说不出口。


    “怎么瘦了?”


    晏方亭的声音突然出现,温澄吓了一跳,匆忙回头时还把脚给崴了。


    “在自家园子里还能崴到脚?”晏方亭声音里透着笑意,上前抱她,却发觉崴得厉害。


    借着羊角灯的光芒,他垂眸看了眼地面。此处用的皆是金陵运来的鹅卵石,叠山匠、造园师精心铺设,以确保美观。当然,适合人行走自然是第一需求。


    此刻,地面却有些坑坑洼洼。


    “江肃。”


    “属下在。”


    “最近几个月,家里进过新的人?”


    江肃顺着晏方亭的视线,不过几息便已明了,“没有。属下立刻去查!”


    温澄被晏方亭抱在怀里,手臂不得不搂住他来保持平衡。越过晏方亭的手臂,温澄若有所思地望着江肃离开的背影,仰头问:“怎么了吗?”


    “无碍。”晏方亭只觉得自己抱了团热热的绵云,遂抽手探了她额头、颈侧,不似高热。


    刚欲开口,温澄叫了一声,把他搂得更紧。


    “你,怎么松手啊?”


    很快温澄便发现自己仍然好端端在他怀里,并没有如想象中跌落在地。


    他竟然能单手横抱她?


    温澄讶异的表情外泄,晏方亭弹过一个脑崩儿,并未多说什么。


    再联想到他身上似有旧伤……也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明明分离时他还是个寻常的瘦高个,伏在他肩上会觉得硌人的那种。如今却允文允武,还有那套剑术,她虽是门外汉,却也看得出实力不俗。


    停。


    不要继续了。


    温澄紧闭双眼,强迫自己把对晏方亭的好奇从脑海中删去,拔除。


    –


    “啪!”


    瓷碗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杭湛对这种看似豪迈的摔碗之举不甚赞同,总觉得很粗鲁,但今日破天荒地也跟着摔了一个,骂道:“阉狗真是狡猾!竟然把大伯安插的探子找了出来!”


    后又忧心忡忡,看向坐在首位的男子,“大伯,阉狗会不会开始加强警戒?那我们岂不是没法救出小澄?”


    杭长信拥有和杭父六七分相似的五官,整体相貌更为硬朗,又因常年出海,皮肤较为黝黑。听了这话,杭长信但笑不语,露出森白的牙齿。


    “湛弟不用担心,我们另辟蹊径便是。”杭游会意,安抚地拍了拍杭湛的肩。


    杭湛却不是很领情,肩膀一塌,避开了。


    话还得从前段时间杭湛离家南下说起。


    原以为祖母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投靠大伯杭长信,结果在驿站就碰上了对方。杭长信生意做得大,派头也大,跟着数十个随从,身边更是有一个养子帮忙打点事务。


    一听那养子名字,游字从水,是按家族辈分起的名,杭湛便知大伯是把杭游当做亲生儿子来培养,断不会再考虑过继之事,那么祖母所言……只是为了哄他心甘情愿地到大伯身边,毕竟大伯的人手都有真功夫傍身,能将他牢牢看住,拘在身边。


    但杭湛现在所求并非自身安全。


    看着杭长信、杭游等人商讨婚仪当天截人的事宜,完全没把他考虑进去,杭湛气不打一处来,插话道:“我也要一起去!”


    杭长信瞥他一眼,“大侄子,你当我们是在玩什么过家家不成?晏方亭在外另置宅子,把温娘子送出去,次日再走亲迎流程接到府里,我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万一错失,再想救人那就比登天还难。”


    言下之意嫌他去了会拖后腿。


    杭湛忿忿不平,脸都有些涨红,但仔细一想自己不会功夫,在晏方亭面前更是露过脸很容易被缉事厂的人识破。


    须臾,他又打断道:“小澄没见过你们,面对一帮生面孔她肯定会害怕,没法跟你们走。”


    杭长信扶额,“打晕不就得了。”


