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姐
作品:《夫人,你的马甲掉了》 隔天请安的时候,杜想容发现她那大病初愈,平日总是朝她横眉冷目的庶妹数次抬头朝她卖乖地笑。
看来确实是脑子泡坏了,杜想容没理她,继续垂头做出听长辈们训话的样子,心思早已飞到了她昨晚没解决的难题上。
请安完,她飞快返回抱月居,拿起书就在榻上看着。
贴身丫鬟春菊面色为难地走了进来,“姑娘,六姑娘来了,说有话跟您说。”
杜想容刚解决了那道难题,笑容还没来得及露出就被春菊这句话激了回去,“她来干什么?”
平日里杜罗衣和她争这争那她当没看见,不碍着她看书就行。
这便宜妹妹还得寸进尺,今儿个跑她屋里来了?
“请她进来”,她倒要看看,杜罗衣要耍什么把戏。
抱月居布置古朴,却自有一股气派。黄花梨木的高脚柜上摆着个青瓷花瓶,几株梅花开的正好。
入目可见的地方,几乎都堆满了书籍,却分门别类地摆好,不见一丝杂乱。
李倩倩心里暗叫一声“好”,在看见主位上的女孩子时不自觉歇了气。
14岁的女子,身量还没完全长开,眉眼间却可见一股肃穆和磊落。
“找我何事?”声音有些冷。
李倩倩暗叹,真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呀。于是她眉眼蓄力,做出一幅笑眯眯的样子。
“二姐姐,我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你直说就行了,别弯弯绕绕的。”杜想容不耐烦。
爽快!
“那天妹妹未曾勾引表哥,妹妹那时候在摘梅花,表哥自己跑过来念了首酸诗。因着表哥和咱家的情分,妹妹只骂了他一句便离开了。”李倩倩没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除此之外,我们别无接触。妹妹也万万不敢对表哥有非分之想”。
“是吗?”杜想容面带怀疑,显然这妹妹在她心里不太值得信任。
“对,我没必要骗二姐姐,我还听到他和旁边的小厮说你无趣......”
杜想容扬了扬眉,这倒像是赵英德说的话。
那天赵氏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回了抱月居,留给赵英德一句“我先回去读书了,表哥自己慢慢逛吧”。
后面赵氏恶狠狠地跟她说杜罗衣勾引赵英德,她听了也没什么感觉,就只觉得赵英德这个人实非良配,那双眼睛浑浊,不带一点少年人的清冽。
此时听杜罗衣说了这番话,她心里信了几分,可面上仍然不显,“嗯?我为何要相信你?你对我说这些话又是意欲何为?”
“我,我想让大姐姐别嫁给他,他并非良人!”李倩倩努力回忆原主的说话姿态,做出一幅昂首挺胸的样子。
“你才12岁,这些嫁不嫁的话是哪个仆妇教与你的?成何体统?”饶是她对这个庶妹无太多情感,可骨子里的正直不能让她对这个隐藏的祸端视而不见。
“我在话本上看的,五姐姐有很多这样的话本。”李倩倩装作揣揣不安地说完,对不住了杜华浓。
“她啊,怪不得,以后少和她来往,她心术不正。”杜想容说完才觉得反常,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对着这个平日三番两次顶撞她的庶妹摆出一幅严师的样子,怪哉!
“说完了没?说完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她下了逐客令。
“我说完了。对了二姐姐,妹妹在鬼门关里闯了这一遭,深觉往日碌碌无为的日子是多么可憎,故而我也想多读一些书,充盈一下自己。往后我读书时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不可以来请教你呀?”
杜想容想拒绝,但提眼看向大病初愈的杜罗衣后,她改了主意。
罢了,杜罗衣这一病也算是个因她而起的无妄之灾。
于是她冷声道,“可以。”
杜罗衣开心了,“多谢二姐姐”,然后蹦蹦跳跳出了门。
哟吼,B计划讨好嫡姐初步完成。
杜罗衣离开后,杜想容思忖着也出了门。
为方便照顾她,赵氏在她10岁迁出主屋另院别住的时候给她安排了离自己摘星阁最近的抱月居。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到了摘星阁。
赵元倚刚见完庄子上的管事,马上腊月了得核对账目。她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怎么和自己的闺女说过话。
看见她来了,赵氏眼睛弯成了月牙,“容儿,今日不读书嘛?怎么突然来找娘了?”
杜想容不喜欢母亲永这幅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她正色道,“六妹妹今日来找我了。”
“那贱......”瞧见女儿不赞同的神色她讪讪改了口,“她来找你干什么?”
“六妹妹同我说,那日是表哥先挑逗她,她骂了表哥一句便离开了,除此以外无其它逾矩。
“呵,她以为胡编乱造一通我就能放过她?”
“她有没有胡编乱造,母亲去审一下那日花园值守的仆妇即可。我来是想告诉母亲,英德表哥此人心术不正,非女儿良配。母亲以后万万不可再胡乱撮合。”
赵氏红了脸,她以为女儿还不懂这些来着。
杜想容说完这番话便起身告辞,今日这事一耽搁,她看书都比平时少了半个时辰。
赵元倚坐不住了,她当即起身去了林子里,那日值守的婆子战战兢兢跪在她面前。
赵氏收了在女儿面前的好脾气,厉声道,“把你那日看见的,原原本本说出来,有半点隐瞒我都治你的罪!”
听到仆妇说到“表少爷看见六姑娘在这摘梅花就凑了进来,嘴里还念了几句诗。”
她心底还是抱了点希望,万一侄子是单纯在咏梅呢,“你可听清表少爷念了什么?”
