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西里斯最终还是拗不过伊西丝，二人趁着月色，悄悄前往方舟。


    再次看到纯白色的方舟，谈诃越发觉得它眼熟。


    方舟晚上有巡逻队看守，伊西丝和奥西里斯无法轻易进去，二人合计了一番，决定由伊西丝吸引看守人员注意，奥西里斯趁机偷溜进去。


    两个小孩子的想法，很天真很美好。


    同样，被发现得也很快。


    “我们就想进去看看，哥哥姐姐们，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伊西丝对看守人员撒娇，绝口不提真实目的。


    奥西里斯正是男孩子怎么能像女孩子一样撒娇的年龄，涨红着脸：“嗯嗯～我们就进去看一看，绝对不捣乱。”


    看守人员揉了揉两孩孩子的脑袋，温柔又不失严肃地说：“不行，现在方舟里都是要留给未来的重要物资，不能随便进去。”


    伊西丝：“我们很乖的，保证什么东西都不会碰……”


    她的声音在对方的视线中越来越轻。


    奥西里斯：“……可是，我们没有未来了。”


    看守人员顿了顿。


    奥西里斯：“我和妹妹都不在方舟的名单里，我们……只是想看一看，我们没法拥有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看守人员久久说不出话来。


    篝火噼啪了一声，看守人员回过神，看着奥西里斯和伊西丝的目光变得难过又抱歉：“……好，我带你们进去，但最多只能5分钟，知道吗？”


    伊西丝和奥西里斯连连点头。


    看守人员温柔地摸了摸二人的脸颊。


    他很想说“对不起，是我们这些大人不好，才没能让你们这些孩子在更好的未来中长大”，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也和他们一样，没有未来了。


    看守人员带着伊西丝和奥西里斯进入方舟，踏入纯白立方体的一瞬间，谈诃感觉到，她对身体的掌控力，回来了。


    【再现·信息素】


    一句话和一记手刀同时朝向看守人员。


    谈诃眼疾手快地用护盾挡住突然变得灵活矫健，要往看守人员脖子后方来一下的奥西里斯，一边看着看守人员的眼睛：“你今晚没见过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继续看守了。”


    看守人员失神片刻，转身离去。


    谈诃松了口气，转向奥西里斯，不，现在应该是白发男人了：“你干嘛要对他出手？”


    “奥西里斯”满脸警惕。


    谈诃无语：“我，谈诃。”


    说完，她忽然想起来，她也没和白发男人说过自己的名字……这下解释不清楚了。


    谁知，“奥西里斯”认真地看了她几眼，眼睛一亮：“是你。”


    谈诃挑眉：这小子竟然能认出她来。


    二人现在的外观还是伊西丝和奥西里斯的模样，只是内在驾驶员换人。


    “奥西里斯”：“我刚刚想打晕他。”


    这是在回答谈诃之前的问题。


    谈诃：“你打晕他干什么？”


    “奥西里斯”指了指谈诃，又指了指自己：“我们要把照片找地方放起来，他会碍事。”


    不是我们，是伊西丝和奥西里斯。


    谈诃没想到白发男人入戏还挺深，更没想到，他竟然在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后，会愿意帮助实现这俩孩子的愿望。


    看样子，他也不纯碎是一个只图自己爽，猥琐蹲守路人杀人夺宝的盗号狗。


    谈诃不由多看了“奥西里斯”一眼。


    可能是里面的驾驶员换人，现在的“奥西里斯”看起来……更像小孩子了。


    谈诃有一种，自己见过3个不同奥西里斯的感觉。


    第一个，她刚穿越，那个奥西里斯给她的感觉像是儿童的身体里塞了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灵魂。


    第二个，她成为伊西丝期间，那个奥西里斯给她的感觉像是生长于战争年代，相对早熟的孩子。


    第三个，就是现在。


    这个“奥西里斯”……像刚进入人类社会，对一切都还只是一张白纸的新生儿。


    谈诃：……奇怪，前两个也就算了，白发男人为什么会给她这种感觉？


    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孩子的外观，比起白发男人自己原装的白发红眸成年男人形象，现在的他懵懂得毫无违和感，一直好奇宝宝一样地左看看右看看。


    谈诃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竟然会把“好奇宝宝”这样的词用在白发男人的灵魂上。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扔出脑外，专心观察方舟。


