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并没有和狼互殴。


    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地正在被狼追。


    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其实，最开始在雪地中发现有狼的时候，云川原本是很紧张的。然而在和狼对视几秒后，她十分愕然地发现这是一头全息模拟出的冰狼。


    冰狼幽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凶狠的光，如两团阴冷的鬼火。


    作为云川未按时抵达检查站的“惩罚措施”，冰狼在与她对峙的第三秒时瞬间发动了进攻，嗷呜一声就扑跃过来，目标直指——


    云川的屁股。


    不是？这对吗？！


    狼的目标居然不是和她搏斗，而是咬她的屁股！


    冰狼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凉凉的光，每一颗都仿佛能撕裂猎物，刺得云川眼睛生疼。


    她在心底怒骂一声。


    特训营的老师真是好险恶的心，竟然能想出来这种伤害性很强但侮辱性更强的毒计！可恶，她是绝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云川拔腿狂奔。


    模样当然是很狼狈的。她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被沉重的装备包压得有些佝偻。并且，随着云川的奔跑，本就鼓鼓囊囊的包袱更是颠簸，几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倒在地。


    她原本披散在脑后的柔顺长发此时像被狂风席卷的杂草在半空中肆意飞舞，甚至因为出汗，有几缕发丝还粘在了她脸颊上。


    然而云川无暇顾及这些，冰狼正紧紧追在她的身后，并有意将速度控制在她能承受的范围——既不会跑得过快让她丧失与之对抗的信心，又不会慢到令她失去紧张感。


    云川恼火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陪冰狼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最不幸的是，云川才是那只慌不择路的、被玩弄的老鼠。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摔了一跤，错失良机。


    云川黑着脸，将对狼和自己的怨念埋在心底，烧成一股炙烈的火苗。


    奔跑啊！云川！


    她在心中呐喊，不要认输！


    “嗷呜嗷呜！”让我咬一口啊小姐姐。


    身后冰狼猛一下提速冲她袭来！


    云川下意识往前顶胯，卯足了劲儿向前冲，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跑过了一个检查站。


    麦考夫惊愕地看着从身旁迅速窜过去的两道影子，对身旁人道：“……刚才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话音落下后，却没人回应。


    “阿华？”麦考夫扭头，发现本该和他并排站着的的湛容华早已不见踪影。


    “我先走了，麦考夫！”前方卖力奔跑的湛容华回头，朝他灿烂地挥了挥手，“你好好在原地休息哦~”


    麦考夫：“……”


    麦考夫：“喂可恶别抛下我啊！咦喏！怎么又有一头狼来了！不要咬我的屁屁啊啊啊啊啊——”


    “后面还真是热闹啊。”


    正在第三个检查站短暂休息的阿比盖尔收回眺望的目光，刚这么对解厉感慨的时候，两人身旁就迅速掠过去一阵风，扬起了解厉垂在胸前的两根小辫子。


    解厉张嘴想说什么，可这时候又掠过去第二阵风，裹挟着飞起的雪块砸在人身上，冰凉凉的。


    她抹去身上的雪，额角青筋直跳：“麦考夫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解厉暗骂一声，不过注意力很快就偏移到了其他地方。


    “奇怪，追着川川姐和麦考夫跑的那两头狼怎么专门盯着屁股咬啊？”


    阿比盖尔正打算重新收拾行囊上路，闻言笑眯眯道：“不然他们怎么能跑这么快呢？啧啧，已经超过我们了啊。”


    ……好奇怪的响动。是雪崩了吗？


    处于雪山攀登队伍最前方的卡修斯脚步突然一顿。


    他站在距离终点还剩五十米的山坡上向后看去，就看见不远处正迎面飘来一大片雪雾，像是被炸开的烟雾弹，不断升起又消散。


    而在雪雾之间，则涌动着一片荧光粉色的潮水。


    卡修斯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云川。


    她不知道从哪爆发出一股潜力，竟然冲在了队伍的正前方，每跑一步就扬起一小片的雪雾。


    那些雪雾像是追随她的白色精灵，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即使云川戴着遮盖住全脸的护目镜和面罩，卡修斯也仿佛能看见她坚毅的神情。


    卡修斯想，此时，云川的双眼一定正紧紧盯着他，美丽如晶石的眼中燃烧着想要追赶并超越他的火焰。


    她会紧抿嘴唇，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双臂有节奏地摆动，手指紧握成拳……


    而这些都是云川全力以赴向他奔跑的证明。


    不知怎得，卡修斯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一眨不眨盯着云川，感受到身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