“什么‘花美’‘人娇’的,奴婢听不太全,只记得这些了。”
赵氏在心底暗骂,这不成器的小子,枉费她一番撮合之意,差点还坑害了自己的骨肉。
“六姑娘是什么反应?”孙莽家的看出赵氏心情不佳,接着替她问了下去。
“六姑娘好像忒了一句就跑了......”
赵元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擂起的战鼓歇了,敌人来她面前放了个烟雾屁,她连屁的形状都没看清,战斗就结束了......
接下来几天,李倩倩的日子过的不错,除了书上被红墨圈出的字。
“十个字你错了八个,另外两个还写的歪歪扭扭。你这八年是来混日子的吗?”杜想容恨铁不成钢,她生平第一次为人师就教了个毫无墨水的学生。
李倩倩很委屈,她是有原主的记忆,可原主的时间好像全用来吃喝玩乐了,对于读书习字这些事是一点也不上心。
她上辈子也没学过毛笔字,能写成这样她都佩服自己。
然后看到杜想容的字迹后,她笑不出来了。
这是不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笔迹苍劲有力,可见主人的风骨,跟她那一□□爬字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倩倩唉声叹气地走回了藏峰居,走到主屋却看见了周氏身旁的丫鬟不自然地守在门口。
她望着紧闭的房门,闭紧了双眼,压下了喉间泛起的干呕。
忘记还有“白日宣淫”这一说法了。
晚上俩人同榻而眠的时候,周氏怕她受凉想把被子给她盖上,李倩倩下意识躲开了触碰。
周氏愣了,李倩倩也愣了,她接过被子自己盖了上去,避开了周氏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她就想让周氏避宠,为什么看到周氏承欢她会觉得难受恶心。因为在她心里,无论是周冉还是原先的杜罗衣,皆是大房的侵入者。说的难听点,周氏在她心里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学过的要用相对的,历史的眼光看问题,她也知道如今所处的境地并非21世纪,可她无法说服自己能够安然接受小三女儿的这一身份,她陷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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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怪圈。
如果让李倩倩碰见当时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和她女儿,她会做什么?
把她们大卸八块,这是李倩倩的第一想法。
想到赵氏和她一双儿女,她仿佛看到了黄女士和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她那杀千刀的爹卷走了全部家当,黄女士背着她大街小巷地发传单,大热天的全身跟被水浇过一样。
为了能养活她,黄女士什么脏的累的都干过,保洁,服务员,甚至去搬过货。
等她稍微大了一些,黄女士终于攒够了盘一家店面的钱开了家馄饨店,她们才结束了居无定所的生活。
黄女士从来不诉苦不抱怨,可她无数次在深夜醒来看到黄女士背对着自己抽泣,泪水打湿了枕巾。于是,对小三的怨恨犹如一颗种子,种在了她小小的她心里。
可是如今的自己,住在一个自己最痛恨的身份的躯壳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好好生活,如果她过的好,那也是以杜罗衣身份过的好,作为李倩倩的她深感对不住赵氏母女;但如果她生活得不好,杜罗衣早已魂飞魄散,受罪也是内里的她受,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承受这份痛楚。
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捧着无半分标记的书籍去找杜想容的时候,杜想容前后翻了翻,脸色沉了下来,“你昨日回去之后半夜书都没温?那你来找我作何?”
说完想转身就走。
没成想杜罗衣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杜想容回过头,发现了她白净脸蛋上骇人的青黑。
“你昨夜未歇息好?”
“二姐姐,我有一个困惑,想要您为我解答。”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杜想容收回自己的袖子,重新坐了下来,“说吧。”
“二姐姐,您曾经恨过我和姨娘吗?”杜罗衣抬起了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是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穿到这么一幅身体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钻牛角尖,明明在这个时代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一夜没睡,她现在头痛欲裂。
杜想容似乎被问住了,过了半晌才缓慢开口,“恨过的吧......”
果然,李倩倩闭了眼。
“但现在不恨了。”
嗯?啥子?
“为何?”李倩倩不理解。
“年幼时看见父亲总是往你们院子去,看见母亲总是对着门外长吁短叹,加上你那时实在讨厌,总是要和我争东西。我便不自觉地把母亲和我的不幸加诸到了你们身上。”杜想容露出了一幅少见的怅惘。
“可是自从开蒙后,无论是野史亦或是正史,我都略有涉猎。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怪诞的现象:从古至今,男子择一人终老则千人赞万人颂,三妻四妾再常见不过;当官发财的男子会被传颂‘有出息’,可从商的女子会被骂‘不安分’;爱妻爱子的男子哪怕变成鳏夫,也会遭人哄抢,可是同样敬夫爱子的女子寡居也会遭受风言风语。女子和离另嫁会被指摘,与妾氏争风吃醋会被称为‘善妒’......这些条令如同一把枷锁,套在了世间所有女子的身上。
“枷锁套得太久了,人们也就习惯了。”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缕缕金光照耀世间。
有一缕扑到了杜想容的身上,她沐着晨光,像是跌入凡间的仙灵。
“你不必自怨自艾,更不必将罪责揽到自己和周姨娘的身上。无论是我娘,还是周姨娘,她们都别无选择。”
“但罗衣,”或许是不习惯叫她的名字,杜想容停顿了些许,“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这把枷锁,这些套在女子身上的禁锢能被破开?”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必然会有那么一天的。”因为我见过,李倩倩在心底补了句,抬头朝杜想容灿烂地笑。
那笑消融了冬日的寒冷,将横在她们之间的沟壑填补。
在这万马齐喑,昏天黑地的境况,她遇到了自己的第一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