    方舟内部被分为许多不同的区域——活动区、休息区、饲养区、种植区、储存区。


    其中，储存区又分为食物、生活用品、资料等。


    莫名的，谈诃联想到黄金乡。


    黄金乡内部也由不同楼层分为不同区域，与方舟给人异曲同工之感。


    谈诃顿时觉得不太舒服。


    “奥西里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被双胞胎珍重万分的照片：“我们应该把它放在哪里？”


    谈诃压下心中的不适，环视一圈，视线定点在资料区：“这里。”


    资料区占据了方舟内部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内有大量书籍和各种纸质、电子材料，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谈诃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不仅有她完全看不懂的学术内容，也有通俗易懂的文娱作品，天马行空的神话志怪录、不同风土人情的文化风俗、严肃正经的历史正书，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通通应有尽有。


    谈诃甚至看到了她那个年代期流行过的霸道总裁、龙傲天升级的小说、漫画。


    不是说方舟里的东西都是要送去未来的重要物资吗？


    这些也算？


    艺术画册、记录下普通人生活的照片、不知名人士写的日记……


    方舟似乎想将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放进去，无论高深的平凡的，幸福的痛苦的。


    谈诃在里面发现了一本《能源图鉴》。


    她随手翻开，随即一怔——


    人形能源：应用方向广，产能方式丰富多变，是一种高级的人类形态的能源种类。


    人类初进入星际时代时，曾对此形态能源感到十分不适，但随着认知思维扩大，终于理解物种多样性，在不同星际文明中，存在不同形态的能源，即便与其他星系智慧物种相同形态，也绝非同一物种。


    人类对人形能源认知的进化，意味着，人类文明正式进入星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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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代。


    【重要支线任务：寻找黄金乡真相，进度60%】


    什么意思？


    所以，在理想国人眼中，黄金乡的那些“人”才连人都不是。


    是啊，对于一种能源物质，他们为什么要去共情“他们”被关在笼子里，工作、燃烧、繁殖，像牲畜一样，不，可能连牲畜都不如的，没有自尊、没有感知地为人类社会源源不断提供产能？


    就像人会去想象木柴、石油燃烧产生能量的时候，它们会觉得痛苦吗？


    不会。


    人会去想象使用水清洗自己身体时，水会害羞吗？


    也不会。


    谈诃拿着书的手在忍不住颤抖。


    可这能一样吗？


    ……不，或许是一样的。


    物种不同，是啊，在星际人眼中，“人形能源”甚至和自己物种都不同。


    “人类对人形能源认知的进化，意味着人类文明正式进入星际时代。”


    谈诃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种认知上的改变的？


    谈诃做不到。


    就算告诉她，她与“人形能源”之间物种不同，她也没办法相信。


    她眼睛看到的，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却和她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只会想，他们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别人口中的“人形能源”。


    他们在别的星际被别的物种不当作“人”看待，可当他们的同类进入星际后，依然不把他们当作“人”看待，他们会难过吗？会哭泣吗？会想挣脱这种命运吗？


    ……会。


    如果是谈诃，她会，同时，她还会羡慕、嫉妒甚至憎恨那些只因出生时间、地点不同就能拥有自尊、拥有人格，和自己完全一样却又和自己不一样地被称为智慧生物的同类。


    身后有气息靠近，那一瞬间，谈诃对人类的厌恶达到顶峰。


    手臂整个化作一把尖刺，充满怨恨地往身后刺去——


    尖刺在“奥西里斯”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后，生生停下。


    反应速度极其灵敏的白发男人此时只懵懂不解地望着谈诃，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出手，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他凭什么是这个表情！


    这些理想国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对黄金乡人做了多么残忍的事，却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保持着天真、单纯……


    太讽刺了。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有人来了。


    谈诃神色一凛，立刻抓住“奥西里斯”躲到书堆之后。


    “你怎……”


    谈诃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奥西里斯”接下来的话，她冷着脸：“闭嘴。”


    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一个理想国人说话。


    她之所以拉白发男人一起躲起来，单纯是因为还有个疑惑没有解决，暂时不能被人发现他们潜入了方舟。


    如果说，“人形能源”是黄金乡的起源、或者说根基，那理想国的起源和根基是什么？


    星际大战、8号都市、前往未来的方舟。


    谈诃怀疑，她现在所在的副本，时间线并非现在，而是——


    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