    在于模拟战场中见到云川的第一眼，卡修斯的直觉就告诉他，假以时日，眼前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一名强大的向导。


    届时，她要么成为他的同盟，要么成为他的敌人。


    果然，他们在阿莱城合作的很愉快。


    然而在经过昨晚的战斗后，卡修斯忽然意识到……


    其实，他更想要云川当自己的对手。


    当他们在黑暗中毫不留情地攻击彼此的时候，卡修斯突然发现，他能在云川的眼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这令他感到战栗。


    而现在，在阳光下，云川又一次向他发出挑战。


    她如此果决地向他奔来，而他也会给予对手应有的尊重。他会耐心地等待她和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线，再一起朝终点进攻……


    云川路过了他。


    卡修斯：“……”


    紧接着，他看见她身后紧紧胶着一只狗，正龇牙咧嘴冲她的臀部咬去。


    ……等、等一下，这狗是哪里来的？！


    ·


    “我讨厌狼。”


    晚饭过后照常是精神力一对一训练。


    在被小婉老师问道，在冰冷的雪山中被小狼狗热情追逐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云川阴沉着脸这么回答。


    小婉老师哈哈大笑。


    “我觉得冰狼挺好的呀，不仅外形帅气，嚎叫声还很可爱。但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下一次我给你换成雪怪吧。”即使是全息投影，小婉老师还是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好呀？”


    云川沉默了。


    选择冰狼还是雪怪，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思考片刻后，她迅速改口。


    “……不必了。我觉得狼很不错。”


    不想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也为了避免给魔鬼婉老师提供更多折磨人的点子，云川果断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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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天我们学习什么内容呢，老师？”


    “精神力的精准控制。”小婉老师说，“这块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精神力微观操控和能量分配优化。同样是先理解概念，再进行实操训练。我们今天主要进行第一部分的教学。”


    “所谓微观操控，就是要求你精确地控制精神力，将其作用在目标精神领域的某一个特定结构上。譬如，假设你需要刺激目标情绪失控，那你就需要破坏对方精神领域中，控制情绪稳定的关键节点，而不影响其他部分，从而实现精准打击。”


    刺激目标情绪失控，实现精准打击……吗？


    云川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早在进入瑟银圣所之前，就已经进行过实操了。


    当晚，她再次来到旋转酒吧。和昨天一样，除了她之外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云川对着满柜台的藏酒看了片刻后，拿出了一瓶绿魔苦艾。


    她的手指在瓶身上那个乍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骷髅头上摩挲片刻后，而后随意将酒往杯子里倒去。


    深绿色的酒液如同魔鬼的血液，在刻意营造出昏暗氛围的光线下散发着如毒药般的幽光，同深色的玻璃酒杯混合过后，整体呈现出一种诡异阴森的灰绿色。


    苦艾作为主要由植物精炼出的高度蒸馏酒，并不适合在当下这个充满热血和朝气的特训营中饮用。故而云川只是将其放在鼻尖轻嗅，在感受到一股独特的甘草香弥漫鼻腔后，才将它放回桌面。


    杯中原本静置的酒液因这个动作泛起些微涟漪。


    像是涌动的毒药，又像是一双灰绿色的眼睛，使云川的记忆再次回到十天前，她在艾伊尔创新研发中心被雷文吊挂在大楼外时的场景。


    当时的黑曼巴哨兵还不知道，云川刻意伪装出的软弱，是一场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


    由于12320的告密，云川早就知道雷文会在那一天找上自己。


    雷文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说来不过两件事：


    第一，他想得到TTSD，用来增强自己的精神力；


    第二，他想要陷害云川，用协同犯罪的罪名把她坑进监狱。


    前者很好理解，作为对自己的向导伴侣痛下杀手的疯狂哨兵，追求极致的力量似乎无可厚非。


    可后者就不得不令云川多想。


    她进牢子对雷文有什么好处？


    她问过雷文这个问题。当时雷文的回答是，她不会在里面待多久的。


    他怎么能这么笃定？就好像他有什么手段能再把她捞出来似的。


    云川不愿意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于是她主动选了一条路。


    ——马上“觉醒”精神力。


    她非常自信，也非常笃定。


    毕竟，她的精神力，其实很早就觉醒了。


    早到她从特蓝星的地底爬出，见到漫天异虫之前。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关于姐姐的调查陷入瓶颈，云川本打算一辈子都当个普通人。


    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刻。


    云川明白，她必须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她需要刺激雷文，让他陷入彻底的疯狂。


    只有这样，云川才能在铲除这个威胁的同时，顺理成章“觉醒”，进入对当下的她来说，最安全的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