    “怎么可以打晕!”杭湛腾的站起身,众人纷纷侧目,他又不甘心地缓缓落座,小声嘀咕。


    这时,杭游及时安抚道:“湛弟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把温娘子打坏的。”


    这一下子道出他内心的担忧,杭湛有点不好意思,闭着嘴不说话。转眼看桌面上摊着一份长安地图,旁侧杭游更是有条有理地列出了三个方案——头先有个请老太太装病的法子没成,晏方亭根本不放温澄出京。


    “你天生就会这些?”饭后,杭湛别别扭扭地朝杭游打招呼。


    杭游微微笑着,很有兄长的派头,宽和稳重,“你说的‘这些’是哪些?”


    “没什么!当我没问。”


    两人站在窗前,俯瞰西市繁华景象。沉默片刻后,杭游才缓缓开口,“那个安插在晏宅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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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了爹很多年,当然了,哪怕是新来的弟兄,爹都待他们很好,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爹,为爹卖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杭游看着杭湛,“探子死了,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难过。湛弟,那是一条人命。我想,若你有心,安慰安慰爹,而非争着闹着要参与行动。”


    杭湛一时间失语。


    别说那些手下了,就算是兄长、大伯,都是头一回见面,杭湛却因祖母之托理所应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现在听杭游这么讲,杭湛难为情到了极点。


    杭游适时地转身欲走,这些年在商队里吃得开一半原因他是杭长信养子,是少东家,还有另一半原因便是他会审时度势,为人留有余地和脸面。


    孰知,杭湛叫住他。


    “我知道了,多谢你和我说这些……阿兄。”


    –


    除了数个婢女,阿笤和江烨也陪着温澄一起去外面的宅院,算作回娘家。


    软轿中,温澄面如死灰,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又感到十分荒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嫁与晏方亭了。


    忽然,她叫停轿子。


    旁侧策马的江烨眉心一跳,探身问:“夫人有何事?”


    “长洲那边,真的派去大夫了吗?”温澄向来不为难下人,与阿笤、江烨的关系更好,总是笑呵呵的,有什么吃的喝的也不会忘了他俩,今日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严肃。


    “夫人说笑了,督主说派了大夫,那就肯定派了大夫,怎会有假呢。”江烨直接从马背上下来,来到轿子边,躬身答话:“但是京城距长洲千里之远,这会儿怕是刚到杭家,等大夫为老夫人把过脉才能知晓老夫人的具体情况,夫人莫要太过忧心。”


    阿笤也凑上来,“对啊温姐姐,到时候消息一来,我就报于你听。”


    温澄看了看这两张殷切的脸,心底也知道,难为他们没什么用,于是放下帘子,闷闷坐着。


    轿子后跟着数抬嫁妆,管事早就把单子呈上,她无心细看。


    嫁妆、聘礼都是晏方亭一个人出的,还为了婚仪的流程,特意把她送到外面,明日再接过去,真是有够费劲的。她从不知道晏方亭的仪式感这么强。


    “砰!”怪异的炸响从前方传来。


    温澄打帘一瞧,浓烟密布,呛得她直咳嗽。


    “怎么回事?阿笤?江烨?”


    刚说了没两句,她便呛出泪花,眼睛更是酸得睁不开。


    没有听到二人的答话,反而刀剑声不绝于耳,喊打喊杀,骇人得紧。


    温澄顿知事态不好,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匕握在手中——昨夜去膳房借口给晏方亭煲汤,特地藏的。


    她不知道这把短匕会用来自我了断,还是用来对付晏方亭。毕竟无论是哪个用法,该用早用了。


    “温姐姐当心!”阿笤撕心裂肺的声音炸响在耳畔。


    温澄来不及应和,而是果断向前刺出短匕,谁知来人竟有预料似的,恰好侧身避过!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捏爆,一股浓白雾气在轿中快速散开,温澄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晚了一步,很快昏倒在对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